书城文学情谊·名人·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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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韩愈(2)

韩愈在中国文化史上,首先是位重要的思想家。在宋儒眼中,孔、孟之下,便是韩愈。他在儒学式微,释、道盛行之际,力辟佛、老,致力于复兴儒学,取得了重大的成功。他所倡导的古文运动,其实就是复兴儒学的重要手段。

韩愈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他倡导古文运动,反对骈骊之文,提倡散句单行、自由灵活、言之有物的古文。他的文章善于推陈出新,富有独创性,内涵深厚,语言丰富灵活,极富于表现力,风格雄辩恣肆,气势磅礴,成为中古以来文章之典范。苏轼称誉他“文起八代之衰”。

在诗歌方面,他也富于创意,喜欢生新出奇。他说自己是“余事作诗人”(《和席八十二韵》),这意思除了人们通常理解的把写诗放在复兴儒学、倡导古文之后以外,或许还有游戏文字之意。所以他写诗不愿意四平八稳,而喜欢谐谑诡异,显示才学。他有意把诗写得奇崛拗折,喜欢用佶屈聱牙的僻字晦句,用平常人不用的险韵重韵,用散文式的篇章和笔法,铺叙,议论。他喜欢学李白古风之淋漓放纵,又学杜诗长篇叙事法度,炼字艺术,以及“以文为诗”的风格,从而在李杜之后开创了一种奇险诡谲的新诗风。这种诗风对宋诗颇有影响,严羽批评宋人“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沧浪诗话·诗辨》),实可从韩愈这里找到一些端倪。

韩愈传世名言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马说》)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韩愈治学名联)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听颖师弹琴》)

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原毁》)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送孟东野序》)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师说》)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进学解》)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师说》)

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师说》)

圣人无常师。(《师说》)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师说》)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调张籍》)

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原道》)

谏迎佛骨

长安附近有座法门寺,寺里藏有一节指骨,据说是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的遗骨,称为佛骨。

有一年正月,唐宪宗为了祈求长寿,派人把佛骨迎进了皇宫,供奉了三天,又下令长安各大寺庙轮流展出佛骨。这一来,上自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争先恐后地迎拜佛骨,向寺庙捐献财物。为了拜佛骨,不少人弄得倾家荡产。韩愈看到这些,十分生气。立刻给唐宪宗写了一份奏章:《谏迎佛骨表》。他说:“古代没有佛教的时候,许多帝王都长命百岁,自打汉明帝的时候佛教传入中国,信佛的皇帝就都早死,而且国家接连出现动乱。”

这话说得太厉害了。韩愈满心希望这篇奏章会使皇帝醒悟,不要再做劳民伤财的事。没想到唐宪宗看完奏章就勃然大怒,气呼呼地说:

“韩愈好大胆,我要把他斩首!”

宰相裴度是韩愈的朋友,连忙替他求情,请皇帝减轻对韩愈的处罚。

“不行!”唐宪宗怒气未消地说,“他说什么信佛的皇帝都早死,这不是在诅咒我吗?”

“皇上,韩愈出言不逊,应当责罚。不过他是出于一片忠心,如果为此将他处死,臣怕今后无人直言敢谏了。”

许多大臣都为韩愈说情。唐宪宗答应不杀韩愈,可还是要把他贬为潮州(在现在广东省)刺史,限期叫他上任。韩愈又一次到遥远的南方去了。

韩愈作品精选

祭十二郎文(节选)

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灵:

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与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汝时尤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而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汝从嫂丧来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罢去,汝又不果来。吾念汝从于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远者,莫如西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译文】

某年、某月、某日,叔父韩愈在听说你去世后的第七天,才得以含着哀痛向你表达诚意,并派建中在远方备办了应时的鲜美食品作为祭品,告慰你十二郎的魂灵:

唉,我从小就成了孤儿,等到大了,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模样,只好靠哥嫂抚养。哥哥在中年时死在南方,我和你都还小,跟随嫂嫂把灵柩送回河阳安葬。随后又和你到江南谋生,孤苦零丁,一天也没有分开过。我上面本来有三个哥哥,都不幸早死。继承先父的后代,在孙子辈里只有你,在儿子辈里只有我。子孙两代各剩一人,孤孤单单。嫂子曾经抚摸着你指着我说:“韩氏两代,就只有你们两个了!”那时你比我更小,当然记不得了;我当时虽然能够记事,但也还不能体会她话中的悲凉啊!

我十九岁时,初次来到京城参加考试。四年以后,才回去看你。又过了四年,我去河阳凭吊祖先的坟墓,碰上你护送嫂嫂的灵柩来安葬。又过了两年,我在汴州辅佐董丞相,你来看望我,留下住了一年,你请求回去接妻子儿女。第二年,董丞相去世,我离开汴州,你没能来成。这一年,我在徐州任职,派去接你的人刚动身,我就被免职,你又没来成。我想,你跟我在东边的汴州、徐州,也是客居,不可能久住;从长远考虑,还不如我回到西边去,等在那里安下家再接你来。唉!谁能料到你竟突然离我而死呢?当初,我和你都年轻,总以为虽然暂时分别,终究会长久在一起的。因此我离开你而旅居长安,以寻求微薄的俸禄。假如真的知道会这样,即使让我做高官厚禄的公卿宰相,我也不愿因此离开你一天而去赴任啊!

【题解】

《祭十二郎文》写于贞元十九年,文中的十二郎是指韩愈的侄子韩老成,“八仙”中著名的韩湘子即是老成之十七子。十二郎与韩愈两人自幼相守,由长嫂郑氏抚养成人,共历患难,因此感情特别深厚。但是长大之后,韩愈在外飘泊,与十二郎很少见面。

这是一篇情文并茂的祭文。既没有铺排,也没有张扬,作者善于融抒情于叙事之中,在对身世、家常、生活遭际朴实的叙述中,表现出对兄嫂及侄儿深切的怀念和痛惜,一往情深,感人肺腑。

文、情前后紧相呼应,浑然一体。结构精巧,层层推进,环环相扣,而又步步深入,随着叙述的展开,作者沉痛的情感波涛,也一浪高似一浪。使人读完全篇,不能不掩卷叹息,为作者因失相依为命的侄儿所遭受到的深切的精神悲痛,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