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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萧军情书(1)

致萧红

吟:

前后两信均收到了。你把弄堂的号码写错了,那是二五六,而你却写了二五七,虽然错了也收到。

今晨鹿地夫妇来过,为了我们校正文章。那篇文章我已写好,约有六千字的数目,昨夜他翻好四分之三的样子,明晨我到他们那里去(他们已搬到环龙路来)再校一次,就可以寄出了。其中关于女作者方面,我只提到您和白朗。

秀珂很好,他每天到我这里来一次,坐的工夫也不小,他对什么全感到很浓重的兴趣,这现象很好。江西,我已经不想要他去了,将来他也许仍留在上海或去北平。寄来过一次,你的第一封信她已看过了。今天在电车上碰到了她、明、还有老太太,她们一同去兆丰公园了,因为老太太几天要去汉口。

三十日的晚饭是吃在虹他们家里,有老唐、金、白薇(她最近要来北平治病了,问你的地址,我说我还不知道)。吃的春饼。在我进门的时候,虹紧紧握了我的手,大约这就是表示和解!直到十二时,我才归来。

踏着和福履里路并行的北面那条路,我唱着走回来。天微落着雨。

昨夜,我是唱着归来,

——孤独地踏着小雨的大街。

一遍,一遍,又一遍……

全是那一个曲调:

“我心残缺……

我是要哭的!……”

可是夜深了,怕惊扰了别人,

所以还是唱着归来:

“我心残缺!……”

我不怨爱过我的人儿薄幸,

却自怨自己痴情!

吟,这是我做的诗,你只当“诗”看好了,不要生气,也不要动情。

在送你归来的夜间,途中和珂还吃了一点排骨面。回来在日记册上我写下面几句话:

“这是夜间的一时十分。她走了!送她回来,我看着那空旷的床,我要哭,但是没有泪,我知道,世界上只有她才是真正爱我的人。但是她走了!……”

吟,你接到这封信,不要惦记我,此时我已经安宁多了。不过过去这几天是艰难地忍受过来了!于今我已经懂得了接受痛苦,处理它,消灭它……酒不再喝了(胃有点不好,鼻子烧破了)。在我的小床边虽然排着一列小酒瓶,其中两个瓶里还有酒,但是我已不再动它们。我为什么要毁灭我自己呢?我用这一点对抗那酒的诱惑!

偶尔我也吸一两支烟。

周处既找不到,就不必找了。既然有洁吾,他总会帮助你一切的,这使我更安心些。好好安心创作罢,不要焦急。我必须按着我预定的时日离开上海的。因为我一走,珂更显得孤单了。你走后的第二天早晨,就有一个日本同志来寻你,还有一个男人(由日本新回来的,东北人)系由乐写来的介绍信,地址是我们楼下姓段的说的。现在知道我地址的人,大约不少了,但是也由它去罢。

《日本评论》(五月号)载有关于我的一段文章,你可以到日本书局翻看翻看(小田岳夫作)。

花盆你走后是每天浇水的,可是最近忘了两天,它就憔悴了,今天我又浇了它,现在是放在门边的小柜上晒太阳。小屋是没什么好想的,不过,人一离开,就觉得什么全珍贵了。

我有时也到鹿地处坐坐,许那里也去坐坐,也看看电影,再过两天,我将计划工作了。

夏天我们还是到青岛去。

有工夫也给奇和珂写点信,省得他们失望。

今天是星期日,好容易雨不落了,出来太阳了。

你要想知道的全写出来了。这封信原拟用航空寄出,因为今天星期,还是平寄罢。

祝你获得点新的快乐!

你的小狗熊

五月二日

(注:此信系萧军于1937年5月2日所写,当时萧军在上海,萧红在北平。)

萧军小传

萧军(1907—1988),原名刘鸿霖,出生于辽宁省义县沈家台镇下碾盘沟村,即现凌海市所属大碾乡人,笔名三郎、田军、萧军。1934年10月创作了著名的《八月的乡村》。《八月的乡村》的出版不但显示了抗日文学的实绩,也奠定了萧军在文坛上的地位。从此,他与萧红成为“东北作家群”的著名代表。“但得能为天下雨,白云原自一身轻。”萧军生前的这两句诗就是这位著名作家的精神写照。

1925年考入张学良在沈阳办的东北陆军讲武堂第七期,学习法律和军事。1929年,萧军写出了他的第一篇白话小说《懦……》,以“酡颜三郎”为笔名,发表在当年5月10日沈阳《盛京时报》上。小说愤怒地揭发了军阀残害士兵的暴行。接着萧军又在《盛京时报》上发表了《端阳节》、《鞭痕》、《汽笛声中》、《孤坟的畔》等小说。

1932年初,萧军到了哈尔滨。正式开始文学生涯,也正式成为党的地下组织所领导的革命文艺队伍中的一员。

1933年秋天,他和萧红(萧红萧军意为:小小红军。)合印了一部短篇小说集《跋涉》。其中收有萧军的《孤雏》、《烛心》、《桃色的线》、《这是常有的事》、《疯人》、《下等人》等6篇小说。于1934年6月中旬离开了东北故乡,来到关内。在青岛,萧军、萧红一边编辑《青岛晨报》副刊,一边写作。萧军在里写完了他的成名作《八月的乡村》。

1935年7月,萧军自费“非法”出版了长篇小说《八月的乡村》,立即轰动了文坛,奠定了萧军在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正是在这样基础上,萧军开始撰写他的长篇巨著《第三代》。从1936年春起,他断断续续写了近二十年,才全部写完。这部巨著以宏大的气魄,全面真实地再现了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统治下的东北社会现实。

1940年6月第二次去延安。从这时起,一直到1945年冬末,萧军一直生活和工作在延安。他担任了鲁迅研究会主任干事,“文协”分会的理事,《文艺月报》的编辑,鲁迅艺术文学院的教员等职务。

抗战胜利后,萧军于1946年9月23日重返阔别了十二年的哈尔滨。萧军先后担任了东北大学鲁迅艺术文学院院长、鲁迅文化出版社社长、《文化报》主编等职务。

粉碎“四人帮”后,党为萧军同志彻底平反,恢复名誉,重新作了符合历史事实的公正的结论,充分肯定了他“早年投身于民族解放运动,并以自己的文学创作宣传抗日救亡,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卖国政策和独裁统治”的历史功绩,撤消了1948年东北局“萧军关于问题的决定”,推倒了“四人帮”给萧军强加的各种诬陷之词,称赞“萧军同志拥护中国共产党,拥护社会主义,是一位有民族气节的革命作家。”

1988年6月22日因病逝世于北京。

名人故事

“野性”与侠气

萧军性格狷介豪放、特立独行,既有习武之人的侠义精神,又不失文人的天真可爱。从东北到大后方,到红都延安,再回到东北老家,萧军一路走来,常遭人冷枪暗箭,常授人以把柄获得种种罪名,但萧军柔肠侠骨,一边紧握拳头,一边以笔为刃,左冲右突,不后悔也不彷徨。

萧军自幼丧母,缺少了母爱,又得不到父爱,自然养成了倔强自强而不逆来顺受的脾性。读高小时,他因反抗实行体罚和蛮不讲理、倚持暴力斥骂学生的教员而被开除。有一次,他遭一个比他大的孩子欺负,竟用石头开了对方的脑袋。每次闯了祸,都少不了遭父亲的一通打骂,但他不告饶不逃跑。后来他跟人学习武术,父亲再打他,桀骜难驯的他就不客气地与父对打。

萧军进东北陆军讲武堂学习,因为学堂等级森严,有许多不平等的条律,让不安分的他无法忍受,屡屡犯错,经常被打手板、关禁闭,仍不思悔改。临近毕业,又因打抱不平,他冲冠一怒,抡起手中铁锨向中队长劈去,遭遇开除。

为救萧红,在医院,萧军抓住不给治疗的医生,厉声吼道:“如果你今天医不好我的人,她要是死了,我会杀了你,杀了你的全家,杀了你们的院长,你们院长的全家,杀了你们这医院所有的人!”这一骂,那卑怯的医生不敢怠慢,赶快给萧红治疗,也成就了二人的文坛佳话。

萧军曾对人说:“在旧社会,我打架的次数比发表文章的篇数还多!那都是我用拳头写的文章。”比如他的《八月的乡村》出版不久,就遭到张春桥(狄克)和马蜂的冷箭文章的挖苦和污蔑。萧军立即放言,要亲手狠揍这两个瘪三。随即,萧军下决斗战书,张春桥鼓动马蜂应敌自己充证人。萧军带着半截铁棍去赴会,路上遇上聂绀弩,给夺下来了,要不张马二人非死即伤。果不其然,刚一交手,马蜂便被干净利落地摔在地下。马蜂不服气,刚爬起来就又给撂倒了。

作为旧世界叛逆者的青年萧军,自视为一块剁不烂砍不动的“滚刀肉”。非但砍不动,还要让钢刀卷刃,菜板崩裂!萧军这异类的性格,曾多遭人诟病,也有朋友劝他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