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夜话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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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张翼东

我叫张翼东,我是一个自卑又偏执的人。

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抚养我,全靠大伯一家经常接济。我生活在西北平原的乡下,这里的人自给自足,日子过的不富裕,但足以温饱。

大伯一家人对我们母子很好,大伯母会将家里好吃的东西分给我留一半。我小时候因为没有父亲,经常被同龄人欺负,大伯家的哥哥们都会帮我出头。小时候我不懂,为什么大伯会趁着大伯母回娘家的时候,晚上来我们家。有几次我看见他凌晨从母亲房间出来,翻墙回的家,并不走大门。

初中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骂我是破鞋的儿子,我觉得很难听,就跟他打了一架。回家问母亲破鞋是什么意思,被母亲打了一巴掌。

高一开始,大伯母对我的态度突然冷淡,对母亲也不像以前亲热了,我隐隐觉得母亲和大伯、大伯母之前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但是又捉摸不透。

高三毕业,我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这在村子里轰动一时,村子放喇叭号召全村出钱出力给我办了一场“状元宴”,母亲那时候满面风光,扳直了身板,掐着腰,挨家挨户地炫耀,有些远亲、乡亲纷纷给我筹了路费和学费,大伯找来村里的账房记了账,说等我出息了回来答谢。

钱小敏是我青梅竹马的女友,她是我母亲那边的远亲,我们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相距很近。她长得不像乡下的其他女孩子,她很白,小脸秀鼻,细眉大眼,下巴尖瘦。她从小就喜欢照镜子,喜欢跟着我。高一的时候我们就好上了,但是她母亲因嫌我家穷,就一直反对阻拦。高二的时候,钱小敏不再念书,但她每个周末都会来县里的高中看我,如果跟同村同样不上学的女孩子一起来,她总炫耀地挽着我的胳膊说,‘这可是我对象,跟我好着呢,你们再盯着看我把你们眼珠子给抠了’。

踏上了一线城市A市,进入了全国名门学府,雄心壮志的我被这个城市的繁华和富裕深深折伤。尽管我每年拿着一等奖学金,尽管我理论和实践都是A+,从农村走出来的我,坐在良好出身的同学身边,看着他们笔直的脊背,听着他们谈论的明星和流行,我有着深深地自卑感。我只能拼命地去学习,去打工,去赚奖学金。强迫自己忘记用一堆领钱缴学费时别人哄笑的声音;强迫忘记室友酒后戏骂道‘你们农民不好好种地,考什么大学占我们本省名额’;强迫忘记自己身上“农村人”的烙印。

我来到A市求学第二个月,钱小敏也跟着来了,她说她爸逼她嫁给村长的丑儿子,她求她妈要了一些钱,跑了出来。我只好拜托一个寝室还有空床的女同学,让小敏借住一下。不到三天,女同学言辞斟酌地跟我表达了小敏喜欢乱翻别人的物品,让人很反感。我只好带着身上不多的钱,让小敏住了2天旅馆,然后趁着周末带着地图,跑遍了半个A市,给她找到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安顿下来。

大一开始,我每周做三分家教,周末去超市搬箱子打零工,每个月有一千多的收入,在够我和小敏开销的同时,还能攒下一些钱。我办了一张卡交给钱小敏,每次的收入都交给她存起来。

大一结束的暑假,大伯家的哥哥给我打电话,说不再资助的大学的费用,我匆忙赶回家,看到母亲的脸上有没消退完的淤青,问她却怎么也不肯说。

就在那一年,我知道了我并不是什么遗腹子,我的大伯其实是我的父亲。那一年,打击很大,至亲至敬的两个人丑态百出地呈现在我面前,无力、无措、羞耻撕扯着我,我只能接受事实。我回到A市,喝了烂醉搂着青梅竹马的女友钱小敏哭了很久。

大二开学,我让钱小敏给我取五千块钱学费,大一的奖学金就有三千五,再加上平时的积攒,绰绰有余。

但钱小敏却说卡丢了,我急忙带着身份证去挂失补办卡,但是卡里的钱只剩下几百元。钱小敏坚持说卡丢失,钱被人取走了,我愤怒又无力地看着她脸上精美的妆容和身上光鲜的衣服、鞋子。

助学贷款名额已经满了,压抑不住愤怒我的第一次动手打了女人,打了钱小敏。她哭着从我们刚合租的房子里跑了出去,一晚上没回来。

第二天放学我回到租住房子,桌子上摆着一沓钱,钱小敏在床上躺着。

“你的学费,我找朋友借的。”她的嗓子有些哑。

我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钱小敏,她眼神闪烁,双手护住衣领。我随手打开她挂在一边的背包,她慌张地起身阻止,包掉在地上,一叠百元大钞散落一地。

“什么朋友这么大方,借给你这么多?”我声音不稳地问道。

“是一个老乡借的——”她解释。

“哪个老乡?我们用不了这么多,你带我一起还回去吧!”我的手在发抖。

“是——是我找我打工的老板提前支付的工资!是我的工资!”

“那你带我去谢谢你们老板,走——带我去谢谢人家——走啊——”我双眼通红地嘶喊。

“阿东,你冷静下,你听我说,阿东——”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般手足无措地解释。

“你去卖了对吧————”我满脸狰狞地问她:“你去卖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