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住三楼,女人住四楼。
如今这楼房,钢筋水泥做的,把人的心都做进了鸽子笼里,像鲁迅先生说的,人与人之间都有了层厚障壁。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当然也不例外。虽然住同一幢楼,他们相互之间自然没说过一句话,点头微笑也没有过。
但是,男人知道女人住四楼,女人知道男人住三楼。
居然,男人帮了一次女人。那天早上,女人买菜回家,也买了米,整整一袋,沉沉的。女人使出了浑身力气,好不容易从的士上抬下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凑巧,男人刚送小孩上学回家,准备上楼。
男人看了女人一眼,粗粗的声音说了句:“我帮你吧。”男人将米扛在了肩上,风一般朝楼上走。女人紧紧地跟上后边。男人帮女人把米送到了四楼,女人的家门口。男人不等女人用感谢的眼神送来声“谢谢”时,已经折进了自己三楼的家。
男人今天轮休,不用上班,他想着还睡一会儿觉,平日里工作是够忙的了;反正妻子这时也上班去了,家里安静得很。男人紧裹着被子,迷迷糊糊才睡着,却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还夹杂着摔打东西的声音。
男人一听,是四楼传来的,是四楼的女人和丈夫在吵架。反正没事,男人竖起了耳朵,偷听着吵架的内容。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的,我跟你说过几百遍了,啊?”是女人丈夫的声音。
“我没说他好啊。”女人说。
“那为啥他扛米上楼?”男人问,声音大了些。
“一大袋米,我能扛?”
“你难道不会在楼下等我,我说了一会就回来的。”
“人家就是这栋楼的,还能咋样?”女人轻轻地说。
“是一栋楼的就不咋样?嘿,你倒还替那男人说话了,我看你该不会真和那男人咋样了吧。”女人丈夫声音更大。
男人一听,吵架的内容好像与自己有关,他想着要去解释解释。打开门,伸出脑袋一看,四楼门口已经聚了三五个这栋楼里的人,正窃窃私语。见了男人,都安静了下来。男人只好退进了屋里。
男人不再去听这争吵的声音,他觉得内容很无聊。男人又钻进了被子,用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不知什么时候,男人的妻子已经站在了床头:“好啊,还有心思睡觉?你是不是和四楼的女人有一腿呀?”男人睁眼一看,知道是妻子中午下班回来了。
男人一头雾水:“什么一腿两腿?你给我说清楚。”
“那你为什么帮女人扛米上楼?”妻子反问。
“只是顺便嘛,我也要上楼,再说她也扛不动。”男人觉得自己有道理。
听了这话,女人似乎更生气了:“和你结婚十年了,也不见你帮我‘顺便’过一回,上次停水,在一楼提了十多桶水,你不是一桶都没提吗?那女人扛不动的东西多着哩,你再去扛啊……”说完,号啕大哭起来。
男人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能够说清楚吗?他刚刚升起的怒火被妻子的眼泪给熄灭了。他得忙着去理菜、做饭,真个犯错误了似的。
第二天,整栋楼暗暗地传递着一则消息:呵呵,这栋楼里有男女不正当关系哩。听的人总是一笑,一副心知肚明的得意神态。晚上,整栋楼又听到了吵架声,是从两个不同窗子里发出来的。
一周后,四楼的女人和丈夫搬家。
一月后,三楼的男人和妻子搬家。
三个月后,楼里有人在婚姻登记处看见一对登记结婚的男女。居然,男的挺像三楼的男人,女人挺像四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