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装,但很真实,欢迎来到唐纳薇的世界
在我不甚正常的和写字有关的岁月里,总试图用小说的格式来思辨,用公式的套路去讲音乐,又或者,用诗歌的方法来谈原理,用定量的企图去描述感觉。总之,总想很努力地把理性和感性糅合到一起,不管是否有吃力不讨好之嫌。
倘若被问之,为何总是热衷于此等混搭,唔,那的确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从头开始讲吧,大约在十年前,我所待的聚合物实验室,每天都要煮一锅以甲基丙烯酸甲酯为主料、各种烯酸酯为辅料的乳液。所谓乳液,是因为在那个透明的玻璃反应容器内盛满了水,而微小的油性有机分子以水包油形式存在。当它们逐渐以链接的方式形成为高聚合度的大分子之后,整个瓶子,就会透出微蓝的柔美的乳光来。
每天下午,坐在实验台对面的书桌上,透过层叠的仪器,面前摆着一本记录本,不时地探头看几眼反应器,每间隔一段时间就要起身,用一支滴管从中取出约0.5ml的样液,滴在表面皿上,称量,用最快的速度烘干,继续称量,然后大致估算出一个叫做聚合度的数值来。
而在那等待乳光到来的漫长却又碎片式的时间段里,我花了大量的力气去思考这样一些问题:到底,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是谁?我会成为谁?我将去追寻什么?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放弃那抹微蓝。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有些疼痛的成长阶段。说疼痛是因为许多变化发生得实在太快了——放弃科研转而靠写乐评和文字报道为生。那期间,许多场景恍如一梦:有一阵子我的工作就是晚十点之后打车出门,来到一家喧嚣的夜店,观察台上的DJ如何打碟,构想着怎么用文字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也许这样的生活值得很多年后去细细品味……
如果说,通过这些事,我终于把自己归结为一个以“写字”为重要属性之一的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个体,但在“写字”两个字前,仍显得十分空旷,我不认为对感觉对表象的描述就是自己的终点,虽然它感动了我,却并没有抓住我。就好像当年做的某种聚合物端基还在等着去设计……那么,该用什么词汇去填补呢?
我在等。
转机或说契机的出现,是在慎重选择了一家科学媒体之后,我开始涉及“科学写作”,名正言顺成为了一个“科学工作者”。生命于某个阶段都会出现一种回归,如此选择,也许最适合作为逃兵一枚却又怎么也放不下那不可捉摸的理性逻辑美的自己。虽说世间万象并不是非此即彼,但我愿意选择从脉络和机理的层面去看清,而不仅仅停留于感觉。
从2009年夏天开始,受前同事项斯微姑娘之邀,每隔一周在《上海壹周》上更新“科学家闺蜜”的专栏。最初,我被限定不可以写问答,不可以太学术,不可以没有科学含量,最最要紧的,不可以面目可憎,语言无味。
大概思忖了一晚,我构想了专栏的基本风格。其实也很简单——这些年看过不下百本亦舒小说,各种桥段的讲述、运用了然在心,何不尝试虚构一名主体人物,辅佐三五配角来讲故事,而在故事的间隙插进科学现象进行分析呢?
“唐纳薇”因此而诞生,没错,她是个人物,具有如下属性:出生于中国一二线城市,接受过高等教育,姿色中等偏上,IQ有个130吧,月薪不低于2万。这是一个有着我和身边许多同类人影子的设定,她坚强得有点装,但又绝对真实。
为了塑造唐纳薇和她的朋友们,我把听来的各个故事揉碎、拼接、杂化、移植……隔周的星期二晚上就要抱着笔记本在被窝里憋出一篇,不得不说这是个快乐的创作过程,也不得不感谢项斯微近两年来的威逼利诱,否则这些文字不可能从无到有。这本书中写到的许多情事、人事,或案例,都有着某种程度的非虚构性,书中的特别之处在于,会被植入若干用来分析原因的道理——它们或是一些来自进化生物学或生理学的理论假说,或是一些博弈论或决策研究的议题。
毫无疑问,以上做法没有遵循在正式科学写作中的一套标准,并不足够严格,有“预设”或“附就”的嫌疑。而非常清晰的一点是:让唐纳薇代言我,更多是为了表达一种“我们是这样来思考问题”的态度,而非坚定地要告诉人们什么大道理。即便是一个从业多年的研究者,也不会声称人类的爱、性、情感、关系“就是那个样子了”。每个针对具体问题的探讨,给出的仅仅只能作为阶段性结论,是有条件和边界的——无论如何,绝对化的表述在科学严谨的世界里绝对不会受到认可。我也力求在描述中呈现确切出处、样本大小、相关数据等基本的实验方法,也许看起来稍嫌繁复,使得行文趣味性下降,但却必须如此。
还是回过来说爱。
爱,的的确确,可以有多浮泛就可以有多深刻,可以有多狭隘就可以有多宽广,可以有多现实就可以有多飘渺。年轻一些的人们,对这个字的感受多来自于那些美丽的文字、影视。而当渐渐不年轻,对这个字就无法再做过多旖旎、不合实际的想象。
比如,关于“来电”,科学会告诉你,这其实是一种性唤起,如果用仪器测量的话,在狂热状态中人的某部分脑区活动变得特别频繁,从身体上来说,不过是因为去甲肾上腺素的大量涌出而造成了兴奋和心跳加快。关于永恒的爱,科学会告诉你,那种随着生物体的消亡才消亡的爱是个例,因为爱是对人身体的消耗,如果一直很疯狂地爱人,必须具备很强的体质,迸发式的巅峰状态只出现在很短暂的瞬间,基本上所有人都无法胜任这种事物,“永恒”只存在于传说里。
唐纳薇,担负着使命而出现,一边观察一边讲述,理据无非都是诸如上述那些。她做着看似聪明却不讨好的事,很辛苦地厘清着作为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一个女人渴望知道的那些道理,而那些辛苦,说白了,皆因本星球有着另一种叫做“男人”的生物。
我在六十多个篇目里,写的每个故事,均来自于这种对立而生的疑惑。写了它们的我和身在其中的每个角色一样,不曾穿越过这个困境,却也因为讲述带来的释怀而能够自在嬉笑。
让.波德里亚随笔集《冷记忆》里面写过一段非常有趣的描述,会被我在不同的场合下反复提起,因为无论用它来表达困境或提出解决方法都可说太绝妙。原文大致是说,男女相悦在双方的理解上难以调和:对于男人而言,他希望直入主题、省却那个过程;而对女人而言,她希望那个过程无限长、被反复玩味。那么化解这一矛盾的唯一方法是:女人在去往男人房间的途中,从踏上第一层楼梯就开始脱衣服,一路脱,于是她占有了那个过程,当男人打开房门时,看到的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对象,于是他直抵了那个结果。
在能力范围内,我无法提出比波德里亚更无懈可击的设定,但却会据此想到著名动物学家、人类行为学家德斯蒙德.莫里斯的一个说法,他在畅销书《亲密行为》中把两性交往设定为12个阶段:眼对身阶段、眼对眼阶段、话对话阶段、手对手阶段、臂搭肩阶段、臂挽腰阶段、嘴对嘴阶段、手对头阶段、手对身阶段、嘴对乳房阶段、手对生殖器阶段、生殖器对生殖器阶段。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两性经历那些中间环节,为的是到达最后的阶段。其中的某个具体环节,可以很长也可能很短,一些情况下甚至可能停留在某个阶段就无法深入了。
不知道人们会不会和我一样,觉得这当中有一种美妙的对应,这种对应甚至掩盖了我们进入真实的一番挣扎后所必然直面的破碎和美感的消弭。
你相信倘若有一天,科学足够发展,人类可以预测或者控制爱情吗?不止一次地,在不同场合下被问到过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是的,我相信”。提问者不约而同地追问一句:“你不觉得那很无趣吗?”我也会继续回答:“不会,要相信我们到时候已经发展出了反预测和反控制技术。”
唐纳薇和她的女朋友们
唐纳薇31岁,本书主角,名牌大学生物学硕士,门户网站高管,好理性谈风月,闲时会在所谓时尚杂志的犄角旮旯里展示其思想的火花。
M33岁,海归经济学博士,工作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是四人中最tough的一位,女人中的逻辑辩论极品,宴会上常见其分析全球政经形势。
莫扉28岁,艺术专业出身,先后在广告行业、公关行业和媒体行业混迹,现为一名独立作家,最爱标榜自由,实则以此为名交结各国男友。
戴安29岁,语言学专业出身,明星经纪人,前女文青特质在摸爬滚打中屡屡遭受重创,且于现实激流中保留着传统保守的内在。
她们的故事,或许你也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