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全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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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廉矩(1)

贤者无以自存,自古之憾

【原典】

翰臣方伯廉正之风,令人钦仰。身后萧索,无力自庇,不特廉吏不可为,亦殊觉善不可为。其生平好学不倦,方欲立言以质后世。弟昨赙之百金,挽以联云:“豫章平寇,桑梓保民,休讶书生立功,皆从廿年积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泪斑,苍梧魂返,莫疑命妇死烈,亦犹万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登高之呼,亦颇有意。位在客卿,虑无应者,徒用累歔。韩公有言:“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盖自古而叹之也。

【译文】

翰臣方伯廉正的作风,令人钦敬仰慕。然而其死后家境萧条败落,无法庇护自家亲人,这使人觉得不仅是清廉的官吏不能学做榜样,甚至觉得善良的事情也没必要做。他一生好学不倦,正打算着书立说流传后世却不幸去世。我昨天送百两纹银帮助他办丧事,又做了一副对联悼念他,大意是说:“豫章平定贼寇,家乡保护人民,不要惊讶书生建功立业,都因为二十年积累道德学问才这样;翠竹斑如泪滴,苍梧招魂欲返,怎可疑惑贤妻死节贞烈,也如同千万载臣子死为忠孝的常行。”我这样站出来大声呼吁,颇有号召众人学习之意。然而仅处于客卿的位置上,估计无人响应,只好独自反复感叹不已。韩愈说过:“贤德的人经常无法维持自身的生存,无德的人却志得意满,不可一世。”也是自古以来人们对这种情形的叹息呀!

勤求廉矩,严于自律

曾国藩以书生带兵,不爱财、不怕死,正应了岳飞所说的:“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则天下治矣。”可惜清朝二百余年的历史中,像曾国藩这样的官员是凤毛麟角。如果说,曾国藩在小的时候生活在湖南偏僻的山村,勤俭持家,是能够做到的,那么,当他权倾天下、显赫一时,仍不忘勤俭,居安思危,这种远见卓识与坚忍的毅力,则是常人不易做到的。

直到晚年,曾国藩克己求过、严以自律,仍不稍宽。他曾说:吾平日以“俭”字教人,而吾近来饮食起居殊太丰厚。昨闻隗时若将军言,渠家四代一品,而妇女在家并未穿着绸缎软料。吾家妇女亦过于讲究,深恐享受太过,足以折福。

余盖屋三间,本为摆设地球之用,不料工料过于坚致,檐过于深,费钱太多,而地球仍将黑暗不能明朗,心为悔慊。余好以“俭”字教人,而自家实不能俭。傍夕与纪泽谈,令其将内银钱所财目经理,认真讲求俭、约之法。

人而不勤,则万事俱废,一家俱有衰象。余于三四月内不治一事,于居家之道,大有所悖,愧悻无已!

这种勤求廉矩的精神是一般人所不可及的。

在他的日记中也充满了“律己”文字,此外,他还请求朋友和兄弟直言相告。

他曾说:“安得一二好友,胸襟旷达,萧然自得者,与之相处,度吾之短。其次则博学能文,精通训诂者,亦可助益于我。”

许多居高位的人,就是因为听不到一句逆耳的话,听不到一句真实的舆论,结果把自己的前程葬送了。曾国藩这种“勤求廉矩”“喜闻诤言”的态度,是很难得的。

曾国藩还有一件持之以恒、终生不渝的自律事情,便是起早。他常说:“起早,尤千金妙方,长寿金丹也。吾近有二事法祖父:一曰起早,二曰勤洗脚,似于身体大有裨益。”

其实起早不仅有益于身体,于做事方面也有裨益。湘军之所以有战斗力,便是能吃苦。而湘军起床早,吃饭早,也是比对手强的地方。

凡是律己廉矩的人,都是有坚卓志向的人。

曾国藩这样律己严刻,并不是仅仅表现在口头上,他是说到做到。我们看他立志写日记,直到他逝世的前一天,从来没有间断。便可见他做事是如何有恒心了!

即使带兵打仗,曾国藩也时时注意自律。他说:天下滔滔,祸乱未已,吏治人心,毫无更改,军政战事,日崇虚伪,非得二三君子,倡之以诚朴,道之以廉耻,则江河日下,不知所届。默察天意人事,大局殆无挽回之理。鄙人近岁在军,不问战事之利钝,但课一己之勤惰。盖战虽数次得利,数十次得利,曾无小补。不若自习勤劳,犹可稍求一心之安。

带兵的人最要紧的是得人心,而得人心的唯一途径,是严以律己。只有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才能指挥将士,激励士气。曾国藩的战略本来平常,他所以能取得最后胜利,完全是严格要求自己的结果。

非但如此,曾国藩直到年事已高,位居总督之职时,对于自己仍不肯稍失检点。他在日记中说:余日衰老,而学无一成。应做之文甚多,总未能发奋为之。忝窃虚名,毫无实际,愧悔之至!

日月如流,倏已秋分。学业既一无所成,而德行不修,尤悔丛集。自顾竟无剪除改徙之时,尤愧曷已。

到江宁任,又已两月余。应办之事,余未料理。悠悠忽忽。忝居高位,每日饱食酣眠,惭愧至矣!

可见曾国藩的一生,没有一天不在监督自己,教训自己。也就因为这个缘故,使他在道德和事业方面一天天进步。

曾国藩的廉矩之名朝野共仰,声名有加,而一些同僚却畏之如虎,敬而远之,原因是他对于那些贪官污吏,竭力主张查办。

至于贤良之士,曾国藩则力为推荐或挽留,他说:朱明府之得民心,予已托人致书上游,属其久留我邑。若因办饷得手,而遂爱民勤政,除盗息讼,我邑之受赐多矣。

对于国家,曾国藩于咸丰元年(1851年)三月初九日曾上一折,言兵饷事。四月二十六日进一疏《敬陈圣德三端》,其言激直,有人忧其会因此获皇上谴斥。其上疏之故,具见咸丰元年(1851年)五月十四日写给弟弟的信中:二十六日,余又进一谏疏,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其言颇过激切……余之意盖以受恩深重,官至二品,不为不尊,堂上则诰封三代,儿子则荫任六品,不为不荣。若于此时再不尽忠直言,更待何时乃可建言?而皇上圣德之美,出于天性自然,满廷臣工,遂不敢以片言逆耳。将来恐一念骄矜,遂至恶直而好谀,则此日臣工不得辞其咎。是以趁此元年新政,即将此骄矜之机关说破,使圣心日就兢业,而绝自是之萌——此余区区之本意也。现在人才不振,皆谨小而忽于大,人人皆习脂韦唯阿之风,欲以此疏稍挽风气,冀在廷皆趋于骨鲠,而遇事不敢退缩——此余区区之余意也。折子初上之时,余意恐犯不测之威,业将得失祸福置之度外。不意圣慈含容,曲赐矜全。

自是以后,余益当尽忠报国,不得复顾身家之私……父亲每次家书,皆教我尽忠图报,不必系念家事。余敬体吾父之教训,是以公而忘私,国而忘家。计此后但略寄数百金旧债,即一心以国事为主,一切升官得差之念,毫不挂于意中。

于此,足见曾国藩对于国家的态度。

曾国藩主张政治家应当负有领导社会的责任。亦希望教育家能负领导社会,转移风气,使之廉洁向上的责任。其《劝学篇》中曾说:若夫风气无常,随人事而变迁。有一二人好学,则数辈皆力追先哲;有一二人好仁,则数辈皆思康济斯民。倡者启其绪,和者衍其波。倡者可传诸同志,和者又可嬗诸无穷。倡者如有本之泉,放乎川渎;和者如支河沟浍,交汇旁流。先觉后觉,互相劝诱,譬之大水小水,互相灌注。以直隶之士风,诚得有志者异乎先路,不过数年,必有体用兼备之才,彬蔚而四出,泉涌而云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