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们弄清楚以上问题,那么就能探得自己的本质是什么,而得到的答案,便是真正的人。
最高贵的灵魂,就是自己尊敬自己
什么是高贵?如今高贵这个“词”对我们仍具有什么意义?高贵的人以何种方式表现自己?在平庸向我们袭来,一切变得灰暗不明的这种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下,如何辨认出高贵的人?确立其高贵地位的并不是其行动——行动总是模糊不清的,总是神秘莫测的,也不是其“作品”。如今在艺术家和学者当中会发现有许多这样的人,这些人通过其行为暴露出,对高贵的热切渴望驱使着他们。但是,这种对高贵的需要从根本上不同于高贵灵魂本身的需要,实际上反而是缺少高贵灵魂的明显而危险的标示。
在这里,我们再次在一种新的和更为深刻的意义上,借用一古老的宗教套语——起决定作用的和决定品级的不是行为,而是信仰。高贵的灵魂拥有的是某种对自身的根本肯定,这是一种不能被追求、不能被发现,或许也丢不掉的东西。高贵的灵魂,乃自己尊敬自己。
有一些富有理智的人,让他们拨动自己的身子,用手捂住奸诈的眼睛,似乎他们的手不是告密者。然后他们最终总是会暴露出某种东西要隐藏——理智。他们至少尽可能想长久地进行欺骗,并成功地表现得比实际蠢的最巧妙的方法之一,此种方法在日常生活中被称作热情,其中包括属于热情的东西,比如美德。因为正如不得已而了解这一点的加利亚尼所说,美德即热情。
在一个隐居者的着作中,人们总是可以听到某种从旷野传来的回声,可以感到某种孤独的窃窃私语和怯生生的警觉;在他最为激烈的言语中,甚至是在他的哭泣声中,所发出的是一种新的、较为危险的沉默之声、隐藏之声。他孤独地日日夜夜、年复一年地坐在那里,灵魂陷于常见的冲突和对话之中,他已变成了洞熊、寻宝者、保护珍宝者,和其洞穴中的一条龙——他的洞穴可能是个迷宫,也可能是个金矿。其思想本身最终具有了自己的一种暮色,具有了一种很深的土壤的气味,即某种无法与人交流、令人讨厌的东西,冷冽地吹在每个过路者的身上。
这位隐居者不认为哲学家——如果哲学家道德总是隐居者的话——在其着作中陈述过自己真正的最终看法:写书不正是为了隐藏我们内心中的东西吗?他甚至会怀疑哲学家究竟能否具有“最终的真实”看法;会怀疑在哲学家的每一洞穴之后是否一定有一更深的洞穴,除表面的东西外,是否有一个更宽广的、更奇异的、更丰富的世界;在每一底部之下,每一“基础”之下,是否有一深渊。
每种哲学都是表面上的哲学。一隐居者得出的结论是:“哲学家突然停在这里,回首张望和四处张望,有某种随意性,而且其中还有某种可疑的东西。”每一种哲学也掩盖了一种哲学;每一种看法也是一隐藏处;每一字词也是一个面具。
每一个深刻的思想家较为害怕的是被人理解,而不是被误解。后者或许会伤害他的虚荣心,但前者会伤害他的心灵、他的同情心。他的心灵总是说:“哦,你怎么也和我受过同样的苦?”
人,是一种复杂的、爱撒谎的、狡诈的和不可思议的动物,而令其他动物感到可怕的,是他的狡诈和聪慧,而不是他的力量。人发明了问心无愧,最终把灵魂当作某种简单的东西来享受。因而,全部道德便是一种长期的、厚颜无耻的造假活动,借此,才有可能在看到灵魂时得到享受。从这观点来看,“狡诈”这一概念,或许包含比一般所认为的多得多的东西。
一个哲学家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断地经历、看到、听到、觉察到不同寻常的事情,并希望和幻想着发生不同寻常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的思想是自己特有的一种事件和闪电,似乎来自外面,来自上面和下面;他自己或许就是一场孕育着新闪电的暴风雨;他是个具有重大影响的人,在其周围总是有隆隆声,有窃窃私语声,有人惊得目瞪口呆,有奇怪的事情在发生。
哦,哲学家是这样一种人,他常常逃离自己,常常害怕自己,但好奇心又总是使他“恢复自制力”。
一个人如果说:“我喜欢这件东西,我把它当作自己的东西,打算保护它免遭每个人的损害。”一个人如果能处理一件事情,能使决心见诸行动,能坚持自己的看法,能占有一个女人,能惩罚和回击傲慢无礼的行为;一个人如果能发怒,能运用武力,使弱者、受苦者、被压迫者甚至动物乐于服从他和自然而然地归属于他。
总之一句话,一个人如果生来是个主人——哦,如果这样的人有同情心,那这种同情心才具有价值。但那些受苦者的同情心又有什么价值?那些鼓吹同情者的同情心又有什么价值?如今几乎整个欧洲,有一种对痛苦的病态过敏和敏感,还有一种令人反感的、不可抑制的唠唠叨叨,一种女子气。这种唠叨和女子气,在宗教和哲学胡说八道的帮助下,试图把自己打扮成某种高人一等的东西——有一种对痛苦的十足崇拜。我认为,这些幻想家所谓的“同情心”没有男子汉气概,总是最引人注目的事情,我们必须坚决而彻底地杜绝这种最新低级趣味。最后,我希望人们把“快乐的科学”这个有效的护身符挂在胸前和脖子上,保护自己免受这种低级趣味的影响。
——1882年,《快乐的科学》
尼采的人生劝诫
我们不可妄自菲薄,也决不能看不起自己,那样做无异于将自己的行为与思想五花大绑。
一切从尊敬自己开始。尊敬没有任何经验的自己,尊敬仍旧没有出人头地的自己,将自己当个人看。
只要你尊敬你自己,那么就可制止恶念的产生,也不会做出不配为人的轻蔑举动。
换一种方式去生活,每天让自己离理想近一点,这样你也能成为别人学习和模仿的榜样。
任何时候都请你尊敬自己,这样不但能开拓你的可能性,还能给你将梦想变为现实的力量。记住,高贵的灵魂,乃自己尊敬自己。
无论好坏,赋予自己的个性一种风格
赋予个性一种风格——这是一种伟大而稀有的艺术。
一个人纵观其个性中的长处和短处,然后依此拟订一套艺术性的计划,直到一切都显得很艺术,也很理性,甚至连弱点也使眼睛着迷——运用那令人羡慕的艺术。此外,还有许多的第二天性在增加之中,而部分的第一天性则在减少,这是由于两者在日常工作与活动中因应不同之故。不曾减少的丑陋则一直被藏匿起来,并且被重新诠释为庄严高尚的新面目。而不愿形式化的诸多暧昧也被保留着作为透视之用,意即给那些较为冷僻而不可测的一面一个暗示。最后,当这项工作完成时,我们会发现这根本就是对同一尝试——将之组织或塑造成整体或局部的抑制与压迫。不管这项尝试是好是坏,最重要的是,它是一项尝试,这就足够了。在自己的法律的约束下而犹能体验到最高尚的愉快的,那便是他们强烈的、傲慢的天性,而他们那强烈意志之情在见到所有受过训练与被征服过的天性之后便会立刻为之大减,即使他们有宫殿和花园,也不想去解放天性。
反之,个性弱的人没有超越自己的能力,而且也憎恨风格的束缚。他们觉得,如果他们被套上讨厌的枷锁,则必定会使其变得粗俗不堪。只要他们受它使唤,他们就会成为奴隶,而他们憎恨受役使。这类知识分子总是关心对自己的塑造与诠释,他们乐此不疲地追求这一宗旨,因为只有在这种宗旨之下,他们才能感到惬意。
有一件事是不可或缺的,那就是:人应当对自己满意。就是说,我们要秉持本性,做自己最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人的面目”完全忍受。那不满于自己的人便为此而随时准备自己施加报复。如果我们一直忍受他那丑陋的面目,则我们这些旁人终会受到池鱼之殃,因为丑陋的面目会使人变得卑贱与可悲。
——1882年,《快乐的科学》
尼采的人生劝诫
性格是不变的,这话从严格意义上讲是不真实的。这个受欢迎的命题只不过意味着,在一个人短暂的一生中,有效的动机通常不可能留下深深的痕迹,足以破坏几千年铭刻下的字迹。但是,如果有一个八千岁的人出现在你面前,那你甚至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一种绝对变化的性格,以至大量各种各样的个人,都逐渐由他而演变出来。人的生命之短促,导致我们对人的特性做出一些错误的论断。
听听别人怎么说,同时做真正的自己
当我睡着的时候,一只羊咬吃我的额上的常春藤之花圈。它一面吃,一面说:“查拉图斯特拉不再是一个学者了!”接着,它便不屑地骄傲地离去。这都是一个孩子告诉我的。
我爱躺在这里,孩子们傍着断壁残垣在蓟草与红罂粟里游戏的地方。
对于孩子们与花草,我仍然是一个学者。他们作恶时也是天真的。
我不再是羊群的学者:我的命运要我如是。让这命运被祝福吧!
事实是这样:我离开了学者的家,我曾把门恶狠狠地带上。
我饥饿的灵魂坐在他们桌旁太久了!我对于知识的态度不是如压碎核桃一样,而他们却正如是。
我爱自由和清鲜地方的空气。我宁爱甜睡在牛皮上,而不在他们的荣誉与威严上!
我因我的思想而烧红了灼痛了,他们常常阻断我的呼吸。于是我必须到露天里去,离开一切的尘世。
但是,他们冷静地坐在凉爽的阴处,无论在哪里,他们只做看客,决不坐在太阳射着石阶的地方。
他们像那些张着口在街上看人的闲者,这样,他们等候着,张着口看别人的思想。
谁用手抚触他们,他们像面粉袋一样,不自觉地在四周扬起一些灰尘。但是谁猜到他们的灰尘,是从谷里、从夏日田地之金色幸福里来的呢?
当他们自以为聪明的时候,那些简短的格言与真理简直使我颤抖:他们的智慧常有泥沼的气息。真的,我已经听到他们的智慧里的蛙鸣了。
他们是很能干的,他们有很精巧的手指,我的单纯与他们的复杂有着什么关系呢?他们的手指知道抽线、打结与纺织:所以他们纺织着精神之袜!
他们是很好的钟,假若别人留心把他们适宜地扭紧!于是他们准确地指出时刻,而响出一个谦卑的嘀嗒声。
他们像磨坊与碎谷器似的工作着,让人们抛一点谷进去吧!——他们知道磨碎壳而使它成粉。
他们善于互相监视着彼此的手指,彼此不相信任。他们发明一些小策略,侦视着那些知识已跛的人——他们像蜘蛛似的等候着。
我常见他们小心地预备毒药,而用玻璃手套掩护着自己的手指。
他们知道玩掷假的骰子,而我常见他们热心地玩掷着,以致流汗如洗。
我与他们互不相识,他们的道德之可厌,甚于他们的虚伪与他们的假骰子。
当我与他们共住时,我住在他们之上。因此他们恨我。
他们不愿知道有人在他们头上走着,所以在我与他们之间,他们放了泥木与秽物。
这样,他们喑哑了我的脚步之声音。而直到现在,最大的学者最不曾听到过我。
在我与他们之间,他们放了人类之一切弱点与错误——在他们的住宅里,这个被称为“假天花板”。
但是,无论如何,我与我的思想在他们头上走着,即使我踩着我自己的弱点,那还是在他们与他们的头上。
因为人类是不平等的,正义如是说。我所意志的事,他们没有意志的权利!
——1885年,《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尼采的人生劝诫
在社会中,每个人个性的自由发展意味着某种形式的竞争,他人的创造要求自己做出新的创造,他人的优胜刺激着自己也要争优胜。于是,为了自己能偷懒,就嫉恨别人的优秀,宁愿人人都保持在平庸的水平上。走阻力最小路线的懒惰心理造成了一种社会的惰性,成为阻碍个性发展的最大阻力。“如果我们采取断然措施,走上所谓‘自己的路’,就会有一种秘密突然呈现在我们面前——平时和我们相来往相友好的人们对我们都有了一种成见,这时感觉受侮辱了。他们中间最好的将留心着,等待我们重新走上‘正路’,这‘正路’是他所熟悉的。”
总之,非要千人一面,众口一词,才算一个“好社会”,即人人可以心安理得的社会。敢于“走自己的路”的人,难免要受诽谤和孤立了。这时他不但要付出最大的艰辛,而且要遭受最多的屈辱。有几人能“让人家去说”而仍然不改初衷呢?怯懦实在是懒惰的副产品,首先有多数人的懒惰而不求个人的独特,这多数的力量形成一条防止个人求优异的警戒线,然后才有了人言可畏的怯懦心理。
结果,人们不是去发现“自我”,实现“自我”,而是逃避“自我”唯恐不及。逃避的方式是所谓“劳作”,那自早到晚刻板而绝无创造性的“劳作”。尼采说,这种“劳作”崇拜的隐情是“惧怕一切个人”,把劳作当作“管束个人的绝好的警察”,以之有效地遏制独立性的发展。劳作需要耗费绝大的精神,从而排除了沉思、苦想、梦幻、忧愁、爱恋、憎恨,而时时在眼前树立一个小目的,保持着轻微的规则的安慰。在一个如此不断劳作着的社会里,会有较佳的安全,而安全在现代是被视为神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