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姐打上门的时候,陈轩正趴在书房的电脑旁乱搜索。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搜索什么。几个关键词,宋继平、网络传销,金利营养液,他已经搜了无数遍了。这件事他从没告诉过郑佩儿,本以为此次出师,最少会有三四万的赢利,却没想到连本金都输没了。
更没想到的是,许晓芸竟会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住的地方出卖给了几个小姐。为姑娘们开门的是郑佩儿,郑佩儿见如此装束的女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你们找谁,找错门了吧?”
高个黄头发的小影一推门,就迈了进来。说老实话,敢叫小姐做杠龟的人,这世上还真不多。几个女孩子一听许晓芸说交给陈轩的钱被人放了鸽子,立刻就闹翻了天。她们不管宋继平,她们只问陈轩要。现在生意不好做,男人的口味越来越刁,自己本身又都是小铺面里的小姐,出一夜的钟最多才落个一百多元。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些女孩子,又有几个好身家呢?如今就是一个村长的女儿也不会出来做这事的,每人家里几乎都是一堆要钱的人,兄弟姐妹,父母姨叔,一个比一个手伸得长。可这点卖命钱居然也有人敢吃掉,莫非真以为姐姐是吃素的?
一把推开郑佩儿就进门了,声色场里混过的姑娘们,丢什么都不怕丢脸面,真丢脸时可是希望所有人的脸都陪着一起丢光。她们声音尖利,话语粗鄙,一串行内黄话顿时让郑佩儿手脚无措,不仅傻了眼,还昏了头。她跳着脚,向卧室里躲藏进去,陈轩刚出来,一个姑娘抡起餐厅的椅子就扔在了他的脚下。
陈轩不敢相信这瘦弱的胳膊,竟会有如此力气。更有站在门口的小姐,即刻就挥手叫上来了几个男人。“全搬走,”她仿佛这家的女主人般颐指气使,“连瓶罐头都不许放过。”
“站住!”陈轩站到门口,螳螂挡道般:“你们这是犯法的,有话好好说。”
“犯法?”高个的小影自嘴角发出冷笑:“我们可不就是专门干犯法事的?”
另一个姑娘倒是心平气和:“陈轩,看你和许晓芸认识的份儿上,我们今天只是搬你家东西去卖。如果钱不够,我们下一步,才会去你父母家。”
这话郑佩儿在房间里听见了,知道是陈轩惹了麻烦,放了报警的电话,跑了出来。眼睛红红的,问陈轩:“你到底做了什么?”
几个姑娘笑:“原来嫂子还不知道啊,陈轩大哥拿了我们好几万块的钱。他的钱是钱,我们的钱也是钱啊。嫂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要是陈大哥还不了钱,索性你就入了我们这行,赚钱替他还吧。”
姑娘们说说笑笑,可手下一点也不留情。陈轩被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死死看在角落里,转眼电视冰箱都已经搬出去了。
郑佩儿尖叫着向外扑,被一个姑娘劈手就给了一个大巴掌,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这些女孩子出手非毒即狠,郑佩儿还没倒下去,另一个已经举着腿要踩她的脸了。陈轩见状,立马两手高举:“停停停,你们的钱,我保证很快就还给你们。放了她,这跟她没有关系,我保证尽快还你们。”
“多快?”见利用郑佩儿可以威胁陈轩,小影让搬东西的男人停了下来,一把将郑佩儿的头发抓到了自己手里,狠狠地扯着,郑佩儿痛得眼泪要冒出来了,身子站不稳,扭成了麻花。
“一周。”陈轩这个时候,脑子里只能打正在分期付款的房子的主意了,他想索性尽快卖掉房子算了。小影却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一挥手,守着他的那个男人已经走了过来,抓郑佩儿仿佛老鹰抓小鸡,抱住腰就往卧室走。郑佩儿声嘶力竭,叫声凄厉:“陈轩——”
“五天。”陈轩也急了。
小影没说话。其他几个姑娘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三天,”陈轩眼泪都迸出来了:“我要卖房子,这已经最快!不可能明天就拿到钱的。”
小影让陈轩去写字据。“再加两万,”她不动声色地要求道,“还有我们该赚的。”
“外加精神损失费。”旁边一个姑娘补充道。
陈轩哆嗦着手,字写得飞快。卧室里郑佩儿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已经很是恐怖了。陈轩大喊:“你们放了我老婆。她和这事没有关系!”
小影收了字据,看着陈轩,眼里冷冷的:“三天以后,如果钱没到手,你老婆可就没今天这么幸运了。”
她让旁边的姑娘去敲卧室的门:“行了行了,裤子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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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出来了,光着上身,陈轩简直要瘫软在地上。他向卧室冲去,郑佩儿上身只剩胸罩,正手忙脚乱地找上衣来穿,听见门响,吓得又是一声大叫,整个人都有点痴痴呆呆的了。
陈轩走过去,赶忙将她抱在怀里。郑佩儿没有挣扎,她是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像一头完全失去了知觉的猫,带着仅存的热气,伏在陈轩的怀里。
陈轩抱紧她,开始是轻微的,渐渐却用了力。大半年没有接触过的这个熟悉的躯体,在他紧张的拥抱中,似乎活了过来。
她贴住他,他们用相互的体温和压迫平息着慌乱和害怕。他摩擦她的后背,她的柔顺让他有了更多的力量。他竟有了想舔舔她的欲望,她微翘的嘴唇,正发出淡淡的热气。他知道那里是非常柔软的。他甚至可以将舌头伸进去,他多么想占有她。在大半年的陌生之后,和她靠在一起,才突然有了真正的安妥的感觉。他开始亲吻她有点冰凉的脸蛋,嘴唇抿着,干燥地亲着。他试图去解她胸罩背后的搭钩。她的安静,让他有点捉摸不定,可是他不想多去琢磨了。她温暖的乳房已经压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一种模糊的忏悔的感觉让他非常渴望做一个老练的情人。
房间外面的事情不重要了,他为她的身体还在他的手里感到高兴,好像一首歌所唱,“收获快乐,也收获折磨。”男女的情欲就是这样,他只想把自己的爱发泄出来,即使这爱,在这个瞬间,并不是特别的深刻,可是它是真实的,非常的真实,让他甚至产生爱的长久的温暖,稳定的期盼。“让我爱你吧,”他就这么企求郑佩儿,“让我摸摸你。”
他感动得想哭。他蹲下来,轻轻脱掉郑佩儿的短裤。郑佩儿坚持站立着,面无表情,可一种奇妙的激情,却让她的心都要爆炸了。这激情让她透不过气来——那么痛苦,压迫的感觉,几乎要让她恶心了,她的手在发抖,呼吸也越来越急迫,几乎要窒息了。她情不自禁地要倒在陈轩的身上,从头到脚尖的寒战,让她不由低声呻吟起来。
这种做爱的强烈愿望,让他们两个人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还有对自己能力的无从把握。郑佩儿害怕自己不会再接受陈轩了,她的身体,她的指尖,不知道还能不能顺着陈轩脊背那熟悉的脉络走下去。她闭上眼的瞬间,脑子里还是宋继平,可是突现的仇恨却让她有了想狠狠咬陈轩的想法。他为什么不干脆地将她一分为二,撕裂,蹂躏,复仇,仇恨呢?她这么想着,已经在手指上用力了,她掐着他的肩头那块绷紧的死肉,指甲陷入进去。两个人的纠缠,带着恨意,猝不及防,甚至,很快,又有了第二次。
他看着她的脸,这张熟悉的、曾以为白头到老的脸。陈轩突然不相信地停住了。他们互相探究的眼神,充满了狐疑和悲伤。郑佩儿慢慢地伸出了手,摸着陈轩的两鬓,她发出了一声细弱而可疑的声音:“你,有白头发了。”
陈轩不行了,他能感觉自己在不行。可是他不想放弃,他听到的郑佩儿的声音,是如此陌生,却又太过温暖。多年前的记忆轰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宿舍窄小的床。那是他们的青春吧,鱼一样复杂而轻巧的青春。那时她总是有些害羞,关键部位的衣服总要交给他来脱才行。她飘逸的头发,甜蜜的,颜色要比胸部深的背部……这些东西,在婚姻生活这么多年里,第一次,让他有了刻骨铭心的疼痛。他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扭了一下。
她有着他熟悉而且应该融入的一部分。她的身体,在他的手里有了质感,带着感情的质感,和之前的肉体似大不相同。他脉脉含情想着这些的时候,终于又强大了起来。他甚至声音很大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陈轩如此强烈的身体的交流,郑佩儿清晰地能感觉到。他的温柔和激情令她吃惊,他们终于累了。一起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看着阳光一点点顺着窗帘的缝隙转移,变得不那么强烈起来,可是,狐疑却一点点冒了出来,终于还是替代了爱情。她终于发话了:“这些,是那个婊子教给你的吗?”
他眯起了眼,一言不发。突然起身,穿起了衣服。他要出门,只把脊背给郑佩儿看。郑佩儿去扳他,他终于狠狠地打了她一拳。她的肩膀被捣痛了,她不肯放弃,终于能遂着自己的心愿狠狠地向他的胳膊咬过去,牙印清晰,出了血痕。陈轩不能忍了,他干脆抬手给了郑佩儿一个耳光。这巴掌令郑佩儿的头发都飘了起来,她喊出了声:“我可不是你婊子。”她伸手向陈轩的脸抓去,被陈轩用力抓住了手腕,陈轩的声音低沉仇恨:“那么你是谁的妓女,周明的吗?”
他还记得自己看见周明和郑佩儿一起的中午,他盯着她的眼睛,热气喷在她的脸上:“他给你什么,婊子?你们玩了什么?”
郑佩儿挣扎不开,她用脚发疯地踢他。她像一头失控的母狼,张着嘴,只想咬住他,无论哪块皮肉都行。两个人的仇恨注定要打到血肉模糊,她终于咬住了他的手腕,皮破了,甚至肉都被带了出来。陈轩大叫,惨烈无比,郑佩儿松口了。
他们坐在餐桌前喝酒,一人一杯。郑佩儿给陈轩加了水,可给自己没有。她喝了两大杯红酒,终于醉了。一遍遍抚摩着陈轩包扎好的手腕,她哭,她什么也不说,心里有着一个明确的旨意:爱这个男人吧,让爱来替代痛苦吧。宋继平,从开始就注定只是梦中开过的列车,美梦都会破碎,一切都将过去。
她弯下腰去,伏在陈轩的大腿上,渐渐瞌睡了。两人,就这么抚摸着,亲吻着,悄悄地,过了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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