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康熙的右手曾经患指病,手指曲伸不灵,虽然不影响射箭,但写字却差了,一个劲哆嗦,康熙便改用左手写字。康熙五十四年还曾晓谕大学士:“朕右手病不能写字,用左手执笔批答奏折,期于不泄露也。”因此康熙以后的批答或手谕往往写得简单,而且字迹歪歪斜斜,都是由于用左手不习惯的缘故。因而这道手谕上也只有寥寥几个字:“朕决定传位十四皇子胤祯,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而胤禛的加工则是把“十”字上面加一短横,变成“于”字,此字本应写为“於”,简体为“于”,也是出于左手写字的无奈;“祯”字的改写也很容易,把“贞”上面的一横拉长就行了,何况康熙左手写字,笔画潦草,改起来一看,真是天衣无缝。那诏书如今变成了这样子:“朕决定传位于四皇子胤禛,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康熙皇帝的病越发重了,有时不省人事。但各位皇子却被拒于门外。原来隆科多假传圣旨,说:“近日朕体稍安,需静心调养,群臣子侄未经宣召,不得入宫打扰。”皇子们只好每天来到畅春园,在门外候着,等待皇帝的消息。
11月13日这天,康熙自觉一阵阵昏迷,知道寿数已到,但跟前却不见一个儿子,只有御医和几个内侍在惶恐地站着,寝宫内没有一丝声音。康熙哑着嗓子唤人,只见一个官员匆匆走了进来,却是自己的内弟隆科多。康熙问:
“诸皇子在哪里?”
他因病久了,舌头发硬,吐字不够清楚,所以人们却听成了“四皇子在哪里”,隆科多马上出去传唤:
“宣四皇子!”接着“宣四皇子”的传呼一递一声地传了出去。不久,四皇子胤禛从园门走了进来,一直步入寝宫。康熙见只有他一人进来,知道这中间定有阴谋,便伸手在枕旁摸出平素佩戴的那串朝珠,朝胤禛打了过去。胤禛顺手接过,刚唤了一声“父皇”,只见那康熙皇帝脸色铁青,用手指着胤禛,连说:“好……好……”便手臂垂落,双眼一翻,一代颇有作为的皇帝溘然长逝了。胤禛见了这番情景,连忙把父亲的朝珠往脖子上一套,伏地大哭起来。内侍们也一齐跟着痛哭。园外的皇子们听到哭声,知道不好,不再管什么禁令,一拥而入。刹时间康熙病榻前黑压压跪了一地,哭声也震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隆科多等皇子们哭声稍歇,才把已篡改了的皇帝手诏拿出来,朗声说道:
“阿哥们听我宣读皇上遗诏。”
皇子们一个个爬了起来,个个用企望而又贪婪的目光盯着隆科多手里那张诏书。只听隆科多不紧不慢地宣读:
“朕决定传位于四皇子胤禛,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隆科多刚读完,皇子们便惊诧起来,因为他们差不多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有做皇储的资格,怎么父皇会传位给四阿哥呢?隆科多见众人怀疑,便把“遗诏”递给皇子中年龄最大的三皇子诚亲王胤祉,对他说:
“三阿哥,你看这手谕是不是皇上亲笔?”
胤祉接过一看,果然不错。他是个老实人,立刻跪下说:
“臣服从皇考遗诏。”
胤禛把三哥扶起,指着脖颈上套的朝珠说:
“这是皇祖赠给皇考的,方才皇考弥留之际转赐于我,要我以江山社稷为重。”说着,又假惺惺地哭了起来。
众皇子传看了诏书,不由不信,只好一个个跪在胤祉身后,拜见新帝。于是大家再号哭一通。对大多数皇子来说,这哭声是表示失望;而胤禛的哭却是得意心情的流露,不过换了个方式罢了。
他就是雍正皇帝。
四
胤禛知道,夺取了帝位还只是第一步,还有个如何保住帝位的棘手问题在等着他呢!
爱新觉罗·胤禛做了皇帝,别人都得避皇帝的讳。当然“爱新觉罗”这个姓是不能改的,可是名字却不得跟皇帝重复。康熙的儿子名字中的首字都是“胤”,这叫“泛胤字”,表示叫“胤”的都是弟兄。而后一个字则都采用“礻”做部首的字,如“”、“礽”等等。可是如今胤禛做了皇帝,那么其他皇子们便得避讳改名了。雍正下诏,将皇兄、皇弟名字中的“胤”一律改为“允”,所以以后得把胤禩称为“允禩”,胤称为“允”,而对十四弟,则嫌他那个“祯”字看着别扭,索性也给他改了,叫他“允”。
允跟雍正是同母的亲兄弟,都是德妃乌雅氏生的。不过这时康熙已死,她做了仁寿皇太后。她还生了个儿子,那就是六皇子胤,不过早就死了。雍正知道允很有才能,要不然父皇也不能派他到大西北去独当一面。其实这皇帝宝座本是皇考传给他的,如今虽说被自己巧夺了来,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将来万一他知道了真相,岂不要找自己拼命吗?何况他手里掌着兵权,如果率兵反了,却是件麻烦事。于是即位之初,便下诏让四川都督年羹尧接替允的工作,令允回京奔丧。
允回京,拜见了皇帝哥哥,又去拜见母亲仁寿皇太后。他京中本有府邸,便回府居住。他跟九哥允、十哥允关系较好,常常在一起聚会。允听了九哥、十哥讲到父皇临终时的情景,又想起曾接待过远程前来的中使,诏书中却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怀疑是不是哥哥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免不了说了些揣测和怨望的话。那时雍正通过年羹尧豢养了一些江湖武士,这些人都有较高的武功,飞檐走壁,来去无踪。雍正便派他们做爪牙,四处探听王公大臣们的言行。允三兄弟怨气的话被他们探知,回去报告皇帝。雍正便削去允的爵位,让他去看守康熙的陵墓景陵,实际上是把他囚禁起来。
接着,雍正皇帝又把允的护卫孙泰、苏柏、常明等人找来,问他们允在军中是否酗酒逞凶。孙泰等人极力为允辩白。雍正火了,下令将这几个人押入狱中。
仁寿皇太后最喜欢她的小儿子允,听说被囚禁于景陵,便去找雍正,问他这个大儿子,允犯了什么罪。雍正便给弟弟捏造了若干罪名。当然捏造的东西漏洞百出,太后并不相信,知道这是哥哥故意要害弟弟。她要求到景陵去一次,看一看小儿子,雍正不准。太后一气之下,竟然自尽了。
亲生的母亲死了,雍正并不难过,他还在合计怎样迫害允和允。不久,雍正下诏派允去西宁犒师。接着,又派允巡视张家口。先把他们打发出去,然后慢慢地制造罪名。还有八皇子允禩,原是贝勒,雍正继位后封为亲王。可是他还念念不忘相面术士张明德的话。其实张明德如果真的相面灵验,也不会横遭惨死了。但允禩迷了心窍,还是终日里求神问卜,算一算未来有多大的福分。雍正知道他这个八弟想当皇帝的心思没死,少不了也要算计他。
允奉命去青海犒师,到了西大通,就被年羹尧拘禁起来,原来年羹尧早已接到雍正的密旨,他这是奉旨行事。允不肯到张家口去,雍正便指使大臣参奏他,将他革去王爵,交宗人府拘押。接着一封封揭发允、允禩、允的奏章不断报来,有的说:“允在青海密结西洋人穆经远,又编了密码,与八皇子允禩联络,图谋不轨。”有的说:“八阿哥允禩天天夜间焚香祷告,祈求上天让雍正皇帝早死。”还有的说:“有一奸民蔡怀玺,暗向十四阿哥投书,已被缇骑拿下。”等等。雍正吩咐,将允、允一齐拿回北京,并暗示王公大臣,让他们补充这三位王子的罪证。于是一些趋炎附势的官员,借这个机会向皇帝讨好,说不得昧着良心给三个王子捏造了许多无中生有的罪过。那时隆科多已任吏部尚书。他加以整理,给这三个外甥开列“账单”,计允有二十八条大罪,允禩有十四条大罪,允的罪状最多,竟有四十条。雍正交由大臣们讨论,该怎样处置。大臣们议决应明正典刑,予以处死。雍正却又要“宽大处理”,免去死罪,将允拘禁终身。对允禩和允则要重一些,不但削去爵位,连宗籍也削去了,把他俩开除出爱新觉罗家族。雍正觉得还不够劲,竟将允禩改名“阿其那”,允改名“塞思黑”。这是满语,“阿其那”意思是猪;“塞思黑”则是狗。那就是说,雍正皇帝把他这两个弟弟的人籍也开除了。
然而不久,塞思黑和阿其那竟先后在禁所暴病而死。人们猜疑是皇帝豢养的武士干的。这些人便是通称为“血滴子”的江湖败类。
还有废太子允礽,囚禁在咸安宫,也已死去。不过据说他是真的病死的。雍正皇帝还曾亲往祭奠,对二哥的灵柩大哭了一场。又封允礽的儿子弘皙为理郡王,追封允礽为和硕理亲王。弘皙在京北的郑家庄盖了一座私第,奉母居住,不问朝事。至乾隆四年时终于发生弘皙逆案,不可不谓是康熙朝储位斗争的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