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解读王朝 王子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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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大杀六亲的隋炀帝(1)

隋文帝杨坚曾对大臣们说过:“前代的天子娶了许多妃嫔,生下来的儿子有嫡有庶,纷争不已,于是就发生了一些废立的变故,甚至于连国也亡了。寡人没有侍妾,五个儿子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真兄弟’,哪里还会有争势夺位的忧虑呢?”

隋文帝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他的确是只有一个老婆,那就是独孤皇后,而他的五个儿子也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些都是事实。然而是否亲兄弟就没有“争势夺位”的纷争了呢?

隋文帝说的这段话,听起来似乎是自豪得不得了,其实内中含着酸溜溜的味道,只能说是替自己的怕老婆解嘲而已。

自古以来,帝王都不止一个老婆。因为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女子必须讲“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而男子则可以有“三妻四妾”,至于皇帝就更不消说了,人们通常概括皇帝的老婆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有上百个老婆哩!

唯独隋文帝身边只有一个独孤皇后。

隋文帝不是不想选些年轻的妃嫔来充实他的帝王生活,但独孤皇后不让。因此我们不必认为文帝是个爱情专一的诚实君子,只是他因为惧怕皇后而不敢多娶罢了。不妨举个例子。有一次,文帝和独孤皇后住在长安以西二百余里的仁寿宫。这是一座离宫,是个大花园。有一天,皇后病了,文帝自己出来溜达,发现了一座树木掩映的小楼。原来这是座藏书楼,名叫珠玑楼。看楼的是个叫尉迟珠儿的妙龄宫女,生得十分漂亮,文帝就把她奸污了。后来这件事被独孤皇后发觉,竟将尉迟珠儿活活打死了。可见,文帝对待皇后并不是那么忠实。而皇后在男女关系上的嫉妒劲也真够吓人的。

开头为什么讲这件事?那是因为下文谈到太子废立的时候,皇后的嫉妒起了相当的作用。

独孤皇后不许自己的丈夫娶小老婆,连带着对儿子也想管。但儿子大了,不听她的,她也没办法,只好把不满暂时藏在心里。这里讲的就是她的大儿子太子杨勇。皇后给他娶了妃子,是大世族元家的女儿。这位元妃忠厚老实,但容貌平常,不合杨勇的意。偏偏元妃不曾生育。杨勇便以这个为借口,自己选了几个侧室。其中有个小吏云定兴的女儿,生得窈窕俊美,能歌善舞,很得杨勇喜爱。更妙的是云氏进宫以后,不久便生了个男孩。这是杨家第三代的头一个孩子,文帝很高兴,封云氏为昭训(宫嫔称号),给小孩起名叫杨俨,刚出生就封为长宁王。

可是做祖母的独孤皇后对这一切却很反感,就因为云昭训是小老婆。皇后无条件地站在太子正妃元氏的一边,对云昭训十分厌恶。有时云昭训进宫给她请安,她竟扬起脖子不予理睬。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元妃因心脏病发作,突然病故。独孤皇后凭空猜疑是太子和云昭训把元妃害死的。元妃死后,杨勇上表请父皇把云昭训册封为太子妃,皇帝答应了。可是独孤皇后不同意,理由是云家出身低微,没有做太子正妃的资格。皇后想替太子另行选妃。但杨勇的脾气很倔犟,拧劲上来了,对母亲说,除了云昭训,他别的女人就是不要。母子二人僵持起来。独孤皇后很生气,便在皇帝面前嘀嘀咕咕,抱怨大儿子没出息,挑拨皇帝和太子父子的感情。

那云昭训是个宜男的女人,她生了长宁王杨俨之后,接着又生了平原王杨裕、安成王杨筠。别的宫嫔也不落后,高良娣生了安平王杨嶷、襄城王杨恪;王良媛生了高阳王杨该、建安王杨韶;成姬生了颍川王杨煚(jiǒng)。“良媛”、“良娣”、“姬”都是宫嫔的称号。东宫还有两位没有称号的宫娥,也生了儿子,两个孩子一个叫杨孝实,一个叫杨孝范。短短数年时间,杨勇就一股脑生了十个儿子。按说孙子多了,做祖母的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反过来说,一下子添了这么多的孩子,杨勇这是有几个老婆?所以独孤皇后不但不高兴,反而越发气恼了。

她的次子晋王杨广就不这样。杨广的正妃姓萧,是个古怪的女人,她跟婆母独孤皇后正好相反,对丈夫的外遇不但不嫉妒,反而给予支持,弄得晋王府莺莺燕燕一大群。这些女人也要生养,可是杨广一个不留,孩子生下来就溺死,也不知道杨广杀害了多少他自己的子女,只有萧妃生了孩子,才向皇帝和皇后贺喜。杨广的大儿子名叫杨昭,被封为河南王。

因为北周皇族的势力软弱,所以才轻易地被文帝篡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文帝以长安为中心,让太子杨勇在自己身边,却把天下分成三大块,让他的三个儿子去掌握。这种做法正如开头所说,文帝企图让他的这些“真兄弟”的儿子团结一致,共保他大隋的江山千秋万代。杨广是扬州总管,负责管理东南半壁江山。但他到扬州后不久就又跑回长安,说他想念父母,舍不得离开父母身边。文帝撵他走,他就在母后跟前哭哭啼啼,装出一副依依难舍的样子。独孤皇后认为这个儿子孝顺,又合她的意,也就不放他走,把他留下。

其实杨广留下并不是真的舍不得离开父母,而是他已看出哥哥不合父母的意,如果自己在他身后再推上一把,那他这个太子的宝座就该坐不住了。长子废掉,他这个次子理当应分地就能当上太子。等父皇逝去,他就成了皇帝。每想到这里,杨广就不免手舞足蹈。而他那个“贤内助”萧妃为了将来当皇后娘娘,自然也要跟他密切配合,为打倒他的大哥而施展一切鬼蜮伎俩。上述的他把亲生儿女溺死,就是其中的一招。

不过杨勇这个人的确有些毛病,让他父皇看不上。比如文帝是主张节俭的,杨勇却喜欢打扮。上朝的时候,锦衣华服,摇摇摆摆,自以为挺美,皇帝却瞧不惯。有一天,杨勇穿了一件蜀铠。蜀铠是蜀中的名工巧匠制作的,本来就十分精美,杨勇又在上面加上一些文饰,越发光彩闪闪、耀人眼目。文帝越看越不顺眼,就皱着眉头对杨勇说: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好奢侈的帝王能够长久。你现在是太子,应当做节俭的表率,只有这样才有资格继承宗庙。我现在赐你几件我旧日穿的衣服,让你知道我昔日的俭朴,时时记着以前的事情,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文帝把他穿旧的麻衣给了杨勇,杨勇怎么肯穿?拿回去就扔到一边去了。文帝见杨勇从来没穿他给的旧衣来见他,自然更加恼火。

有一天,文帝听说有个叫来和的人善于相面,便叫他秘密地相一相他的儿子。那个来和说:

“晋王的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

“太子呢?”

来和故意装出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只是喃喃地嘟哝着:“还行,还行!”其实这来和早已被杨广收买了。

开皇二十年冬至,百官到东宫向太子贺节。按惯例,冬至不是大节,只要随便接待一下就行了。可是杨勇却大张旗鼓地奏起乐来,隆重地接受祝贺。文帝听说后,在朝堂上问众臣:

“听说冬至那天,内外百官相率去朝贺东宫,这是什么礼节呀?”

太常少卿辛(dǎn)回答说:

“对于东宫来说,只能说是‘贺’,而不能说是‘朝’。”

“好吧,就算是贺,如果三数十人随随便便凑到一起,向太子贺一贺,未尝不可。但朕听说是有司征召的,一时聚集多人,太子还要穿上礼服,设乐接待,这样合适吗?”于是皇帝下诏说:“礼有等差,君臣都不可违背,皇太子虽是嗣君,但同时也是臣子,一切礼数不可僭(jiàn)越。”

这道诏书下来,无形中便把太子失宠的情况公开了,同时也说明皇帝已对太子产生了猜忌的心理。

然而杨广却跟哥哥杨勇相反。他长得仪表堂堂,聪敏好学,特别是待人接物十分谦虚,不像太子那样大咧咧地摆出储君的架子。杨广对一些年纪大的大臣更是恭敬有礼,像尊重长辈一样接待他们。所以许多人对他有好感。

当初他做元帅领兵灭陈的时候,缴获了陈宫的许多奇珍异宝,但他克服着贪婪的欲望,竟然不取一件,全部缴公,这也博得了一个清廉的好名声。他看准了父皇惧内,而且耳软心活;母亲则厌恶长子,于是他就处处跟哥哥相反。他的穿着很朴素,在父母面前总是恭恭敬敬,和颜悦色。至于回到晋王府,那可就露了本相,立刻大摆宴席,还要伴以歌舞,那劲头比他哥哥邪乎得多。

有一天,文帝忽然高兴地对皇后说:

“不知广儿在府里干什么,咱们去看看好吗?”

“那就叫太监去告诉他,让他准备接驾。”

“不,”文帝笑着说,“我就是要出其不意地赶去,看他平时到底怎样。”

文帝这是考验杨广,因为他存下废杨勇的念头了。但杨广到底怎样?比他哥哥强多少?他还要调查考验一番。

他哪里想到,杨广早已在他和皇后身边收买了不少太监和宫女做耳目。帝、后这里还没动身,杨广那里已得到消息。立刻宴席撤了,乐队躲了起来,而跟前陪伴伺候的年轻漂亮的美姬也都换上些年过三旬的半老宫娥。杨广专门布置了一个房间,是预备接待帝、后的。那房间虽然也是宫室,布置却简朴无华,四壁全是书架,摆满了图书;墙上则挂着名人写的以“忠孝”为内容的字画,让人一进这屋子就产生一种肃然庄重的感觉。

杨广和萧妃换上朴素的衣服,坐在这间宫室里迎接皇帝和皇后的到来。

皇帝这次出来,不摆仪仗,只带几名卫士,护着他和皇后乘坐的御辇,悄悄地来到晋王府。府门口的卫士要进去报告,被皇帝止住了。他还颇为他的“私访”得意哩!卫士领着帝、后进入府内,一直来到杨广夫妇等在那儿的房间。一声通报:“圣上、娘娘驾到!”杨广和萧妃才装出惊愕的样子,急忙跑出来跪下迎接。皇帝和皇后笑嘻嘻地进入室内,对眼前的一切都觉得那么适意。文帝随口问:

“皇儿和王妃在屋里干什么呀?”

“读书。”杨广恭敬地回答,还把案上摊开的书拿给父皇看。

“《孝经》!”皇帝高兴地把书朝皇后扬了扬,“皇儿在读《孝经》!”

墙边一张矮几上摆着一张古琴,皇帝走过去一看,琴弦已断了两根,像是长久不曾使用了。但墙正中挂的一把宝剑,剑鞘却锃光瓦亮,似乎天天有人摆弄。

“你还舞剑吗?”文帝问杨广。

“‘闻鸡起舞’,儿臣是跟古人学的。”杨广谦虚地回答。

皇帝和皇后满意极了。几天前,文帝还催促杨广返回扬州总管任所,自从这次“视察”之后,皇帝又不急着撵他走了,留他在京里当然另有一番用意。

按说,扬州处于江东富庶之地,风景秀丽,物产丰富,杨广作为这一片辽阔土地的“小皇帝”,不正好可以为所欲为吗?但杨广志不在此,他觊觎的是皇帝的宝座,是要把他哥哥打下去,自己将来当皇帝,拥有整个的江山。所以上次当文帝催他返回任所的时候,他假装去跟母亲辞行,跪在皇后面前,哭哭啼啼,做出依依惜别的样子。皇后也禁不住流下泪来。杨广乘机诉苦:

“儿臣性识愚下,只是牢守着手足同胞的大义,对皇兄处处尊重。但不知为什么竟失爱于东宫,太子对儿臣百般嫉恨,常想置儿臣于死地。儿臣担心,每恐‘谗谮生于投杼,鸩毒遇于杯勺’(杼是织布的梭子。相传春秋时曾参到市上去了,曾母在家中织布。有邻人来报说曾参在市上杀人,曾母不信。但三次来报之后,曾母终于信了,扔下梭子爬墙逃走)。因此儿臣每次告别母后,总怕来日不得与母后相见,是以惶惶忧惧,不能自已,累得母后为儿伤心,儿臣真是该死!”

独孤皇后听了愤愤地说:

“(xiàn)地伐(杨勇的小名)这小子越来越让人受不了。我为他娶了元氏的女儿,他竟然不以夫妇之礼来对待她,却专宠着阿云那个妖精,又养了那么多的猪犬(指云昭训生的儿子)。以前元妃被他们毒死,我也无法查究,想不到他对你又这样狠毒。我在世的时候他还这样,我死了之后,你还不是他刀俎上的鱼肉吗?”

杨广听了心中暗笑,但却哭得更加伤心了。皇后又说:

“东宫没有嫡子(指元妃不曾生育)。将来皇上千秋万岁之后,阿云那贱婢养的儿子成了皇储,一旦登基,你弟兄几个竟要向那猪犬崽子跪礼叩拜,我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瞑目的呀!”

母子二人相对哭诉,皇后不肯放杨广走了。接着就发生了上述帝、后来晋王府视察的那场滑稽剧。文帝终于下了废立的决心。

杨广早就存心篡夺东宫,自然要有心腹。他跟安州总管宇文述是好朋友,就请皇帝将宇文述调为寿州(今安徽寿县)刺史。寿州属扬州总管管辖,宇文述就可以常常以下属的身份跑到扬州,替杨广出谋划策。杨广还信任他的一个叫张衡的总管司马。三个人常常在密室商议,怎样才能把杨勇打倒。

后来宇文述多带金银珠宝,进入长安,通过大理少卿杨约,和右仆射(宰相)杨素挂上钩。早年隋军伐陈的时候,杨素和杨广共过事,如今又得了杨广的贿赂,便替杨广说话。他几次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夸赞晋王孝悌恭俭,文武全才。一些大臣看出风向,怕将来杨广一旦继位,受到报复,因而谁也不敢替杨勇讲话。有一次,文帝问仪同三司韦鼎:

“你看我诸儿谁得嗣位?”

韦鼎回答说:

“至尊和皇后喜爱谁,就把嗣位传给谁,这不是臣所敢预知的。”

文帝笑着说:

“你是不肯明说罢了。”

是呀,按常规,东宫太子是当然的皇储,韦鼎为什么还说不敢预知呢?这不是耍滑头吗?但也可以看出朝臣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了。

其实像韦鼎这类官员还是比较好的,他们还只是独善其身,不曾落井下石。也有一些势利小人想借这个机会邀宠,因而主动去说太子的坏话。比如太史令袁充就是其中的一个,有一次他对皇帝说:

“臣夜观天文,玄象示警,皇太子当废。”

文帝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