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解读王朝 王子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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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乱糟糟的“八王之乱”(4)

王舆和司马璀带着甲士把司马伦一家押送到金墉城,却把惠帝从金墉城迎了出来,让他叔侄二人来个大换班。惠帝再一次坐上皇帝宝座,分派使者去慰劳三王。梁王司马彤等上表说赵王司马伦父子谋逆,应该处死。于是惠帝派尚书袁敞给司马伦送去金屑酒。曾几何时,司马伦送金屑酒给皇后贾南风,今天他自己也喝上金屑酒了。金屑是重金属,进到胃里便会把胃肠坠破。这赵王司马伦正月登基,当年四月就殒命了。不过这中间还有个闰三月,他算是做了四个月的皇帝。

就在司马伦死的那天,成都王司马颖率大军进入洛阳。六天以后,河间王司马颙也率军赶到。那时齐王司马冏还被张泓阻挡在阳瞿。成都王便派部将赵骧、石超去接应。张泓听说司马伦已经退位,便不战而降了。齐王这才率领他的军队也来到洛阳。

这次四王之间的战争共进行了六十多天,双方将士战死的将近十万人。

复辟,反复辟,免不了有些人加官晋爵,有些人丢了性命,这些不去详说。只讲讲诸王得到的封赏。6月,惠帝封齐王司马冏为大司马,加九锡(帝王赐给大臣的九种物品,这是最高的奖赏);成都王司马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加九锡;河间王司马颙为侍中、太尉。其余诸王也派给了职务,常山王司马乂为抚军大将军、左军统帅;广陵公司马璀晋封为广陵王,领尚书,加侍中;梁王司马彤为太宰,领司徒;新野公司马歆晋封为新野王、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洛阳城一下子增加了“三王”如此众多的军队,到处都可以看到穿着不同服装的军人。其中还以齐王的兵最多。史书说齐王“甲士数十万,威震京都”。官员们和老百姓都担心,怕这“三王”在京里打起来,那可就糟糕了!

在这种形势下,成都王司马颖的谋士卢志给成都王出了个“以退为进”的计策,那就是退出京都,让齐王一个人执政。卢志说:

“齐王率众号称百万,但被张泓所阻,寸步难进,而大王率我军渡过黄河,直抵京都,人人都知大王功劳第一。现在如果和齐王共同辅政,自古道‘两雄不俱立’,齐王不能没有异心。不如以太妃(司马颖的生母程氏)患病为借口,请皇上准予回邺视疾,让齐王一个人执政。四海之人对大王的功高不居定会倾慕归心,这是计之上者。”

成都王听信了卢志的计策。有一天,他在东堂跟惠帝见面。惠帝又提起成都王拥他复位的事,对成都王加以慰劳。成都王却说:

“这都是大司马齐王的功劳,臣出那点力不算什么。”接着又列举了齐王的许多优点长处,请皇帝把朝政委托给齐王。自己则因母亲有病,请归藩视疾。话一说完,不等惠帝表态就拜辞而去。连军营都不回,直接去了太庙,向祖宗告辞,便乘车出了洛阳城东门,向邺城奔去。

成都王临走的时候,派人送封信给齐王,信的内容同跟惠帝说的话意思一样。齐王接信后十分惊愕,不知这位叔父为什么来了这么一手,便急急忙忙骑上一匹快马去送他。齐王一直追到城东二十多里的七里涧,才把成都王追上。成都王让马车停下,下车跟齐王谈话,说的当然还是上述的那一套。讲到动情的地方,竟然涕泪滂沱,显得对母亲的病是那样关心。齐王内心里倒是愿意成都王离开,因而只是假意挽留一番,然后两人便分手了。

成都王率领的军队自有将帅们带着返回邺城。

成都王知道这么一谦让,定会得到士民们的赞誉。他又趁热打铁,请朝廷拨粮救济阳翟一带因两军对垒多日而造成饥荒的灾民。阳翟的仗是齐王在那儿打的。可是齐王不管灾民的事,倒是成都王关怀他们。老百姓心中能不作比较吗?

黄桥一战,成都王的军队伤亡一万多人,战死的有八千。成都王便让人做了八千具棺材,把阵亡的将士都盛殓起来。又命令温县县令将赵王军队战死的将士一万四千人也都丛葬了,这些人是在湨水之役中阵亡的。

史书说,司马颖“貌美而神昏,不知书,然气性敦厚,委事于志(卢志),故得成其美焉”。

当然,卢志建议司马颖办这些好事是有目的的,那就叫“收买人心”。

成都王在邺城收买人心,齐王却在洛阳丧失人心。他已脱不开以前诸王的那一套:骄奢专权。就拿盖府第来说吧,以前他父亲司马攸在洛阳建了座齐王府,他这时便大兴土木,把齐王府加以改建。附近不管是官署还是民房,只要在他扩建的范围之内,全都强行拆除,新王府的规模竟跟王宫一样。他根本不去上朝,朝廷的大事一律拿到他家里处理。百官来办事得先向他叩拜,而他却坐在那里坦然受之。殿中御史桓豹奏事没先到他府里请示,就直接呈给皇帝,齐王火了,竟把桓豹拷打致死。

那时惠帝的儿子、孙子都死了,没有后代。成都王司马颖是惠帝的弟弟。齐王怕惠帝死后,大臣们可能以为成都王与惠帝最亲,会立他为皇帝,便想了个办法,立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司马覃是惠帝的侄子,那年只有八岁。齐王立这么个童子当皇储,当然是为了容易控制,以便于他操纵。于是便封自己为太子太师,成了太子的监护人。

此时还有河间王司马颙在朝中。齐王想起当初“三王”起兵讨伐赵王司马伦的时候,河间王曾依违其间,还把夏侯奭给杀了,便追究这件事,让河间王还镇。河间王回国之后,十分恼恨,便和长史李含商量,联络成都王司马颖、新野王司马歆和范阳王司马,共同讨齐。同时又给惠帝上表,历数齐王的罪过,表里还请皇帝派长沙王司马乂将齐王废去,召成都王入朝辅政。其实这也是河间王和李含的借刀杀人的诡计,因为齐王见到这道表章之后,肯定会把长沙王杀了,那时诸王出兵就更加师出有名了。

齐王见表后果然中计,派心腹将军董艾带兵去捉司马乂。那边长沙王司马乂也得到消息,他不肯束手待毙,便也派部将宋洪去进攻齐王府,自己则亲自率领左右百余人闯入中宫,把所有宫门都关了,挟着惠帝登上宫中的上东门。齐王和长沙王派出的两伙人在途中倒不曾遇着,先后各自到达了目的地,放起火来。一时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洛阳城。齐王让黄门令王湖拿出退兵的驺虞幡,向长沙王的军队宣示,说长沙王造反,要他们散去。长沙王却挟着惠帝在上东门城楼上亮相,告诉众军圣驾在这里,谋反的是齐王。这时那莽撞的董艾竟不考虑利害,下令军士向惠帝放箭。一时飞矢如雨,皇帝身边侍驾的大臣有的被射死,有的受伤。这时都中各军闻警纷纷赶到,见董艾军竟射皇帝,认定造反的是齐王,便一齐向董艾进攻。齐王的军队这时也陆续赶到,双方展开激烈的巷战,洛阳城中到处都是战场。这一仗竟打了三天三夜,最后是齐王军队败了。齐王的长史赵渊倒戈,把齐王拿下,向长沙王请降。这场混战,双方军士们自然战死不少,一些无辜的百姓也随着遭殃。

长沙王把齐王押到惠帝面前。齐王伏在地上申述,说自己并不曾反,反的乃是长沙王和成都、河间诸王。他又说到当初倡议诛杀赵王司马伦、迎惠帝复位的功劳。惠帝有些心动。长沙王一看不好,怕惠帝真个下诏将他放了,那可是放虎归山。他赶忙吩咐部下将齐王推了出去,斩杀了事。

河间王司马颙本来派了大军十万,让张方率领,进逼距洛阳一百二十里的新安。只等洛阳城里齐王杀了长沙王,便进军洛阳。不料消息传来,被杀的不是长沙王,却是齐王。这件事大出河间王的预料,齐王已死,已失去了出兵的借口。瞎忙活了一阵,却白白便宜了长沙王司马乂,让他执掌了朝廷大权。这才叫作“为他人做嫁衣裳”。河间王只好怏怏收兵。

但河间王并不死心。过了两年,他又去联络成都王司马颖,准备共同对付长沙王。“二王”联军二十万人进攻洛阳。长沙王大败成都王的主帅陆机,接着又将河间王的主将张方击败。以后双方互有胜负,总是长沙王这边有个皇帝,紧急的时候长沙王就拿出打败齐王的故伎,让皇帝来个御驾亲征。反正傻皇帝听别人的支使惯了,叫他干啥就干啥。不过众军望见天子的麾盖,不愿伤他面子,常常主动退走。

战事僵持下来。但守军只有一座孤城,城中又缺少粮食,张方等虽然连吃败仗,还是不肯退走。不料城中又凭空杀出一个东海王司马越。他看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便跟左卫将军朱默勾结了殿中的将士,将长沙王捉了,开城跟张方议和。张方进得城来,先把长沙王杀了,然后由河间王司马颙上表,把太子司马覃废了,立司马颖为皇太弟,做了皇储。

成都王这时再也用不着卢志教他的“收买人心”的把戏,而露出了骄横凶暴的真面目。他母亲程太妃在邺城住惯了,不愿迁往洛阳。成都王倒也是个“孝子”,竟也留在邺城。他那时还兼着丞相的官职,一些朝廷大事需要他来批准,使臣们只好骑着快马跑到邺城向他请示。一时廷使往来,不绝于途,倒像是把朝廷分成了两半。

那时司马颖虽在邺城,但京都还留下了他的部下奋武将军石超率五万兵屯十二城门,殿中戍卫也都换上了他的人。东海王司马越瞅准时机,要把大权夺过来。他和右卫将军陈、长沙王的故将上官已等合谋,突然发兵征讨石超。石超不曾防备,只好逃回邺城。东海王迎回太子司马覃,宣布废去司马颖的皇太弟。接着又檄召四方兵,奉惠帝御驾亲征,攻打邺城。他自任大都督。大军十余万人,在荡阳和石超率领的邺城军会战。结果司马越大败,惠帝也做了石超的俘虏。司马越单身逃跑,直接回他的藩国东海去了。

在此之前,东安王司马繇曾劝司马颖不要反抗天子,应该释甲请罪,司马颖把司马繇杀了。司马繇的侄子琅王司马睿时任左将军,跟惠帝一起被俘到邺城。他怕受到牵连,想逃回洛阳。当时司马颖宣布戒严,禁止显贵们离境。司马睿跑到河阳,被守渡口的官吏阻住。他的随从宋典从后面赶来,用鞭子拂他一下而笑着说:

“舍长(守舍之长,低级官吏),官家禁止贵人出入,怎么也不让你过呀?”

守卒听了信以为真,便放司马睿过去了。司马睿跑回洛阳,带着他母亲夏侯太妃回琅封国去了。以后西晋灭亡,司马睿跑到江南,建立了东晋,他便是东晋的开国皇帝元帝——这是后话。

这时洛阳空虚,司马颙便派张方占领了洛阳。

有一个安北将军、幽州都督名叫王浚,他接到司马颖假传的诏书,要他去邺城朝见皇帝。原来之前幽州刺史、左司马和演曾接司马颖的密令,要他杀掉王浚,原因是“三王”征讨赵王司马伦时,司马颖曾檄令王浚出兵相助,王浚不从,所以司马颖便叫和演杀他。和演指使乌桓单于审登邀王浚外出游览,乘机行刺。不料到约期那天,突降大雨,未能成行。审登迷信,以为王浚得有天助,反而帮助王浚把和演杀了。如今司马颖矫诏召王浚去邺城,便是想给和演报仇。王浚自然不肯上当,反倒联合了并州刺吏东嬴公司马腾,又召请乌桓和鲜卑两族的军队,共十万人,向邺城杀来。司马颖派中郎将王斌和石超迎战。结果大败,只得退回邺城。于是邺城大乱,许多将士纷纷逃亡。中书监卢志劝马司颖暂离邺城,奉皇帝回到洛阳。司马颖同意了,部署将士准备第二天出发。那时邺城还有将士一万五千人。不料第二天出发时间到了,还不见司马颖下命令。仔细一打听,原来司马颖的母亲程太妃不愿离开邺城,不肯动身。这时警报不断传来,说王浚和司马腾的大兵就要到了。将士们不肯坐以待毙,顷刻间作鸟兽散。只剩下司马颖帐下的数十骑卫兵。卢志去找了一辆牛车,把皇帝和太妃载了,急急朝洛阳奔去。

一行人缺衣少食,好容易来到洛阳,张方出来迎接。那时北方匈奴首领刘渊已经据地为王,建立了汉国,横行北方。张方不愿在洛阳久住,竟然劫持了惠帝,西返长安。天寒地冻,惠帝一路上又吃尽苦头。到长安后,自然又要受司马颙和张方的挟持。司马颙让惠帝下诏,废去司马颖的皇太弟,让他仍做成都王,而立惠帝的另一个弟弟司马炽为皇太弟。并诏拜东海王司马越为太傅,要他跟司马颙共同辅佐朝政。

不料司马越却早已联络了琅王司马睿、范阳王司马和幽州都督王浚,以讨张方为名,起兵反对司马颙。司马颙有个参军毕垣,常受张方欺侮,这时便乘机在司马颙面前说张方的坏话,并说只要杀了张方,东兵必退。接着便唆使张方的亲信郅辅将张方暗杀了。

可是张方的首级送到司马越那里,司马越却仍然不肯退兵。那时成都王司马颖还在洛阳,听说司马越的兵马来了,只得也奔往长安。但他又听说司马颙已和司马越讲和,怕司马颙害他,跑到华阴便逗留不进。司马越的大军长驱直进,司马颙的部下节节败退,这才想起张方的好处,便把郅辅杀了解气。然而凶讯传来,长安城门失守。司马颙不顾别人,自己骑了一匹马匆匆出城,逃往太白山中去了。

成都王司马颖从华阴南行到了新野,被人捉住,送给长史刘舆。刘舆知道邺城中有许多司马颖的旧部,怕他们闹事,竟逼着司马颖自杀了。他的两个儿子也被杀死。

河间王司马颙逃入太白山,被他的部将马瞻等寻着,纠集旧部,想夺回长安。后来惠帝被司马越毒死,立皇太弟司马炽为帝,是为怀帝,拜司马越为太傅。新皇帝还下诏封河间王司马颙为司徒。这时朝廷已迁回洛阳。司马颙喜出望外,带了家眷前往洛阳就职。不料走到新安,却被一伙强盗拦住,将他全家杀死。这伙强盗不是别人,却是司马越的弟弟司马横的部下、许昌将军梁臣。

现在“八王”只剩下东海王司马越一个人了。朝廷大权自然又落入他的手中。但经过这“八王”十六年的变乱,战祸连绵,民不聊生,各地农民纷纷起义,一些少数民族的酋长们也趁机崛起,把司马越闹得焦头烂额。怀帝永嘉五年,司马越在焦虑中病死。再过五年,西晋便灭亡了。

乱糟糟的“八王之乱”这才算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