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伟大的作家都有着曲折传奇的经历,否则,他不可能创造出伟大的经典和卓越的人生。
偎依在莎士比亚曾经烤火取暖的壁炉前,我的心扉,被他的经历和磨难的炭火灼伤了。
莎士比亚十几岁时,因家庭经济困难被迫辍学,帮助父亲做生意,从此永远告别了高等教育的课堂。不过,任何一个有着天赋的人都会在艰苦磨砺中发现自己璀璨的光芒。莎士比亚通过孜孜不倦地通读译文,大量阅读文学名著,训练出他驾驭语言的盖世才华。除了吸收经典文学艺术的丰富营养之外,莎士比亚还从他深入接触乡风民俗、日常生活、街谈巷议和各色人物中拥有了民间生动活泼语汇的宝库。
莎士比亚二十多岁时,写了一首尖刻的歌谣讽刺爵士,结果遭到法律追究,不得不逃离家乡到伦敦避难,也由此开辟了他以后的创作历程。
初到伦敦时,莎士比亚曾在剧院门口为看戏的顾客看马车,也为剧团打杂,顶替演员上场。因他聪明伶俐,剧团又让他提台词,跑龙套,扮演些配角。接着让他参与改编剧本,编写剧本。
1592年的3月3日,斯特兰奇勋爵剧团在伦敦著名的玫瑰剧场上演了莎士比亚的《亨利六世》,并且很快成为当时最红火上演的剧目。
自此,莎士比亚开始进入属于莎士比亚、也属于整个人类世界的莎士比亚的伟大时代,并千古流芳。
呼啸山庄
我似乎听见了尘埃遥远的哭泣,还有化做泥泞的那些声音在地下的呜咽。
赞赏笛卡尔那句“我思故我在”的著名论断。
欣赏奥修的那句“当鞋合脚时”的著名哲语。
下午,从剑桥驱车前往约克郡。
春日的薄凉还没有被暖日晒透,便起了冷雾,在车外一点一点地在加厚,拓宽。我想拿手拨开眼前的雾,可这是徒劳的。我开始怀念起拉萨的太阳。
到了约克郡,已是傍晚时分。
这里,距我计划要到的呼啸山庄还有些距离。我决定不赶路,在这儿住下。
不停地游走,路上出了太多的事,有些竟与生死攸关。人的神经也是有底线的,从此后,我忌讳夜晚开车,忌讳风雨兼程。
等天明再出发,我选择了丘吉尔酒店。
进了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定先去沐浴,沐浴一定要有音乐的相伴,在享受中完成洗净铅华。
习惯,要命的习惯啊。
打开收音机。
声音,被丢掉的声音,几乎中国所有的酒店都已经消失了。在丘吉尔酒店,精致的小匣子里面流淌出来巴赫的《马太受难曲》第一分曲:
来吧,
锡安山的女儿们
音调暗淡,音区低沉,黯然悲沉的乐曲把耶稣死去后的悲痛气氛营造出来,将悲剧推向了高潮?
一场沐浴,冲刷着“山庄”的荒凉孤独,也抚慰着羁留者淡淡的忧伤。
一顿有特色的晚餐。
一处有意思的住处。
丘吉尔和雪茄小屋。
对着电脑发着“高烧”,敲打出自己才能听懂的呓语?
夜幕中的我,早已透过“苹果”的缺口,在刺骨寒风中,翘首凝望祈盼了许久的呼啸山庄。
呼啸山庄对于我来说,就是那“超人间的爱”的象征。
在英国古典文学中,夏洛特·勃朗特的长篇小说《呼啸山庄》被认为是最难理解的作品之一,曾长期招惹评论家们的厌恶。他们传统作怪的大脑不能宽恕作者独立不羁、亲近自然、富有神秘色彩的书写;而这样一部反映作家向往自由与个性解放,对于虚伪的世俗礼法和道德等级观念的深恶痛绝的爱情小说,更是刺疼了他们神经。包括著名小说家毛姆也用尖刻的言语诋毁着山庄的意象。更有甚者,把主人公说成十恶不赦,一无是处。有人在鼓吹《简爱》的同时,呼吁把《呼啸山庄》烧毁;还有人建议把《呼啸山庄》改为《枯萎山庄》?而曾经竭力诋毁夏洛特·勃朗特作品的毛姆,最终推崇《呼啸山庄》为世界十大小说之一,则可贵地还原了这部狂飙般的、极具艺术震撼力巨著的真正面貌。
翌日,启程。
车外,风呼啸,雨盘旋。
深山上风啸雨泣,
寨门外花落花开,
你那一颗不老的心啊,
在故园的山水间徘徊。
这风,这雨,这诗,怎么这样配合我心,我神。
远远望去,挺立在暴风雨中的呼啸山庄,它,既是山,又是庄;它是作家一种象征性意义的取名,构成世界文学中的高峰;更像绮丽璀璨的诗歌阡陌中的神秘庄园,召唤着向往它的普天下夏洛特·勃朗特的欣赏者。
山庄小镇。
多情而挑逗的雨丝。
湿润的鹅卵石小路。
精致的小店。
温暖的小屋。
执伞的过客。
我偎依车上,分享着勃朗特的诗意的雨巷。
许多蒙在《呼啸山庄》上的尘埃早已不知去向。
我似乎听见了尘埃遥远的哭泣,还有化做泥泞的那些声音在地下的呜咽。
我微笑着,为《呼啸山庄》微笑,为夏洛特·勃朗特微笑。
思绪,沿着电影《呼啸山庄》的镜头,走近那蕴藏着爱情的山峦,还有那爱情象征的石楠花。
花朵,幻化出艾米莉一家的影像:勃朗特一家贫困潦倒,离群索居;夏洛蒂姐妹自幼性格孤僻,在豪渥斯这个孤寂的村落里,她们所能找到的唯一慰籍, 就是面对荒野任凭想象力驰骋,编写离奇动人的故事。结果成就了《呼啸山庄》、《简爱》?病魔过早地夺走了她们的生命,而那传世之作,则成为勃朗特姐妹孤傲、瑰丽生命的延续。是伤?是悲?是喜?
电影中的“呼啸山庄”为我们编造了一处假象,怪不然我在这里找不到影片中的那山、那花。
导演怀勒为了体现当地特色本来打算到这里取景,但是由于拍摄经费比较紧张,无法支付这笔巨大的开销,于是,怀勒只能在美国洛杉矶附近的山区寻找了一座村庄,改造成英国北部约克郡的“呼啸山庄”。怀勒还大胆决定将加利福尼亚可以看到的植物统统铲去,取而代之的是从英国进口的石楠花,这样才符合英国当地的风貌。仅凭这一点,怀勒就令人尊重。
其实,那山,在与不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主人公的灵魂得以安宁。生前为了爱,燃尽了仇恨,焚毁了情愁,一切一切都化为乌有。
石楠花,好凄艳的石楠花,还有曼陀罗、罂粟花,景象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这些花儿也有了象征的意义:爱。情。剧毒。明知剧毒,勃朗特依然护紧在瘦弱的胸口,等待毒素发作,倒地身亡,完成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爱。
小镇雨打的青石板在述说,
呼啸山庄的风雨在述说,
小说中男女主人公在述说:
人们啊,要珍惜身边那个牵手能终老的人,专注身边每一朵未开放的花儿,别让它萎靡了,别让它萎缩了,别怨它没有怒放,那是你没有给它盛开的机会,是你的自私编织的阴霾遮掩了爱的阳光。还有,不要拿生命做赌注,到头来你会输得个空空行囊,在残暮中孤独、寂寞终了一生。
呼啸山庄的启示简单而深刻。
回到房间,心灵一片荒芜。
我对着墙上的镜子发问,多少年过去了,人类爱情道路上的风呼、雨啸为何依然不止?
镜子里出现了《呼啸山庄》里的主人公,他的脸被扭曲着,他可怕的死死地凝视着我。我惊恐地把镜子翻转过去,由于用力过猛,“哐当”一声,镜子掉到了地下,摔得粉碎!
我蹲下身去拣破碎的镜片,在每一块碎片里,我看到了、看到了主人公满脸都是万劫不复的沧桑。
这是什么意象?我的问话如同苍白的呓语。
我走了,走远了,呼啸山庄以及那石楠花竟如影随形,还有约克郡的驱之不散的薄雾。
惊世骇俗的爱
思想的结合,精神的融合,尊重相互的人格主体,尊重彼此的人身独立,又有着写作这样精神高地的持之以恒的耕耘,最终铸成了他们高于婚姻、超出性爱的伟大爱情。
萨特,一个长伤了的男人。
这个男人居然拒绝领取诺贝尔文学奖。
波伏娃感知世界里只有一种幸福。
那就是写作。
哦,两位伟大的作家。
他们不愧是喧闹的半个世纪的领航人。
什么样的批评、怨恨哪怕诋毁都不能使他们的光辉形象失色。
信步浪漫之都巴黎,塞纳河碧波中埃菲尔铁搭优雅的倒影,很自然地让我联想到共同生活了半个世纪,安葬在蒙帕那斯公墓的他们俩。我肃穆起来,停下了脚步。
冬日的法国,到处弥漫着从天上倾泻下来的光芒,寒冷被我血管里激越的响动一步一步地推向了沸腾,那穿越过的凯旋门、巴黎圣母院、凡尔赛宫、卢浮宫,以及飘溢着苦香的法国式咖啡,都不得不随着被我按捺下的冲动与野性,把崇敬的目光投向沉睡中的萨特和波伏娃。
大地静止。
空气凝固。
风中的发丝终止了拂动。
摇曳的黄叶停滞在空中?
那是一个凄美的日子。
萨特弥留之际,他努力地抓住西蒙娜·波伏娃的手腕,闭着早已失明的眼睛呢喃着:“我非常爱你,我的小海狸。”
他向她递过了唇。
波伏娃俯身拥吻着萨特,泪水冲洗着最后的日子。
萨特陷入昏迷之中。不久,这位孤傲愤世的哲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间是1980年4月15日。6年后的4月14日,波伏娃逝世,和萨特同样,法国政府为她举行了国葬。
人们把波伏娃与萨特葬到了一起。他们的墓地,在蒙帕那斯公墓一进门右边第四棵大树下。
那片金色的落叶飘落在他们简洁得令人心悸的墓碑前。它,幸福地聆听到了一对旷世情侣的对话。
波伏娃偎依在萨特的身边说:“我一生最成功的事情,就是和你保持了那种关系。”
萨特不无幽默地问:“哪种关系?”
“你比我提前了6年来到这里,你竟然学会了装糊涂!”波伏娃故意讽刺萨特。
萨特假装不开心的样子:“我不是装糊涂,你想啊,我们活着在一起待了51年,死了还要粘在一起,我的小海狸,你说,郁闷不?”
波伏娃调侃道:“你以为我愿意呐,我多想换一种方式试试,可现在没办法,谁让他们好心地把我们俩个又拴在了一起!这样吧,我们的爱,你就当我们走到了精神高地,怎样?我们的身体各自保管,任它们各自寻欢,娱乐,怎样?”
萨特故作严肃:“这个建议很有建树,就这样定了。”
他们相对一笑,然后,两人的手指轻轻地交叉在一起,安然睡去。
两位伟大的人物在天堂也是这般地独特,这般地有趣。
开头说到了萨特的“长伤”是吧?接下来说萨特的长相。我一向不以貌取人,但必须说说他的相貌,唯此才能道出他独特叫绝的魅力来。
萨特长得矮小,个子一米五八(如果五八反过来是不是更妙一些),很巧,和中国的文学巨匠鲁迅先生一般高。他左眼斜视,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和波伏娃相见,正是这次历史性的会见,成就了人类世上独一无二的爱情。
上苍让萨特、波伏娃的爱情在不经意的场合下撞出火花,绝对看不出来是精心策划斟酌的产物。我深信的不仅只是这些,上苍虽然让萨特长伤了,可给了萨特有一副出类拔萃的好口才,他不俗地谈吐以及丰富的学识和幽默感,使他不但博得了波伏娃的青睐,也赢得了众多漂亮女人的垂涎。瞧瞧吧,长伤了都这样诱惑,如果没有长伤,那还了得?
我以为,成就他们不朽爱情最重要的,归根到底,还是写作。
萨特和波伏瓦可以结伴出国访问,双双接受媒体采访,俨然是一对恩爱伉俪。两人又各有住房,独自著述,相互切磋,坦诚批评,在作品面前,两颗高贵的头颅惊人谦逊地屈服于文字。他们都成为彼此作品的第一阅读人。萨特逝世前,波伏瓦所有的书出版之前,萨特都要通读全书稿。思想的结合,精神的融合,尊重相互的人格主体,尊重彼此的人身独立,又有着写作这样精神高地的持之以恒地耕耘,最终铸成了他们高于婚姻、超出性爱的伟大爱情。
说到了性爱,人们有理由相信,拥有超人性欲的小个子萨特会在和波伏瓦谈论书稿时来劲,并且和波伏娃联合起来制造一个又个高潮。
多年前看过萨特的小说《理智之年》,里面一个经典的细节至今叫我感慨。故事的细节大概意思是这样:主人公马洛,诱惑情人在家里干完那事后,马洛光着身体,看着两腿之间躺着垂头丧气的家伙,他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就像个大儿子,让马洛终身都在为它操劳。想起这段描写,我知道萨特很明白地是拿主人公说事,他替平淡凡俗的男人道出了经典的哲理。其实,这句话承载了男人一种悲悯的心理状态(难道没有征服后的快慰与骄傲)。这种悲悯,从男人有性开始,它就会一直一直延伸到用不动自己的身体为止。
我曾经和一位中国文坛上有名望的作家谈起过这段故事:“你们男人赶快让那些欲望吐干净吧,别再累那个垂危的没有力气的家伙了。”
他笑着摇头:“你说得很经典,吐干净。只可惜上帝造物就是让它们来受苦的,让它们耗尽血力,如果让他们吐干净,这个世界还有意思吗?别拿走他们的欲望,你也别以为他们是在享受,就因为他们拥有着自己的欲望,才充满了诱惑和无尽的悲哀。事实上,那个家伙根本不屑我们的谈话,还是勇往直前,我们都是徒劳的,包括萨特。”
呵呵,切入主题。
萨特和波伏娃的爱情已经超越了生命存在的范畴,更超过了那种凡夫俗子的欲望,他们高于一切的结合是纯粹的、彻底的。他们在一生交往的过程中,各自都有过自己的爱情,欲望,甚至有过三人在一起的情感混乱,可最终他们的情感跨过了一切障碍,获得了无与伦比的硕果。他们的爱有着特殊的气质,特殊的气味。经过了时间的打磨和考验,坦荡、诚实、宽容,不存在猜忌、嫉妒或背叛。他们重绘着古老的人类爱情图谱,开拓出男女关系领域崭新的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