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越、老、柬、缅四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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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谢谢你,陌生人篇(2)

到了旅馆,拿出2000元的钞票递给老车夫,他却翻脸了,车资涨一倍,他举起瘦黑削骨的4个指头,给我看,给围观的人看,仿佛我欺负人,扣下本该给他的车资。若在平时,4000瑞尔也就相当于人民币不到10元,何苦与他争,但在当时那颗打碎信任的心固执强硬得难以想象,坚决对他说不。气急败坏的老车夫伸手过来抢去我的手袋,用作抵扣,担心我跑掉……要知道,我更担心他跑掉,手袋里好歹有些值钱的东西。

围观的当地人跟着起哄,旅馆就在身后,大背包就在肩上,明显我是外地客,他们怎能不明白事情真相。因为被起哄,我坚持认为,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即便叫来警察,或以更多钱来处理这种纠纷,也要让老车夫明白,谎言抵不过真相。

两厢僵持,谁也无话,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旅馆前台的人也来看热闹,几天前曾入住时见过的伙计,也不肯多帮几句言,大概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见怪不怪,不愿多管闲事,仿佛天上突然打翻一盆水,整个将我淋得湿透,所有关于柬埔寨的好印象顷刻间无影无踪。气急败坏的我,打算连手袋都不要了——大不了不要了!就是不给钱!

从旅馆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猜是来自欧美的背包客,他拉住我。

“给他吧,其实没有多少钱。”他说。

“不是钱的事,他骗我。”我说,有点委屈,眼眶竟有点酸涩。

“给他,并不影响你。不给,僵在这儿影响你的时间了。”他说完,坐下来,大概明白他的话不会产生什么结果,却留下来旁观。

当时的我,大概气糊涂了,倔强地认为他肯定和车夫是一伙的,不然怎么会也跟着来劝我。时至今日,才明白,他走出来,与我搭话,不曾离开,给那个老车夫巨大的压力,误以为我并非独自旅行。

车夫先是把手袋还给我,继而拿走我手里的钱,事情算是了结。尽管不曾谅解失信的老车夫,但也尽量去理解了他,在金边生存,养活一家人,要不是家里经济困难,谁还会在暮年做力活呢。此后,但凡与老车夫打交道,也有了更多包容心。

劝架的陌生男人,在事情圆满解决后,穿着人字拖去隔壁买啤酒。欠下的两个字,让我一直记得来自陌生人那些看不见的帮助。

谢谢。

等虾骨的小女孩

西哈努克的沙滩上聚满了等待城市日落的人。每一个从西哈努克又去到吴哥窟的人,难免在游走时,在深情凝重的石头建筑之间,偶尔会想起那片抹蓝的热土。远望南方,那片海静默地躺在泰国湾边。没有多少人真的会对富有浓烈的悲剧色彩的历史产生多少兴趣,海洋的宽广与浩渺会使每个到达海边的人都忘却历史的沉重。这座以国王名字命名的城市,像一座被海水白沙隔成的“世外乐园”,散发着天堂与海洋的混合之美。对游客开放的四座海滩更像是城市的四张风格迥异的性格名片。胜利海滩是醉人的慵懒,独立沙滩是高雅的悠闲,索卡沙是幽秘的自在,科库特海滩是平民的盛宴。在西哈努克港游走的几日,最爱那座平民化的科库特海滩。

无数人扶老携幼地出现在海边,沙滩上也很少能看见西方面孔,偶尔路过的游客装束的人也必定会享受到一连串的“Hello”招呼。人们简单朴素的打扮让玩水也显得平民:男人们脱掉上衣,女人们保持原有的穿着,用一种站立的姿势等待海浪的“袭击”,然后几乎所有人都会随着海浪的节奏同时发出欢快的惊呼声。很喜欢这种平民式的亲切感,张扬的笑声,自然的快乐,可以驱走旅途的疲倦与烦躁。

赶在日落前,我转场来到另一座沙滩。这更像是一座只属于西哈努克人的平民沙滩,无数人扶老携幼地出现在海边。这些人看起来像当地人,也听说是有不少从泰国过来度周末的。

租下沙滩边的椅子,搭着脚躺在椅里,像要把整个人都窝进去似的。闭目倾听海的声音,夹杂着无数其他声音,全与高兴有关。我也不由得高兴起来,迷糊间竟睡了一会儿。睁开眼时,眼前的人更多了,我很幸运地发现了一些风光之外的令我感动的场景:

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她的母亲或是家婆,坐在浅滩的海水里,不停地用水摩挲着老人的后背,似乎是用无穷无尽的海水洗去老人一生的辛劳,老人脸上的笑容幸福而满足,一看便是有无数内心的感动。一个年轻男人带着女友,湿漉漉地坐在海水里,手拉着手,有说有笑,海浪冲来时,女友乘势跳入男人的怀抱,激情相拥。女人带着好几个孩子,在海边捡贝壳,拿回家晒干后可以穿成手链或颈链,卖些钱补贴家用。年轻男女们,围成一圈扮演着男女搭伴的“老鹰捉小鸡”游戏,无数恋情就在海边浪漫地产生……

感动人的恰恰是微不足道、常被人忽视的生活细节。这时,我不禁为自己一路上过多地关注自然的美丽,或多或少忽视了生活在自然中的人的美丽而后悔不迭。

海边有不少贩卖海鲜的女人们,手提着已煮好的虾或蟹,一美元五只龙虾地叫卖。我要了一份,尽管味道不算很好,但已能满足贪欲的胃。埋头吃虾时顾不上看身边,隐约间却觉得有个小小身影正在靠近自己,大声唱歌,又慢慢走近我。我不由得抓紧摄影包。小身影并未靠得很远,隔着三四米的样子,看着我桌上吃剩的虾。她的眼睛清澈而干净,我开始以为她会像其他在柬埔寨遇到的流浪儿童,伸出一根手指要“One Dollar”,甚至期待她讲出那句话。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看着我撕碎虾身,挤出虾肉,再扔进嘴里。顿时,我恍然大悟,她在等着我吃完虾,捧走残头剩壳。

我没有勇气再吃下去,向她挥挥手,示意她捧走还未吃完的虾。小女孩跑近了,双手合十表示感谢,然后细心地收拾掉桌子上的所有残余。转身要走时,她又送给我一个微笑,那是天真无邪却又写满饥饿贫穷的笑,酸涩得我眼睛仿佛进了沙,直流泪。

月亮总会拥抱星星

关于单身女性在缅甸旅行,有个传说:无论走在哪儿,都会得到热情的关心。如同天空中的月亮,尽管光芒微弱,也盈动着去拥抱星星,每个缅甸人都抱着传说的力量,从天而降要拯救单身女子的行动,潜移默化到缅甸的各个角落。这是在认识May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当一个人旅行到曼德勒时,穿素净白衣的May满口法语正和身边半秃脑袋的法国男人说话,法国男人举着手里一沓一百欧的钞票,大吵大嚷地说:我有钱,有的是钱,就是花不去!

曼德勒银行在周末不营业,私人兑换点根本不接受欧元大钞,这有点像是注定的穷“富翁”,满口袋的钱就是花不出去。May一边解释一边看我,好像我有什么特别的法子能够解救她。本来只是看热闹,还以为是两口子在吵架,May果然走向我,问我是不是周末银行歇业。

尽管不是当地人士,但细读有关缅甸的资料介绍,也知道周末银行不开门,并且在缅甸这地界,欧元根本没有美元好使,说得不好听点,通用度连人民币都比不上。对May的问题,我还是点点头,站在她旁边的法国秃男像泄了气的皮球,停止了抱怨,不得不接受May的提议,和人分担车船费,住在条件一般的小旅馆,去消费一般的普通餐厅。也许突然从高消费阶层跌入草根消费层,法国男显然不够适应,而我又成了与他们共同分担各种费用的成员之一。

法国男的名字确实记不住了,就叫他皮埃尔吧。皮埃尔同学不知道是想显示自己来自优越的法兰西帝国,还是显摆自己够土豪,或者彰表自己够国际主义精神,和我聊天的第一句话是:北京开了奥运会吧?我点头。第二句话是:在你们中国,家庭只能生一个孩子吧?我又点头,极不客气地走开,因为他的第三句话一定会是:看吧,真可怜……这样的场景若不是亲眼目睹过他与当地人的交流方式,大概也难想到几大千公里坐十几个小时飞机从法国到缅甸唠嗑,唠得也太没水平了。所以我和皮埃尔的话不多,零星算下来也没有十句话。

May是皮埃尔在法国请的导游。May是土生土长的缅甸人,年轻人用了些法子才移民去法国,考到导游执照,为那些想到缅甸感受东南亚风情的法国中产人士提供陪同服务。原来皮埃尔与她,只是雇用关系,我有些明白皮埃尔的脸色产自哪儿了。

May对我很热情,在她临时组团的小团队中只有我和她是亚洲人,且是女性,对我的照顾有时候超过对皮埃尔的服务,她甚至用纸条写下她觉得好的餐馆和旅馆,叮嘱我一定要去她推荐的地方,方便又安全,这样才能让她放心。所以在曼德勒相处几天,不得不分开时,她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后来才明白那是对我的不放心,对萍水相逢的单身女子,如亲友般地操心。

我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在蒲甘,拿着她写好的纸条,落款的名字,去她推荐的旅馆,拿了个绝好的入住价格。住到第二天,坐在大厅喝茶看书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惊喜的叫声,那是在叫我的名字,我转过身看见仍是素衣一身的May,她走过来紧紧地拥抱我,很高兴再见到我似的。

我又和May相处了一周,让我又明白May的这种母爱泛滥似的“拥抱”,不知源自何处,洋洋洒洒重重包围,直到你完全相信,她就是没来由地愿意和你在一起。很久之后,在一本有关缅甸文化的书中,看到一段提及单身女性游客的话,单身女子在缅甸,就是会得到来自每个人泛滥般的关爱,就仿佛是说即便你是个大龄剩女,寂寞得发痛,拒绝这个世界,但只要来到缅甸,我们都会爱你,让你不相信自己会拥有那么多人在关心你。如同,月亮的光茫总是会拥抱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