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点燃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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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火柴很长,草绿色的燃点,白花花的身子。阿Bee划了几下,火柴头才刺啦一声点燃,她撅起薄薄的嘴边,一口气下去,火苗灭了。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旋转消失,只留下淡淡的烟草香味。她似乎在回忆,扬起的脖子,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继而挤出一个微笑:“你说那个小椰子吧,他啊,早从老娘身边滚蛋了,顾帅,你说我是不是忒贱了,人家越是粘着我,我越是不待见他,那孩子挺单纯的,因为我带别的男人回家,他为此自杀了两次,一次是在浴室,我看着他把手臂放进装满水的浴缸里,血红艳艳的,真是吓死人。第二次他是闹着要跳楼,幸好,我死说活说的,把他劝下来了。以后啊,我记住了,不能再找这种痴情小男孩了,看着不大正经,其实心思比谁都重。不像你,拿得起,放得下的。不过,他这点听像我的,总是一条道跑到黑。”

我哼了一声:“其实,我也是一条道跑到黑的,喜欢的人我一辈子忘不了,不喜欢的人,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喜欢。”

我是个王八蛋,刚刚从所里出来,顺便还吃着人家的饭,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告诉阿Bee,她不是我的喜欢的那种人。阿Bee的小尖脸,一阵红,一阵白。

“算了,吃完咱们赶紧滚蛋。”我的头开始疼起来,那些思念似虫一样,在细胞间来回穿梭,喜宝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4

“去我家吧。” 阿Bee扬起手里的钥匙。

“我回家。”话一出口,才发觉可笑至极。

阿Bee贴过来,使劲挽住我的胳膊:“你已经醉了。”

是的,我的头不但疼,而且还晕的厉害。脚下踩着棉花一般,深深浅浅地辨不清方向。我记不太清楚后来的事情,恍惚记得,在阿Bee的车里吐得一塌糊涂,嘴里跌跌不休地叫喊着喜宝的名字。那些春梦绵延得没有尽头,梦里的喜宝,过上了千金裘五花马的生活。醒来后,我的怀里躺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女人。

她的肌肤没有喜宝白皙,略微发黄,她的脸很瘦,像极了那个国际影星。房间的壁纸是海洋蓝,大条的胭脂鱼画像,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的头顶。海蓝色琉璃吊灯,极尽奢华。

靠,我竟然又跑到骚娘们的床上去了。阿Bee伸了一个懒腰,翻身把我压在腿下。她的乳房有点下垂,乳晕是我是讨厌的深褐色。她故意闭着眼睛,用海藻般的头发摩挲着我的脸。她的小情调,对我没起任何作用,我慢慢抽出我的胳膊,准备溜走,她整个身体忽然压了过来。

“我的达令,我的宝贝儿,你醒了。”她欢快地像一条吐着水泡的鱼。

她嘻嘻地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我尴尬地往外推她,她死死地勒住我的腰。这样的女人,让我说什么好呢,我想起了一个女作家说,面对着不爱的女人,即使她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你面前,她也不过是一堆活得的血肉罢了。阿Bee于我,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别这样。”我闭上眼睛。

阿Bee显然不高兴了。

她坐起来,咪咪垂得更厉害了。她指着我叫道:“顾南风,丫儿别给老娘装正经,你看我这里那里,都是你昨晚给折腾的。”

我这才注意,她的后背和前胸甚至臀部胳膊上,尽是淤青红肿。

“我去厕所撒尿。”我一边说,一边穿衣服。

她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你混蛋,你知道吗?”

我坐在马桶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我是个怎样的混蛋,出来的第一天,没有去找让我朝思慕想的喜宝,没有为我的喜宝做任何的努力。而是跟着一个臭女人,来到她的家,还上了她的床,甚至我对她没有一点欲望。这和跟猪肉做爱区别不大,都是同样的可耻。

头依旧在隐隐约约地作痛。那些场景幻灯片般断断续续地浮现着。

我醉了,喊着喜宝的名字,然后我触到喜宝的身体,在黑暗中,完成了我对她的侵略。我咬她,我蹂躏她,我把她压在身下,一遍一遍索要着她的激情。现在,我只想逃走,尽快从这个淫荡的女人身边逃走。她的欲望沉重得让我感到无比厌倦。

我从洗手间走了出来,麻利地穿上鞋子,我必须要找个借口出门。

“今天多少号?”我问她。

阿Bee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她依旧光着身子,坐在床上,两条光洁的大腿搭在床沿,手指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头。她抽烟的姿态虽然没有喜宝优雅,却透着一股子忧伤。

她见我说话,立刻掐灭了烟头。

“宝贝儿,我可不是挂历。”然后,她话锋一转,“不过,只要是宝贝儿问我,我就算做你的挂历也心甘情愿。”

靠啊,同样的话,喜宝说出来就是娇嗔,阿Bee说出来就是肉麻。

我开始往外挪动着步子:“我出去找房子。”

“找什么房子啊,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从今儿往后,你哪也别去,就老实在家给我呆着。”说着她就慢条斯理地从床上走下来,纤细的小腿,站在红木地板上,显得很张扬很风骚。这是她最美丽的一瞬,我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宝贝儿,你不高兴吗?”

“总之,我要出去。”她就像一个听不懂中国话的小女孩,固执得让人讨厌。

她迎着我的脸,微微眯缝着细眼说道:“出去就出去呗,来,开着咱家的车去。”她丢给我一串钥匙。

“不用了。”我没接。

她站在门口大声说:“晚饭我们一起。”

亦舒说: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心内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面对阿Bee,我却连话都不想说。

第十九回

1

那座我和喜宝的小家已经易了主。悲怆铺天盖地,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一点错都没有。我用最快的时间整理糟糕的情绪,怨恨谁呢?要怪就怪命运吧。阴差阳错之间,我们失去了彼此。但是,我还是想看看我们曾经缠绵过的地方,那是对回忆的一种了断,也是慰藉。

当是试图再次把钥匙插进门锁的时候,房主回来了。她用愤怒的目光盯着我许久,在确定了我不是强奸犯抢劫犯做案犯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你可以进来,也可以站在外头。”

她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很大很圆,鼻子很小,嘴巴很小,连同脸蛋也很小。她像站在橱窗外头的芭比,稚嫩单纯又不失华丽。

我走了进去,房间还是从前的房间,只是少了喜宝的气息,绿萝依旧生长地很旺盛,房间里的家具统统没有变,变化的只有女主人。

“你知道这家女主人去了哪里吗?”

她想了想:“对了,我搬来的时候,她还在,当时她说要出国结婚,所以这房子才转租给我,当时我看到过你和她的合影,你们真是男才女貌,我还在想,怎么说分就分了呢。后来她说是你们的缘份不够,还说,人和人之间光有那份感觉是不够的,我看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虽然她当时的精神有点压抑,但是却很漂亮,漂亮得让我嫉妒。”

说着,她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

“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说放在别人那里不放心,如果有缘份,就让我把她交给你。”

这是喜宝的手机,粉红色的外壳上贴着我和她一起拍的大头贴。

“我叫许安安。”她伸出手。

“谢谢你,我叫顾南风。” 握住她小手时,我的心里顿时乱草横长。

男人总是在见到美女的一瞬间,欲望难以自持。我跑到楼下的咖啡店里,点了很多杯冰水。我害怕,真的害怕,害怕这么多冰水都浇不灭我心头的恐惧。我忐忑地打开手机。三十秒后,短信唰唰地蹦出了很多条。

我从第一条开始看起:我在机场了,晚上10点的班级,飞往温哥华,永别了,亲爱的,但愿我为你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对了,希望你出来之后,替我好好照顾我那帮姐妹,其实,她们都是苦命的女人。这是我用其他号码给你发的最后一通信息,但愿彼此有缘,你能看到这些。

短信是按照时间先后发过来的,第二条说:宝贝儿,心肝儿,我去探望你了,可是狱警说,预审期不能见你,我想过,我要等你,等你出来。

我一条一条地翻看:我把问题解决了,你就快出来了,只是亲爱的,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TMD整天抽烟喝酒。

第四条是这样的:我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太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说好了的,一起承担快乐和悲伤,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私?

这时候的喜宝,已经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五条:亲爱的南风,我现在在栀栀家,栀栀说,男人都是王八蛋,没了可以再换,她说的是气话,现在的她和当初的我一样,偏偏遇到了你这样的克星。爱情,于她于我,都是TMD苟延残喘。对不起,我又说脏话了,这是我等你的第十天,有点急躁。

最后一条:顾南风,你还是不是男人,不见我,也不理我,连个屁都不放就走了,是爷们儿,你就出口气啊。

拨通那个号码,对方提示,机主已经关机。

我翻遍了手机,除了保留着我和喜宝最初时候的肉麻短信之外,我一无所获。她早已经删除了里面的所有信息,甚至连她的照片都没有放过。

她走了,同样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2

我疯了一样冲出咖啡,在热闹非凡的天上人间里,我像一头迷失了的方向的小兽,在寻找着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栀栀、青禾、苏芭、竹子,你们都在哪里?糜烂的音乐,疯狂的舞蹈,混和着那些奇怪的香水味道。

“顾帅,你回来了?”有个女人拉住我的胳膊。

竹子。

我激动地抱住她。

她被我的突然举动惊着了。

“嗨,你TMD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好吧,看在喜宝的面子上,我给你打五折。”她伸出手。

我掏出几张粉色大钞。

她咯咯咯地笑起来。

“你这厮被人整傻了啊!”她把钱塞进我的口袋。

这小蹄子总是嘻嘻哈哈没一点正经。

“我找你有事。”我大声说。

她捂住耳朵:“你太大声了,打算把小娘耳朵震聋吗?”

我把她拉出天上人间,她没好气地说:“什么破事,影响小娘赚外快。”

她明知故问,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我付你钱。”

“别跟小娘装B,你那点钱,还不够我打酱油喝的,小娘也算是仗义之人,算了算了,你请客,咱们吃鸭去。”

说到吃鸭,北京全聚德的烤鸭闻名于世,可这竹子说的不是吃真正的烤鸭,而是去附近的洗脚店找牛郎。

竹子说,她对男人的理念就是,可以当猫当狗当宠物,但是不就不会把男人当人看。她从小就知道,男人若是靠得住,母猪都会爬大树。

竹子出生于一个艺术之家,父母都是当地名伶,可惜两个人东奔西走,彼此就淡了感情,在竹子十岁那年,竹子的妈妈有了外遇,大概闹了一年半载之后,竹子跟着妈妈到了她的新家。继父是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小男人,有一张桃花一样的脸蛋。她不喜欢他的恭维和呵护,尤其是看着他和妈妈亲热的样子,这让小竹子的内心感到很茫然。伴着这种迷茫,她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她发现了心底隐藏着的那个秘密,她爱上了自己的继父。因为这个发现,她羞耻过,惶恐过。最终,她还是突破了自己的那道防线,她勾引了继父。在母亲出去演出的日子里,她用身体做诱饵,牢牢地拴住了他。

一个十几岁尚未成年的孩子,疯起来竟然可以那样的不管不顾,她模仿AV里的女优,来勾引继父,让他在她的原始欲望里沉沦。

她以为,那就是爱,但是她错了。偶然一次,她放学归来,听见房间里的呻吟,她用钥匙拧开门,直愣愣地看着继父,把一个妖艳的女人压在身下。

六双眼神交汇在一处,继父慌了神,他以为这个丫头会火冒三丈,竹子先是愤怒,然后她平静下来,搬了一把凳子,坐到她们跟前说:“把剩下的做完,做不完,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在床上的两个人傻了一样,她就跑过去,脱掉了衣服。

后来,她经常让继父带着女人到家里,她和男人做,也和女人做。只有这样,她才能发泄那些多余的愤怒。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性爱是柔和的,像汩汩地泉水交汇,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性爱就像困在一起的柴草,欲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可以把彼此湮灭消融。

那是她最初的性爱观,没有性别,没有了爱恨。

她大学毕业的时候,继父已经老了,她抛弃了他,沉醉于强壮而性感男人的胯下。她喜欢玩强奸,甚至更刺激的东西。她这样形容自己,就是一条披着漂亮外衣的小母狼。后来竹子在审视这段岁月的时候,她说,绝望是摧毁女人最犀利的武器。

3

此时的竹子,躺在白色的按摩沙发中,她长长的假睫毛在淡红色的灯光中,闪着紫色的荧光,金色的短发,蓬松而凌乱。

她要了一搭酸奶,孩子般捧着吸管在喝。两个男足浴师傅,一个面相偏老,粗手粗脚,一个长的斯文白净。

这只是第一部,足底按摩。她看了我眼:“顾帅,你想知道什么?”

我把脚放进浴足木盆里,我抑制住内心的冲动。

“听说喜宝嫁人了是吗?”

竹子一听就呆了:“你丫儿知道了。”

我点点头。

她啧啧地称赞着:“不过你还真爷们儿,真看不出你还能惹那么大的事?但是,喜宝跟我们交代了,不能告诉你。”

我掏出喜宝留给我的手机,从足浴师傅的木盆里跳出去。

“你看看,喜宝为什么给我留下这个东西?竹子,你知道的,我是真心爱着喜宝,大概你们也知道我干了什么,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只想知道我爱的女人到了哪里,她过得好不好?她为什么突然嫁了人?这些我都想知道,或许你觉得我贱,我的确是贱,我不想我的女人跟着我受苦,所以,我故意先离开了她。”说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失控的情绪。

竹子骂了一句:“你还真够伟大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