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全军覆没兵败青州的消息传到济南府之后,刘豫不禁仰天大笑三声,一脸畅快道:“真是天助我也,张觷啊张觷,这次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说完之后,刘豫举起自己的右手,狠狠一握,似乎要将张觷攥个粉碎。
刘豫将自己的一帮心腹召来,共同商议对付张觷的计谋,一时间众人齐集于刘豫府上,无非都是些与他沾亲带故之人。
刘豫开门见山道:“我欲从关胜全军覆没这件事情做些文章,借机扳倒张觷,你们以为如何?”刘豫说完之后看向胞弟刘益,很明显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刘益与刘豫乃是嫡亲兄弟,颇有机变之才,一向被刘豫视为自己的智囊。在刘豫的同族兄弟中,尚有刘观、刘复、刘广三人,刘观、刘复俱是庸碌之辈,唯有刘广最被刘豫看重,只是刘广对他的为人一向鄙薄,不肯与他交往。刘豫为了向刘广示好,不惜央求族中长辈为其长子取名刘麟,以迎合刘广之子刘麒,希望借此改善两家的关系,刘广得知个中情由后,对刘豫愈加嫌恶。刘豫自讨没趣,弄了个灰头土脸,心中暗暗记恨刘广,自此两家交恶,十余年不相往来。
刘益沉思片刻道:“大哥此计可行,关胜自负骁勇,济南府将领唯他马首是瞻,一向轻视我等,张觷倚之为膀臂。前些日子,关胜尚在,我们想要对付张觷,不免投鼠忌器,如今他兵败青州,下落不明,张觷身边只剩下一个杨时,此人虽然有些智谋,但去了关胜,张觷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钳制我们,眼下正是扳倒张觷的好机会。”
“大哥可速派人修书一封,将关胜兵败一事全都推到张觷身上,朝中自有童大人促成此事,任那杨时智计百出也只能徒呼奈何。张觷被罢免算是轻的了,说不定朝廷还要追究他的罪责。这样一来,大哥就能顺利接掌济南府的军政大权,说起来,这关胜可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刘益说完,还不忘幸灾乐祸一番。
刘豫一脸欣喜道:“既然益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就修书一封送往童大人府上。”
刘益一脸沉吟道:“如今朝廷局势动荡,童大人奉命征讨方腊,不在朝廷,不知此事能否行得通?”
刘豫自信满满道:“兄弟不必担心,关于朝廷中的事情,你就不如为兄了解地清楚了。童大人与蔡京明争暗斗了多时,一直是蔡京占着上风,蔡京树大招风,不免引起朝中其他大臣的嫉恨。王黼、蔡攸等人急于上位,早就盼着蔡京下台,如今蔡京病重致仕,官家新任的宰相余深依然是蔡京的人,可见皇上对蔡京的倚重。王黼等人没有达到目的怎肯罢手,所以余深自上任以来,做起事来处处受到掣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童大人早已暗中与王黼、蔡攸等人达成协议,扳倒蔡京一党之后就荐举王黼担任宰相,蔡攸领枢密院事。童大人虽然不在京城,但却留下义子童师敏和心腹李宗振助他处理朝中事务,如今童大人奉命出征,圣眷正隆,皇上多有依赖他的地方,再加上王黼、蔡攸从旁协助,只要我这封信到了童李两位大人手里,断没有不成之理。”
刘益祝贺道:“如此一来,大哥这济南府知府的位子可是坐定了。”众人也都跟在刘益后面,向刘豫道贺。刘豫顿感有些飘飘然,仿佛自己已经当上了济南府知府。
“伯父,依小侄看来,济南府知府不做也罢!这个位子只怕是个烫手的山芋。”就在众人向刘豫道贺之时,突听一道反对意见响起,给众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刘豫的兴头被人打断,微感恼怒,向那人看了一眼,发现说话之人正是族弟刘观之子刘夔。刘观看到大哥面现不豫之色,早在一旁呵斥道:“你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还不给我住嘴!”
刘益听了刘夔这番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不由得向他多看了几眼,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侄子。刘益不理会刘观的呵斥,向刘豫道:“大哥,既然刘夔侄儿另有见解,何不请他说说。”刘豫一向尊重刘益的意见,脸色略为缓和了些,示意刘夔把话说清楚。
刘夔侃侃而谈道:“诸位叔伯只看到济南府知府是个肥缺,却不曾顾虑到如今济南府的危机,因此才出言提醒。近一个月来,二龙山贼寇攻州占县,其势猖獗,根据传来的战报,京东东路除了济南府外,其他州县都已被贼人所占。关胜骁勇无比,深通战法,更有宣赞的驻军相助,尚且败于青州城下,可见贼人之中必有高明之辈。依此情形看来,济南府必定是他们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如今城内官兵只有两千,即使加上寇总管的两千禁军,也很难抵挡贼人大军围攻。伯父此时要谋济南府知府的位子,只怕是徒惹麻烦上身。”
刘益看了刘观一眼,欣慰道:“贤弟生了个好儿子啊!夔儿所言不错,我怕扰了大家的雅兴,本想事后找大哥私下商量此事,既然贤侄说出来了,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济南府自秦汉以来即为兵家必争之地,官家对这个地方都极为重视,从城外驻扎的系将禁军就能看出这一点。大哥索性向朝廷禀明京东路匪患剧烈,要求官家派遣大兵征讨,同时也给张觷安上一个治下不严之罪,令他永远翻不得身。”
刘夔疑惑道:“如今朝局动荡,官家为了征讨方腊、王庆、田虎,不惜与西夏议和,连西军都动用了,哪里还有兵力可派?”
刘益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此事我心中已有计较,成与不成还要试过才知道。今天的事情就先到这里,诸位勿要向外泄露。”
刘益说完,连连向刘豫暗使眼色,刘豫会意,宣布散会。众人纷纷起身离去,唯有刘夔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刘益道:“贤侄,怎么还在这里?”
刘夔道:“叔父的话没有说完,我怎么能走呢?”
刘益低头寻思片刻道:“也罢,让你知道也无妨,此事或许还有借助你的地方。刚才你说朝廷已经无兵可派,此言差矣,我朝自太祖以来,一直奉行居中御远的军事布局,汴京周边有至少不下于三十万的禁军负责驻防,这部分禁军也是为了应对最后的危机时才会动用。这一次方腊、王庆、田虎同时举起反旗,皇上依旧没有轻动这部分兵力,可见朝廷对汴京城防卫工作的重视程度。”
“即使我们如实上报二龙山的叛乱,皇上也不会动用驻防京畿的驻军兵力,这样一来,皇上如果想保住济南府,就只有京东西路的兵力可以用来动用了,京东西路的各州长官大多是蔡京的门生故旧,若是在贼人手上吃了大亏,蔡京的势力也就大为削弱,想要东山再起就难了。”
刘豫道:“贤弟是想以济南府为引,将蔡京在京东的势力一举拔除,送给童大人一份大礼。”
刘益道:“正是,如今蔡京不能用事,朝中众臣蠢蠢欲动,谁不想趁机而发,从而为以后填补蔡京致仕留下的权力真空预先谋划一个最好的局面?我们若能做成这件大事,等到童大人控制了朝廷局面,大哥还愁没有高官富贵?”
刘夔皱眉不解道:“这件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益解释道:“遍观我刘家诸弟子,在统兵御敌方面,也唯有你与麟儿可堪大用,若是当时刘广肯为我们所用……”
刘豫打断他道:“休提刘广这厮,终我一生,都不想再见到此人。”说完,刘豫气呼呼地坐在一旁,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刘益对刘夔接着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做好接收济南府守军的准备,一旦罢免张觷的诏旨下达,你与麟儿要尽快掌握住济南府的守军,所幸关胜不在,守军群龙无首之下,接收工作应该没有什么困难。城外寇见喜的那支两千人的禁军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不小的助力。寇见喜是太尉高俅的人,高俅此人一向圆滑,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对于童大人和蔡京的明争暗斗素来不参与,但他与官家的关系极为亲密,官家对他宠信有加,就连童大人和蔡京都要让他几分,我们要尽量与他处好关系,争取他的援助。”
刘夔沉吟道:“小侄以前从未领过兵,只怕处置失当,耽误了伯父的事情。”
刘益道:“无妨,没有人是生下来就能带兵的,你与麟儿弓马娴熟,足堪此任。我府上有一人,名唤京超,曾经做过西军将官,因违反军纪被赶出军队,后来病倒在客栈无钱医治,奄奄待毙。恰好我与他同宿一客栈,见他是个壮士,就出钱为他请了大夫。他病好之后,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就跟在我手下做事,我可以让他协助你们。”
刘夔道:“如此甚好,若能有此人相助,侄儿定不辜负伯父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