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慧，伟伟吞了一把小刀下去！怎么办？"不愧是山寨手机中的前辈和次品，漏音相当厉害，周三羊不用竖起耳朵，都能清楚听见电话里惊惶失措的声音。
"什么？伟伟怎么了？"程慧慧猛站了起来，声音大变。她不是没有听见刚才的话，而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伟伟刚把削苹果的小折刀吞下去了！他会不会死？我......我该怎么办？"电话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哭声，程慧慧的母亲已经六神无主。
"还等什么？送医院做手术啊！"程慧慧吼了出来后才发觉自己失态，瞥了周三羊一眼，发现他正望着自己，不由得更加窘了。
"哪来的钱啊？你寄回来的钱已经拿去还债了......"接下来的是呜咽，再转为号啕大哭，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啪嗒！山寨手机失手掉到了地上，后盖摔开，电池跳了出来。程慧慧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塞进电池，却再也无法正常使用。那山寨货本来便行将就木，这一跤，让它苟延残喘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碰！刚才是不小心，这次是程慧慧悲愤之下，狠狠把手机摔了。又一次脱离机身获得自由的电池在地上一弹，准确地袭向周三羊两腿间的重要部位。
丝毫没有发觉刚才无意间的攻击行为，程慧慧软到在椅子上，神情惘然，眼神空洞，泪水汩汩而下。命运怎么这么不公平？欠债还没有还清，弟弟就生死未卜，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抬手擦了擦眼睛，却发觉一部银灰色的"金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由一只大手托着，四平八稳。以周三羊的身手，避过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杀招当然不成问题，现在也不是要求道歉的时候。
程慧慧没有接，摇了摇头，就算能再次通话，又有什么用呢？几句话难道就能够救活自己的弟弟？
"这个时候，你必须冷静。如果你都慌乱，你母亲会发疯的。打个电话给她，先让她安心。"周三羊用半命令的口吻说道。
程慧慧愕然抬头，看着周三羊波澜不惊的面庞，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痛恨，迟疑了半秒钟，还是接过了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一个好心帮助她的人？周三羊的眉头皱成了疙瘩，这个加非公司，怪人还真不少。算了，要说怪，我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刚才手机坏了，我借同事的电话打过来，先别哭，没钱再去借！我会还的。"程慧慧迅速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道。电话那头的母亲，也被这杀气腾腾的声音震慑住，不敢再哭。
"先不要急着去医院，你问清楚，小孩子痛不痛？"周三羊低沉的声音又在耳朵边响起。
"她说我弟弟没有哭，应该不痛。你有办法？"程慧慧问过之后，把目光转向周三羊，眼神中怀疑远比信任多。
但这个时候，已经山穷水尽，不能放过一点希望，死马也要当活马医了。
"如果家里种有韭菜，就割上一把，不要切短，马上炒熟了叫你弟弟吃下去。"周三羊说道。
"那有用吗？韭菜还能把折叠刀给化了？"程慧慧瞪大了眼睛，韭菜是中国最常见、最容易生长的蔬菜，只要把大勺掺过水的尿淋下去，一年可以收割五六次，连续收割很多年。
农村出来的人，谁不知道韭菜呢？可韭菜和吞进肚子里的刀子有什么关系？
"试试看吧，韭菜反正吃不死人。你弟弟不痛，也就是说刀子是在折叠的情况下吞进肚子里的，没有划伤食道和胃，我想几天之内不会有什么事。"
周三羊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小孩子的肠胃远比成年人柔弱，就算没有锋刃的硬物，也很有可能刺穿胃壁。
"妈，别急，炒一把韭菜叫伟伟吃下去。对，韭菜，还有，不要切碎了，整条这么吃。"程慧慧的脸色有所缓和。
却不是因为相信韭菜，而是听说有几天时间缓冲，筹钱什么的，都还来得及，稍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韭菜含纤维素很多，而且这些纤维很结实，不会被身体消化吸收，也不容易被硬物磨断，它们会在胃肠里把小刀层层缠绕包裹起来，那就没事了。"周三羊左手接过程慧慧递来的手机，解释道。
"包起来又怎么样？难道一辈子不用拿出来？"程慧慧说话还是没好气，心思已经转移到找谁借钱和心疼自己的破手机上了。
交还周三样电话的时候，忽然瞥见他手腕上的表，心里一动。
"用不着开刀去拿，小孩子自己会拉出来。对了，你最好和你母亲随时保持联系，这两天注意观察有没有恶化情况，同时留意你弟弟的大便，别怕脏。
"她应该知道公司的固定电话吧？"周三羊没有介意程慧慧的态度，家里发生了这种事，谁都会这样。一个关心母亲和弟弟的人，坏不到哪里去。
"公司规定，任何时候禁止用固定电话谈论私事，否则罚款五百，没有特殊情况。昨天入职的时候，你没有认真看员工手册吧？作为一个主管，这影响不大好。"
程慧慧的脸色缓和下来，这个男人虽然说的是拉屎之类让人恶心的话题，但对她，却如同天籁。
又是"没有特殊情况"！回头得再认真看看员工手册。周三羊习惯了以前规章如同一纸空文的工作环境，曾经和程慧慧对公司制度的敬畏还真让他有点不适应。
不过这样更好，法治比人治更适合一个愿意长足发展的公司。
"那......要不我手机先借给你用？"周三羊脸上尴尬一闪而过，说道。
"你算是可怜我，还是用这种方法笑我穷？"程慧慧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是晴是阴，说的话，却像他弟弟吞进肚子里的刀子。
周三羊不敢说话了。凭他的经验，这个程慧慧是个因贫穷而变得敏感和偏激的女孩子，会把一切同情和轻率的援助视为侮辱。尤其这个时候，别惹她为妙。
"你想帮我，也不是没有办法，但用不着你花一个钱，刚才的电话费，我会还给你。"程慧慧拿出一张五元钞票放在办公桌上，拧身面对电脑，继续工作，口气却松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