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了大半。荀代野也没有再去上班,荀时零无事可做,两个人在家里相看两厌——荀时零是讨厌荀代野,荀代野是让荀时零讨厌。
雪在一夜之间覆盖了整个A市,除了用化学物品处理过的宽阔马路,整个A市看起来一片白茫茫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在街道上堆雪人,也有摔不怕的孩子在打雪仗,其乐融融地氛围让人感觉温馨,A市成了人间仙境。
虽然街道上很冷清,可是超市里却很热闹。因为快到新年了,大家都在置办年货。
“零零没有妈妈吗?”荀代野问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荀时零的父母,也没有听他提起他们。
荀时零楞了一下,淡定地回答道:“他们不在这个城市。”
即使蠢笨如荀代野也知道过年回家团圆是习俗,可是看起来荀时零没有这样做的打算或者趋势啊。“你不回去吗?”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荀代野的心突然就快了两拍,他被感动了,虽然以前荀时零经常嘲笑他虐待他(不满足他的要求就是虐待),可是现在他一下子被治愈了。荀代野双眼含泪:“原来是这样,零零,你人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超市里其他的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眼神聚焦对准荀代野和荀时零。
“……”荀时零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扔冷冻柜里去。
买好了接下来几天要用的东西和两个人爱吃的零食,荀时零和荀代野打道回府。
早晨收到的气象报告是气温回升,可是因为气温回升,路边的积雪开始融化反而更冷,拎着两个大袋子的荀代野一边走一边哈气,哈出的热气遇水液化,凝成了小水珠形成了雾气。很无聊的行为,可是荀代野乐此不疲。
“你不冷吗?”荀时零看了看荀代野裸|露在外的双手,发现已经全部冻红了。
荀代野摇摇头:“不冷。”
“……”荀时零叹了一口气,伸出手道:“我来提一袋吧!”
“不……”荀代野摇头摇的更厉害了,“很冷的!万一把你冻坏了怎么办!”
“你不是说不冷吗?”
知道谎言被识破,荀代野干笑两声,提袋子的手攥得更紧了。
最后荀时零也还是两手空空。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来?”荀时零踌躇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以前的事?”荀代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没有……”
荀时零听了荀代野的话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担心了,荀代野像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他知道患得患失不对,可是没有办法停止胡思乱想。
他害怕荀代野消失,从一开始他捡到荀代野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过这只不体贴不温暖的傻大狗会离开,他孤独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有个人能一年365天陪着他,虽然话多又杂,可是很温馨。假如荀代野突然离开……后果他连设想都不敢。
“哦……”荀代野突然回头,“我想起来了!”
“嗯!!!”荀时零内心一惊,“你……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来你以前说要给我买天线宝宝的床单,可是到现在都没买!”
“……”荀时零一点都不想说这茬,当初荀代野看的电视剧很幼齿,那时他还没完全恢复,只有16、7岁的青涩模样,喜欢看的电视剧全是一些《奥特曼》、《假面超人》,还有一部《天线宝宝》,他最喜欢小波,整天嚷着要让小波和他的朋友们陪他睡觉,不堪其烦的情况下,他就承诺给他买天线宝宝的床单。
可是现在他都这个样子了,32岁,路过而立之年,走向不惑的老男人了,在大街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指责他不买天线宝宝……真是够了……
这是六年来第一次有人陪着荀时零过年。
他的双亲不在这个城市,也没有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也许他已经被遗忘了,或许一年中只有那么几个时候,他们才会记得他,就像记起那些曾经养过的猫猫狗狗一样,不过哦前者是充满爱意,而对他的感情就没“满怀爱意”那么简单了。
爷爷奶奶早就去世,父母早就离婚,而且父亲早就因病去世,母亲成立了新的家庭,重新有了小孩,作为父亲唯一的血脉,母亲对他没有多少怜爱,大部分的时候甚至是厌恶的。他在继父的家里生活到了18岁,成功考上大学,就搬了出去,靠兼职养活自己。工作之后的第一笔工资打给母亲,可是那个已经露出老态的女人打电话给他,要他不用打钱来,也不要再联系。三天后那笔不算多的钱回到了他的账户。
房子是后来中彩票买的,那时候房价不贵,他的钱刚刚好,思来想去这钱也没什么用处,就买了这处房子,然后遇到荀代野。
这期间的荀时零就是这么孤单着,就像一只鲸鱼,生活在漫无边际的海里,却因为发出声音的频率不对,所以没有同伴,但幸好还有个偶尔出没的穆率,不然他丧失人际交往能力也说不一定。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刚好让人习惯孤独而已,说短也不短,刚好让人成熟而已。
他想过把荀代野藏起来,把他关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万一恢复记忆了,就把他绑起来。什么样的手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离开自己。想想内心真是阴暗龌龊,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可是狼妖啊,又不是真正的傻大狗,万一恢复记忆要走自己大概拿捆仙绳都留不住他。
留不住的话,就只有欢送。他一定会笑着说再见,然后挥挥手,说有空来玩,之后就是等待,等待荀代野有空的时候。
他不是这样的人的,他不会因为别人撒娇就应允,别人破坏了规矩不会生气,他不是胸怀宽广的人。他应该是刚开始那样,冷清的,安静的,从容的,像一架沉寂的钢琴。荀代野改变了他,可是现在那个自私的家伙说不清楚哪天就走了。
走在前面的荀代野微微弓着背,有些雪粒落在他的大衣上,看上去成熟又稳重,一点都不像是个失去记忆的人。荀时零默默地注视着他,突然雾气氤氲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