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哲，晋国户部尚书，替皇帝陛下掌管晋国国库已有二十余年，传闻皇帝还是孩童的时候，他就是陛下的玩伴，等到先皇驾崩，便由太子伴读变成了如今的户部尚书，是李睿在朝中最为信任之人。
马车出了刑部，陈宣在车上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赵肃能从刀口下活下来显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所能办到的事，幕后肯定有人在操纵这一切，那个人会是谁呢？
范府坐落在京都东城，离朱雀街还有一段距离，也看到不到皇宫。这里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并没有平民百姓立足的余地，所以显得比较安静。冷清的一条大街上，隔着十来丈就有一座府门，每座府门外都安静地蹲着一对石狮子，数十个石狮子就这样在自家的门前百无聊赖地瞪着双眼，瞪着从街上行驶过的马车。
马车从大街上经过，道路两旁没有好奇的眼光，走到范府旁边，有些困难地拐入测巷，在一片树荫之下，停在了角门处。
陈宣掀开车帘，扶着车夫的手跳下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再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确认没被其他人发现后，吩咐车夫在角门处等候，便推开了门。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了，门口不远处有一位侍女经过，见是陈宣进来，隔着很远行了个礼，自去禀报自家老爷去了。
陈宣不是第一次来范府，一路往里走着，只见庭院渐深，内有假山平草，花枝浅水，景致颇为静雅，而沿路遇着的侍女下人，一见有人来了，纷纷敛声，守在道旁行礼，一点不见纷乱，宅子虽豪阔，但他却无心观赏。
眼看着即将走到内院，从里面走出一位灰衣老人，此人是范府的管家，二人见面之后，老人半佝着身子，引着陈宣进了内院。
回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范哲满脸微笑的迎了过来，他面向庄肃，五官端正，下颔留着时人最喜欢留的四寸美髯，看上去便知道性情严肃，不苟言笑。
事实也是如此，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在户部，这位范大人永远都只是一副表情，从来没有变化，只有在这范府中，才会生出许多其他的表情来，这点与之交好的官场同僚都知道，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书房里，侍女送来了热茶，范哲端起一杯递给陈宣问道：“陈大人来我这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要从角门处进来？”
陈宣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说道：“范兄，你有所不知，你我在宫门前散去之后，我便回了刑部，刚到门口就听见手下人说徐直在书房等我，他说今早西流街里死了个屠夫。”
“死了个屠夫怎么能让你一个刑部尚书如此火急火燎的，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肃！死的那个屠夫正是陛下十一年前下令处死的赵肃！”
范哲听见陈宣说出赵肃这个名字，立刻就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他接着问道：“前苍山守备统领赵肃？”
陈宣点了点头接过话，说道：“没错，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从正门过来见范兄你的原因。”
范哲看着陈宣，眉头微皱，眯起眼睛说道：“你是说，你怀疑朝中有人瞒着陛下让赵肃活了下来？”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赵肃昨晚是被人所杀，惨状恐怖至极，如果他只是一个逃犯，我当然不至于来找范兄你商量此事，你我都知道赵肃跟十一年前的别院大火有关，陛下当年动用整个刑部都没能查出什么东西来，甚至于让他苟且活了下来，这其中是谁做的文章，我们并不知道，而如今杀他的这个人，事隔十一年能够在偌大的京都城里找到他并且杀掉曾是七品武道高手的他，只怕也不见得简单吧。”
范哲点点头，思揣片刻后说道：“此事先压着，当年帮他逃走的人是谁，如今杀了他的又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如果在此时禀告陛下的话，只怕会打草惊蛇，当年陛下得知别院被毁，与此事有关的人尽皆被杀，一时之间整个京都血流成河，我们都以为当年参与此事的人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件事情只能在暗地里查！”
范哲的手已经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手背上青筋隐现，接着说道：“朝中还有谁跟当年别院一案有牵扯，我们姑且不论，先让徐直那边查查杀赵肃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他才是关键！”
在大概了解情况之后，范哲做出了最为妥当的安排，陛下坐镇京都，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赵肃被杀一事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杀他的那个人与当年的京郊别院被焚一又有什么连系。
陈宣走了，在角门外上了马车回刑部去了，，马车再次从石狮子身前驶过，三两个衣着华贵的行人轻叩各自的府门而回，没有人注意到街角处躲在阴影下的傅荆。
范哲回到书房，将陈宣所说的话重新梳理了一遍，心里面大胆的生出了一个想法：十一年前，在别院那场大火里还有存活下来的人，但既然还活着，为何又不出现，这依旧是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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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李豫自宫中回府后，便换上了粗布衣服入花圃开始打理花草，未及蹲下松土，言霜就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的面色苍白，眼神平静如水，一双褐色的眸子在鼻梁的掩映下显得有些深邃，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微启：“殿下，赵肃死了。”
靖王起身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言霜问道：“，怎么死的？”
言霜不紧不慢的回到：“据我安排在京都府里的眼线说，赵肃肚子上被人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血被放干了死的。”
十一年前，靖王前往天牢，将一个死囚与本该斩首的赵肃掉了包，这才保了赵肃一条命，未曾想今日却接到了他的死讯。
处在上位之人是永远不会在处在下位之人的死活，这是在官场之中最为常见之事，更何况对方已经不是这官场之上的人了。
对于赵肃的死，靖王毫不在意，继续做着除草松土之事，他一边松土一边说道：“你去问问那边，既然现在要除掉他，当初为何又要花费心思将他从大理寺里的天牢里救出来。”
言霜领命，出了院子。
太学深处的那片竹林显得很是孤傲，对秋风毫无敬意，青翠的竹叶充满了对秋天的蔑视，林夜站在竹林中，听着竹林中的鸟叫微微出神。
傅荆从东城回到太学，大步走到竹林中，看着有些微微出神的林夜说道：“京都府已经将赵肃的死报给刑部陈宣，陈宣似乎不知如何处理此事，又从刑部去了户部范哲的私府里待了好长时间。”
林夜微微一笑，说道：“陈宣当然不会那么傻，一个已经死去十一年的人平白无故的再次出现在世上，已经够让他头痛的了，再加上赵肃是被杀的，要是连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都看不明白，他就没办法坐上刑部尚书的位子，范哲是皇帝最信任的权臣，陈宣跑去跟他商量此事倒也算得上是聪明。”
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林夜早就知道陈宣会去找范哲，所以才让傅荆在范府不远处看着是否真是这样，如今范哲知晓此事，距离林夜所要的真相又进了一步。
十一年前，在京郊别院的那场大火里，他眼睁睁的看着无数人惨死在泛着寒光的尖刀之下，如果不是傅烈拼着性命带着他杀出别院，只怕世间已经没有他这个人了。
他叫林夜，是太学新来的教习，十一年前，在人前他还有另外一个称谓，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