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独山子文史(第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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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奉献青春 汗洒戈壁(3)

在组织抢装控制井口的时候,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矿务局局长秦峰和钻井处处长曹进奎同志始终盯在现场,阿鲁秋俄夫顾问一直和我在一起并肩指挥。抢装的人员除了76号井职工以外,还请了4名苏方有抢险经验的钻井技师。人们都戴着从部队借来的钢盔以防卵石打伤头部,医院派来大夫和抢救器材、药品。抢装是很成功的,中间只有苏方技师舒力肯和巴力斯同志中毒窒息,因救治及时,很快就恢复正常。当天下午3时抢险成功,半个多月呼啸震天的井喷顿时停止了。

从担任总工程师的第一天起,我就有一种职业责任感,心里时刻告诫自己,要加紧学习,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一个合格的总工程师水平。我很珍惜参加过的各项施工,每次都兢兢业业地做好工程,认真思考、精心准备。对苏方专家指点过的技术,注意掌握它的要领,尽量做到能举一反三。以处理各类井喷为例,在阿鲁秋俄夫专家指点下进行过两口井的施工以后,我就悟出了一条规律,大凡无控制井喷,只要有一个能生根和连接之处,就有办法制服,变无控为有控。

后来,我曾先后用独121和独76号井处理无控井喷的原理,处理过克拉玛依1号井和2号井的井喷。1955年秋,独山子钻井处派陆铭宝钻井队钻克1井。这口井还没下表层套管就发生了井喷,含硫化氢(H2S)的高压气夹高压水大量喷出,井上发电和动力全部停下来了。技师陆铭宝通过手摇电报机向钻井处报告情况,请求派人帮助处理事故。接到电报已是下午4点钟,我邀请阿鲁秋俄夫一同从独山子奔赴克拉玛依。同时,布置固井车间派水泥车支援该井,又布置井材场送重晶石和水泥,做好压井和固表层的准备工作。我们乘坐的越野车在一片梭梭林中突然熄火了,司机张良摸着黑检查故障,我们两人轮流给他赶蚊子,一直到早晨四五点钟东方发亮的时候车才修好,我们又继续向克拉玛依1号井前进。

整个压井工作用了两天多时间才恢复了正常钻进。这口井的表层套管要下过含硫化氢的高压气水层。处理完事故,张良把苏联专家送回独山子,我和井队的同志研究了利用这层能自喷的水作为下一步钻井用水的设想,并确定了表层套管两次固井的方案。即下过表层套管进行两次固井:第一次固井将套管鞋下至水层底部,这一井段用常规方式注水泥,将这一段环形空间固好,然后从井口到气水层顶部和中部在环形空间各下一根2寸油管,其中一根管子下端用木塞临时堵上,下到水层中部的位置,将来作为出水管,另一根管子下到水层顶部以上5米左右的位置,用这根管子作通道,对水层以上的环形空间注水泥,封固到井口。这次施工是比较成功的,既固好了表层,在水泥凝固以后,进行试水时喷出了含硫化氢的水,解决了一部分井上的工业用水。井队开工以后,经该队全体职工努力,于10月份钻达目的层,试出了工业油流,发现了克拉玛依油田。

1号井出油以后,陆铭宝钻井队又接受了克拉玛依2号井的任务。这口井下完表层套管,钻到500~600米时发生了比1号井更强烈的井喷。我从独山子赶到井场的时候,借着皎洁的月光能清楚地看到乌黑的井架,喷出的水气夹杂着砂子比天车还高出十多米,喷势很猛,人们无法接近钻台。第二天早晨乌黑的井架看不见了,井场上矗立着一座有40米高的雪白的冰塔。新疆石油公司副总经理范子久同志带领生产技术处副处长林祖膂和苏联专家从乌鲁木齐赶到了现场,与现场人员共同研究抢险措施。几天里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见效,每试验一次就得一天时间。眼看着唯一一条通道4英寸钻杆的母接头细扣都快被高压喷出的砂子刺坏了,大家心急如焚。后来,领导和中苏双方专家都同意我提出的方案,连夜在黑油山钳工班组织焊工加工了控制井喷的抢险井口。现场硫化氢浓度很大,从底座到天车厚厚的冰墙形成了一个“冰烟囱”,钻台上迷漫着硫化氢气体,人钻进去几分钟就得出来,太难受了。后来我们从钻台左右两侧各打了一个大洞,利用井喷的力量将外边的新鲜空气吸进去,人可以进到冰塔里工作,创造了抢险的空间。

一切齐备了,我也记不起是元月几日了,那一天早晨,我们把控制井喷的装置抬到钻台附近,选了八九个身强力壮的工人作为第一梯队,另一批准备替换。范子久同志也来到现场,分管后勤供应的马骥祥副处长和副教导员曹永金负责在井场组织人员,我在钻台上指挥。因为人一上钻台,耳朵就被震得什么都听不见,我给突击队员规定了指挥信号:在大家背上拍一下是一起往下压,拍两下时上扣,拍三下时卸扣,两臂交叉为紧急撤离。

第一次冲进去刚摆正位置,快接近井口时,怎么也对不上。硫化氢气体太浓了,熏得人们头痛难受,被迫退了下来。第二次又换了一批人继续上。这样反复了许多次,终于把它装上了。因为和治喷装置连接的那个钻杆丝扣被砂子喷射的时间太长了,有可能承受不了高压,不敢立即关闭防喷阀门。经过加固之后,同志们带着胜利的笑脸,缓缓地关上阀门,顿时震天巨响消失了,一匹脱缰野马——“井喷”被我们治服了。井场上人们欢腾了,参加抢险的同志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下,身上的衣服冻成了铠甲,我和好几个人的耳朵和皮帽子冻在了一起,有的人手脚冻僵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叫苦。

我在现场指挥抢险几天没休息,实在睁不开眼了。为了让克2井尽快恢复钻进,独山子矿务局派生产技术科长张毅同志顶替我在现场指挥清除冰塔。几十名同志在他的指挥下,克服了很多困难,进行着一项随时都会出现危险的工作。在清理工作中一块巨大的冰块随着立管一起崩落下来,离老张只有几步远,好险呵!

石油人生的一大机遇

参加建国后第一个大油田——克拉玛依油田的早期钻探和开发建设,是自己石油人生的一大机遇。

1956年3、4月份,我正在卡因地克一口深井上指挥固井施工,接到独山子矿务局的电话指示,让我担任克拉玛依钻探处总工程师。该处处长由新疆石油公司副总经理秦峰同志兼任,党委书记由独山子矿务局党委副书记只金耀兼任。接到通知,我立即返回独山子,第二天就赶到克拉玛依报到。那时我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由我爱人钟珊一个人带着。她的工作岗位在油田处现场搞试井,每天要到各个油井进行测试,既要搞好工作又要顾家,太难了,家中的一切都让她一个人承担了。对我到克拉玛依去工作,她是无条件支持的,没说半个不字。

那时的克拉玛依真像《克拉玛依之歌》中描述的那样:望不到边的戈壁滩上,没有水,没有树,遍地是戈壁卵石,夏天高温40℃,冬天零下40℃,风特别大,有时达到十二级以上。

短短的几个月集中了近20多台大、中型钻机,一千多人的队伍拥到大戈壁滩上。没有房子,就组织大家挖地窝子,上边盖上圆木铺上芦苇,人就住进去了。刮风的天气特别多,住在地窝子里,睡觉时人们头上都盖一张报纸或毛巾,否则第二天早晨脸上、耳朵里全是沙土。遇到大风天,早晨起来人的脸面都看不清了,有时互相看着都感到好笑。最大的难题是缺水,为了保证供水,每辆水罐车上派一名科长,负责从玛纳斯河拉水。没有水,钻井就得停着,没有水,人都打蔫了。从局长到工人一天只喝一杯水,两三天能分到一盆水,洗脸洗衣服都用它,把水省出来打井是克拉玛依人的共同心声。生活供应也是很难的,面粉要到塔城拉,菜要到百公里以外采购,断菜是常事。生活上的困难、工作上的艰苦,没有难倒在克拉玛依创业的钻井人,设计在高点上的几口探井相继出油了。那时候差不多每隔几天就有一次捷报,人们为井井出油而异常兴奋!这时我对“虽苦犹乐”、“虽苦犹荣”这两句话的含义有了真正的理解!千余名为油而战的人们,他们都以为祖国找到了油田而欢乐,人们把苦啊、难啊、累啊都抛在脑后了。特别是那一年的“十一”国庆,当天安门前的游行方阵中有“1956年发现的大油田——克拉玛依”巨幅标语牌的消息传到油区的时候,远在祖国边陲的克拉玛依的石油工人们欢腾了!

……

结束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我已经从初入石油行列的青年学生变成为鬓发皆白的离休石油老人。当年自愿报名到新疆参加边疆石油工业建设的7名北洋大学同学,现在都已过了古稀之龄。张从哲同学离开了我们,其余5名同学一直坚持在新疆油田和石化厂工作,他们为边疆建设献出了青春,奉献了终身,也献出了子孙。

根据工作需要和组织上的安排,以准噶尔盆地为起点,我先后在全国7个油田的生产一线工作了整整46年,参加过克拉玛依油田的发现和初期建设,参加过四川川中石油会战、大庆石油会战、江汉石油会战和“六上塔里木”的会战;期间还在吉林油田和中国海洋石油勘探局工作了14年。最后一站,在我69岁的时候,在新疆塔里木油田离休。我和老同学们一样在天山南北共同实现了进疆时的心愿。

回顾过去,不胜感慨!我们这一代老石油人做了我们这代人应做的事,尽心尽力了。当年每当我们奔赴新区时,那里开始都没有石油,待到有一定规模产量的时候,就是奉命奔赴下一个新战场的时候了。每到一个新探区,开始都是住地窝子、帐篷、芦苇棚、干打垒等,只要油田开始盖楼房,就又是一个向新探区出发的信号。就拿在新疆的10年来说吧,从1955年起,自己先后被任命为独山子钻井处总工程师、克拉玛依钻探处总工程师、克拉玛依钻井处总工程师和克拉玛依矿务局副总工程师。职务几乎一年一变,搬了五次家,住的地方变了,但住房面积没变,我家两代4口人分的房子都是一个单间,面积不到20平方米,所有职工都是这个标准,反正比住地窝子好就心满意足了。克拉玛依开始给专家盖一栋二层的楼房,还没有看到楼房是什么样子,我就告别了克拉玛依。

能参加上这么多油田的艰苦创业,是我这一生难得的机遇。自己有幸作为一名参与者、一名领导成员,亲身经历了克拉玛依1号井喜喷工业油流,发现克拉玛依油田;亲自组织指导钻成大庆喇嘛甸72井,喜喷高产油流,发现了喇嘛甸油田,该井与萨66井、杏66井的发现被人称为“三钻定乾坤”,这三口井出油使人们认识到了大庆是一个大油田、好油田;在渤海湾对外合作后第一口自营探井锦州20—2预探井上胜利地处理了复杂情况,试出高压天然气,发现了渤海海域第一个气田;在油田工作的最后一站还亲历了“六上塔里木”的第一轮预探井,轮1井三叠系出油,轮2井喜喷高产油流,发现轮南百万吨级大油田和沙漠腹地的第一个大油田——塔中4油田;等等。这么多的“第一”,对我来说可称之为一生最美好的享受。

我在石油工业的工作轨迹,我的人生从东到西、从北到南,仅仅是以北京为圆心,用了46年的时间沿着祖国美好的河山画了一个完整的圆圈!

(作者曾任大庆油田开发建设总指挥部副总指挥、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专家顾问组组长、塔里木油田开发指挥部副总指挥。本文选自作者回忆录《石油情缘》一书第一章节和结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