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喀拉苏达坂与达吾提·吾守尔告别回到穹托阔依的时候,吃惊地发现常日鲜见有人来往的托库子布拉克来了很多陌生的人和车,他们背着测绘仪和标杆在测路。在西仁·达吾提的婚礼之前,随马木提·达吾提哥儿几个去一天路外的地方打柴,我看到了另外一拨人租了骆驼往依沙布拉克的方向去,据说,也是在探路。关于修路的事,是帕米尔高原东部边缘这一年最重要的话题。
一条确切的消息,国家将投资3亿元重修从麻扎到托库子布拉克109公里的路。由于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毗邻,本世纪初的国际局势使这条公路的修通显得十分必要,这条两千年前的国防大道重新被予以重视。另一条大道,从塔什库尔干河谷跨越帕米尔东部高大边缘一直通达托扩子布拉克的重重大山之间,据说,那里一发现了品相极好的铁矿石,也许开采五十年都采不完,札莱甫相河畔数千年延绵不断的牧道将被铲平或遗弃,这条路的修建资金也高达3亿元!
我看不太深远,只担心铁矿石开采出来之后,会提取札莱甫相河大量的河水洗矿,废水将怎样处理?注入地下或河里,无疑都是极大的污染,不仅是札莱甫相河,会沿着河脉一直流去塔里木河,对整个塔里木盆地的环境产生影响,这有人知道吗?
据资料证实,作为世界最大的铁矿石消耗国,中国每年的铁矿石消耗量约占全世界消耗量的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这使得巴西、墨西哥、澳大利亚这些资源供给国尽可以无限制提价,从2000年初至今,世界铁矿石价格的提升速度惊人,每年都有高达数十个百分点甚至翻倍的飙升,托库子布拉克的铁矿石将为整个中国所用,这将是何等重大的一件事。帕米尔高原的历史延续数千年,除了过往通道的作用,高原之下的大片平原没有对帕米尔过多的需求,这种极不对称的交流第一次有可能被改变,由此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帕米尔的诸多高山无语,流淌的札莱甫相河无语,只有默默地注视。
相隔两个月后,我在陆地路距近7000公里以外最后完成这部书稿,突然接到了电话。打电话的,是刚从托库子布拉克随矿老板到达喀什采购东西的其拉克。他告诉我:
托库子布拉克铁矿厂的路,已修到了距喀拉苏达坂仅一山之隔的盖加克达坂。
说起来,其拉克是达吾提·吾守尔二弟祖木来提·吾守尔女婿的哥哥,应是近亲。他的名字很有意思,翻译过来极具象征意义:灯。
不知道,二十几年前这个普通牧羊人起的名字,能不能真如其名,愿他的光芒能给帕米尔高原照亮前边还要走很久很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