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范思哲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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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的情人(2)

“年纪比他大十岁的女人有的是,为啥偏偏看上我?”

“他在我面前说过你,说你漂亮,而且气质很好,当时我觉得他言过其实,现在才明白我错了。实际上,你比他所描述的更有魅力,懂女人的都看得出来。”

“可我不会答应他,因为我是个有夫之妇。”

“那么他会一直追你,一直要你离婚,直到把你搞到手为止。他是搞电脑的,脑子也像电脑一样,程序设计好了就一直执行下去,谁也改变不了。”

“你跟他再好好谈一回好吗?”我对欧阳亚平的女朋友说,“我想他会回心转意的。”

“可惜我已经有别的男朋友了。”

这我相信,因为才短短半小时她就接了两三个电话,听得出那是同一个男人打来的。

我决定不去美术馆了,至少过一段时间再去。可是,当我自认为欧阳亚平已经忘掉我的时候,一天下午被他拦在西藏路上的一座过街天桥上。他说有件事要当面跟我说,我点点头,默默随着他往人民公园走。

坐在树丛里的木椅上我们都很尴尬。

他说他挣的钱足够我和他一起生活,如果我仍想当家庭妇女的话。又说他已经替我联系到一家外资企业,那儿的工作非常简单,一去就能上手。还说如果我不想要孩子就不要,永远待在二人世界里永远这样。而且越说越兴奋,就像一个政府官员在向外国客人介绍自己的市政蓝图。

他说第一眼见到我就爱上我了。他说他要把我从无聊中解救出来。他说他看得出我很无聊。而且看得出我跟马建国没有感情生活。他说他不像马建国那样有钱,但比马建国有感情。

“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过那样的生活?”这时他激动起来,说话声音很大,幸好旁边没人。

“你认为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我平静问他。

“给人家当招牌,在饭桌上当一道菜端出来,任人家指着你说,”语调突然一变,“我老婆也是研究生出身。”

“你学他倒学得蛮像。”

“跟他离婚吧答应我。”

不料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握得紧紧的,身子跟我挨在一起。一个比你小十岁的男孩对你一见钟情,你不会无动于衷对不对?我没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也没有挪开身子恢复刚才的那段物理距离。他的胳膊轻轻碰到了我的胸乳。我的心在心房里一下一下地往外跳。

他把他的脸颊贴在我的长发上,深情地搂住我。

并对着我的耳朵轻声细问:“跟我走吧,现在就走,别回去了好不好?”

我也轻声对他说:“我珍视你对我的这份感情。我不认为我能够再次得到像你这样年轻的男子的眷爱。确实如你所说我常常觉得无聊,虽然生活在都市里,却比待在沙漠上还寂寞。你请我吃饭的时候,我像小女孩意外得了奖品似的特别高兴。我上洗手间是去擦掉眼睛里的眼泪,那泪水是从心底里流出来的,是对你有心于我的由衷感激……”

后来我吻了他,主动吻他。我们吻了好久好久,仿佛空气被凝固了,时间也被凝固了,而我们的吻,也被固定在彼此的爱意中。我发觉他的身子频频颤抖,显然非常激动。

我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吻。

我说我不能跟你走,因为我曾答应马建国不跟别的男人上床睡觉,我得说到做到。

又说我不能离婚,决不离婚。

他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也这样答应过马建国。

后来我们又一起吃过饭,一起逛过街,还一起去浦东看过艺博画廊,但再也没像那次那样搂抱亲吻。再后来还一起去过他屋里,跟他一起听《Say you say me》。他屋里的那个音箱很好。没想到我们都喜欢英文歌曲。他说我唱得好。我说他唱得好。不论说没说对,都说的是心里话。

我要走的时候他没留我,知道我不会在他屋里过夜。

我说我很自私,明知不能跟你结婚,还成天想你见你。

我说我会耽误你找女朋友。

我说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今天这么说,明天还这么说。

他说他不会找别的女人了,除非有来世。

他说就是有来世,也不会找别的女人。

他说到了下辈子,会第一个找到你。

爱情像毒品一样使我们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仿佛,将永远这样下去。

待在一起的时间越多,闲聊的话题也越多,而且发觉彼此都喜欢的事儿也越多。他不仅篮球打得好,而且羽毛球也打得不错,所以有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周去蓝天羽毛球馆打球。我读书时得过西安高校女子羽毛球亚军,他与我势均力敌使我惊喜不已。而他也奇怪,依我的个头,一般不易控制全场,但我很少救不了网边的球。

他问我还喜欢啥运动。

游泳。

于是我们约好下次见面的地点:绿岛室内游泳馆门口。

他没想到我这个西北人会游蝶泳。而更意外的是,我穿比基尼泳衣朝他走去时,全游泳场就我一个女人穿这种泳衣。我发觉他眼神异常,好像眼睛里火辣辣地冒火光,所以只游了两趟就不游了。他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是。又说可能那个日子要来,他问啥日子,我说这都不懂啊。他突然脸红起来,红得像刚煮过的河虾。

游泳馆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我去他那儿冲凉。我脱衣服的时候他看着我,但底衣是在卫生间里脱的。冲凉时能听到外面的音乐声音。其实游泳馆里有热水冲凉,但那儿太脏,太恶心,我不肯在那儿将就着冲一下,不然一下午浑身不舒服。

我的头发很长,洗头很费时间。

也许是内心渴望着他进来看我,所以没插门上的弹簧插销。

我看着门被移开。

看着他站在我面前。

我让他抚摸了我的身子,但没跟他上床睡觉。

我知道他很痛苦。我说不是怕马建国知道这事,其实马建国根本不在乎我睡没睡过别的男人,而是我自己说过的话不能违背,不能说话不算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德底线。我的底线是不能自食其言。

而且,我已下定决心跟欧阳亚平一刀两断。

后来他给我打电话我不接。

几次在街头把我拦住我不理他。

再后来就出了那件事。

都过了两个多月了,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记,而我几乎每天都在想他。他是按你的意愿不来纠缠你了,可你心里反而觉得难受。如果他再打一个电话,也许我会立刻去见他;要我去哪就去哪,要我干啥就干啥。

我是在马建国出去一周后知道那件事的,是从报纸上知道的。我的保姆给我看那张报纸时脸色煞白。寻人启示栏上登出一张死人头像,一看死者就知道是马建国。

公安局告诉我凶手已经抓到。给我看凶手的照片,问我认不认识,我说认识。

他叫啥?警察问。

欧阳亚平。我答道。

由于犯罪事实清楚,而且犯罪嫌疑人对其杀人劫财的犯罪动机及犯罪经过供认不讳,所以一审只开了一次庭就下了判决书。作为受害人的妻子及杀人凶手的情人,我旁听了这次庭审。欧阳亚平朝这边张望时看到了我。这时我坐在前排,离他很近。他脚镣手铐地走出法庭时,又看了我一眼。

被枪决前我去看守所看他。

隔着钢化玻璃他朝我微笑。

“我以为他们查不到我头上,”他对我说,“结果不到半天就被逮住了送到这里。”

“有要我办的事情么?”我轻声问他。

“我哥已经来过,我的后事他替我处理。”

“你有这种念头的时候,应该先跟我讲。”

“难道你会同意我这么干?”

“你是毁了你自己。”

“告诉我,”他说,“请你真心告诉我,如果这事做成了,没查出来,你会不会跟我结婚?”

“可惜我不习惯回答条件疑问句。”

“其实我也想到过会有这种结局。”他若有所思地说,“但我是这么想的,万一给抓住了,也解脱了你,对不对?”

“你不该以身试法。”我对他说。

“但这值得。”

两个月后,我离开了这座繁华的南方都市,回到了阔别两年半的故乡西安。

这时我已处理完马建国的所有财产,该变现的全变现,该卖掉的全卖掉。房子没亏多少,但几家公司的股份被人家压得很低很低,像扔到水里一样,没拿到多少钱。幸好马建国还有些证券股票,虽然眼下股市低迷,但股票数量很大,卖出后存到资金账户里的那笔款子,不是小数目。

我找沈云谈我们以前谈过的事,他不相信我有这么多钱。

我说我是有这么多钱,这千真万确,而且完全合法,不怕公安局查。

于是他信了,他知道我不会骗他,我也确实从没骗过他。

他说打我走后就不写小说了,人像行尸走肉一样麻木,一天一天挨磨着过。

他比以前又老了好多,耳鬓有白头发了。

我对沈云说,你今晚就跟她谈,不管她要你出多少钱你都答应,她不要孩子我们要。

我说的那个她,就是沈云的老婆周小英。

周小英的胃口就那么大,一张二十来万的存单一到手就签字了。

她要孩子,我们给孩子付抚养费。

很快我们就结婚了。结了婚我叫沈云辞职,就待在家里写小说,别的事啥也不干。写得好自然是好事,写不好也没关系。像在马建国那儿一样,我还做已经做惯的家庭妇女。我最拿手的一件事,也是最喜欢的一件事,这只有沈云知道。

什么事?

烧菜做饭。

对了,你猜对了,给沈云烧菜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