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乌什县,与原苏联只隔了一道大山。若在晴天,那道土黄色的山脉被太阳照得金光灿烂,即使远在五十公里之外看它,也十分清晰,仿佛近在咫尺。当年我在乌什一个知青农场下乡,常琢磨着要到山里面去看原始森林。听那些曾进去拉鸟粪的老知青说,那儿古树参天,枯叶遍地,有的地方光鸟粪就有尺把厚。可遗憾的是,直到离开乌什,我还没去过那里。
确有机会能去自己想去的一个地方,结果没去成,就会耿耿于杯,遗憾终生。我在兰州的时候,总想去一趟甘南,看一看拉卜楞寺,可过了三年,回到南方后,才意识到我的这个愿望,也泡了汤。每次想到曾有兰州朋友约我同去甘南,而我当时因其他琐事没去成,便后悔不已。但提起新疆乌什,在遗憾之余,却另有幸运的感觉,因为我在那里,曾有幸见到了多数旅游者无缘看到的九眼泉。观赏过济南的趵突泉后,才明白早在乌什,我就一饱眼福了。
对趵突泉有印象的人,肯定还记得泉眼在池水中凸起翻滚的情形。就因为如此,趵突泉才雄踞于济南众泉之首。可当我站在泉边听游人啧啧称奇时,却觉得他们是少见多怪,比起乌什的九眼泉,这实在过于平常。那年夏天,我一个人走进地处县城西郊的一个公园里。那地方非常安静,转了一圈,没看到一个人。多奇怪,那公园里有山有水,有树有草,甚而有亭子有石舫,可就是没有人。当地人所说的九眼泉,就在水池上方。我数了一数,是九个眼儿,全镶着五角星木框,排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像一锅锅煮沸的水。把手伸进去的时候,还真怕被烫了皮肤呢。泉水冰冰凉,沁人心脾,妙不可言。
九眼泉使我难以忘怀,但乌什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块古石碑。那次逛完公园后,游兴未尽,又去爬公园跟前的一座石山。那山上的岩石,已被风化成一块块碎石片,山半腰有古城堡的遗迹。我冒着摔下去的危险,爬到了山顶。在山顶上,我看到一块汉字石碑,那碑上写了四个字:“疆迈汉唐”。尽管当时我对我国的汉朝人和唐朝人在古西域的种种事迹还一无所知,可看到了那四个遒劲苍凉的大字,却深有感触。如今我喜欢读古西域史、古蒙古史以及古中亚史,就因为我少年时在乌什见了那块古碑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