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蓝眼孛端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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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成吉思汗的故事(9)

帖木真袭击不亦鲁黑时,札木合和他的那可儿偷偷跑了。帖木真走进他们住的那顶帐篷里,毡壁上挂着札木合常穿的那件貂皮长袍。那袍子又脏又破,早该扔了呀。帖木真命令他的贴身怯薛把它收起来,放到搭囊里带走。

他要找到札木合,要抓住他。既然札木合就躲在这座山岭里,就无论如何也要抓住他。兀鲁塔山很大,且松林茂密,到处有泉水,到处有野果,可捕猎的野兽也不少,是逃亡者藏身匿迹的好地方。因此,尽管帖木真的怯薛部队曾多次发现札木合点火烧食的痕迹,可搜捕行动持续了十余天,仍是大海捞针,找不到。

于是帖木真吩咐一名百夫长带一百多人待在这里,命令他们继续搜捕札木合,直到抓住为止,他本人则率领他的护卫军主力退出山岭,回不儿罕山。

注释:

[1]吐蕃:我国西藏地区。

21

帖木真回到不儿吉老营时,孛罗忽勒和沉白,已平定蔑儿乞人的叛乱,正待在台合勒山谷里,静候帖木真指示。帖木真命令他们杀死所有抵抗蒙古军队的人,其余的全分散到各个军营中,为奴为仆。

“你告诉孛罗忽勒,”他对孛罗忽勒的信使说,“我本想宽恕这些蔑儿乞人,因为他们已投降于我,而且还向我发誓永远忠于我,因此我对他们说过,我要像他们的脱黑脱阿汗一样尊重并保护他们,可现在呢,既然这些蔑儿乞人又背叛了我,还杀了我留在他们那儿的那可儿,就像扔掉一块破布一样,扔掉了他们对我的誓言,那么,我也要收回我对他们许下的承诺。你告诉孛罗忽勒,凡应杀死的,全都杀死;留下来的,也全都拆散,以后再也不能让蔑儿乞人聚在一起。”

送走孛罗忽勒的信使后,帖木真便召见速不台。当这位身材匀称的年轻人走进汗帐,站在他的面前时,他心情好多了。此刻汗帐中站着一位深眼窝的畏兀儿老人。

“你今年多大岁数?”他问这位年轻的兀良合人。

“十九岁,父汗。”速不台一直遵他父亲的嘱咐,叫帖木真父汗。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帖木真对他说,“你肯定能做好。”

“听父汗吩咐。”

“我给你两千人,”帖木真顿了顿,接着说下去,“你们越过阿勒坦山,沿额儿的失河往西走,去钦察草原。我要你带着这两千人,去那边抓忽都和他的三个弟弟,抓住后就杀掉。他们是脱黑脱阿汗的儿子,他们必须死。”

“是,父汗。”年轻人点头应道。

“这是你的向导。”帖木真指着那位深眼窝老人对他说,“这位老人,熟悉钦察草原上的每一条河流。”

“是,父汗。”

“你这次出征路途遥远,且无后备部队支援你,所以你要事事当心才好。你要记住,顾惜马儿,当在马儿还没瘦下去的时候;节省粮草,当在粮草还没用尽的时候。马儿已经瘦了,你再顾惜它已无济于事;粮草要用尽了,你再设法节省,也无济于事。还有一件事,我要你好好记住。一路上你会碰到许多好猎场,可你不能毫无节制地到处打猎,而忘了你是去干什么的。有时候,若有必要,可适当组织一次围猎,可打些野兽补充军粮。”

“是,父汗。”

“速不台,你是这两千将士的最高统帅。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年纪都比你大,但他们必须绝对听从你的命令。有违抗命令者,你可用木棒捶他。如果是我认识的人,你派人把他送回来,由我来处理;如果是我不认识的,你可就地杀了他。”

“是,父汗。”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帖木真继续说,“我被脱黑脱阿围在不儿罕山中的森林里,差点被他抓住杀死,因此,我跟脱黑脱阿有深仇大恨。虽说现在他已死了,可他的几个儿子还活着。你必须替我抓住他们,杀了他们。即使追到最长最长的长河端头,最深最深的深潭潭底,你也要抓住他们,杀了他们。”

“是,父汗。”

“我知道你天生勇敢,因为你是不怕雷鸣闪电的兀良合人。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

速不台不吭声了。尽管他的眼睛里不时闪出兴奋的光芒,可他努力绷住脸,垂手听令。他不知道钦察草原离他到过的额儿的失河有多远,也无所谓有多远。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赴汤蹈火,上天入地,脱黑脱阿的儿子跑到哪儿,我就追到哪儿去。

对帖木真来说,追捕忽都兄弟是斩草除根,可在年轻的速不台看来,这正是他表现勇敢、追求荣誉的好机会。他因他的帖木真汗如此重用他,感到骄傲而自信。

22

为速不台祭旗出征后不久,帖木真解散了多数士兵,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重新过起久违了的平静生活。这时他只留下他那一千多人的怯薛部队,驻扎在不儿吉。对蒙古高原上的每一个部族,乃至每一个部落而言,战争与和平,似乎总像白天与黑夜一样更替变化。牧人们忽儿聚起,忽儿散开,变化无常。聚起时,他们各自带上自己的武器、行囊、从马和奴仆──如果有奴仆的话──骑马出征,浴血奋战;而散开时,则解甲归牧,安享平静。如今札只剌人、塔塔儿人、克烈人和蔑儿乞人,已相继惨败于帖木真之手,而其他弱小部族,则纷纷前来归降,因而整个蒙古高原,已在蒙古人的掌握之中。可这时,蒙古汗王帖木真仍紧张注视着时局的变化。他曾出生入死,饱经风霜,深知祸福无常,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得意。而事实上,他的谨慎和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因势力强大而疆土拓展,蒙古部族已受到他们的近邻,那些比他们更强大的契丹人、唐兀惕人和哈剌契丹人的关注与警惕。尽管以前帖木真曾协助契丹人打败了塔塔儿人的篾古真部落,甚至还因此得了个名为札兀惕忽的小官职,可他仍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征服契丹人,为蒙古人的大汗王俺巴孩报仇雪恨。俺巴孩汗是被契丹人钉死在木驴上的,对此他牢记不忘。

“是别人抓住了我又不是你。”当时俺巴孩汗指着契丹汗王阿勒坛的脸大声说,“你这样不知羞耻,既不体面,也不高尚,不值得夸耀。全蒙古十八个部落的男人,都是我的亲戚,他们将竭尽全力为我复仇。你的国土,将从此不得安宁。”

帖木真从小就知道他父亲也速该曾在忽图剌大汗的率领下,征战塔塔儿人和契丹人达十三次之多,可令人痛心的是,他未捷身亡,竟被塔塔儿人毒杀而死,而这时,忽图剌大汗也不幸因病去世。更令人痛心的是,当时蒙古人中的乞颜部落与泰赤兀部落自相残杀,以致整个部族四分五裂,势力衰微,再也无力征战塔塔儿人和契丹人了。如今帖木真已讨平塔塔儿人,并出于强烈的复仇愿望,他对被战败的塔塔儿人比辖而屠。以牙还牙,以血洗血,这是惯于征战的草原人最本能的传统习俗。

因此,尽管帖木真知道契丹人疆域辽阔,人多势众,但他从未放弃向契丹人复仇的愿望。他坚忍无情,矢志不渝,同时又小心谨慎,稳扎稳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冒险,而一旦决意冒险时,又无所畏惧,气贯长虹。虽说那个世世代代为契丹人驻守长城的汪古惕部族,曾派信使向他通报太阳汗要进攻他,以此向他表示尊敬与友好,而且契丹人自己也由于宫廷纷争,连年饥荒,并时常遭受唐兀惕人和南宋汉人的袭击与进攻,已国力衰落,今不如昔,可帖木真深知自己尚未立稳脚跟,进攻契丹为时尚早,有把这这件事深深埋入心底。

就在帖木真解散部队,欲使连年征战的蒙古人得以休养生息时,有人从忽兰山南麓的汪吉河匆匆赶来,向帖木真报告唐兀惕人袭击了他们,并抢走了他们的羊和马。来人是已归顺帖木真的克烈牧人,他们请帖木真保护他们,替他们夺回被抢走的牲畜。帖木真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亲自率领他的护卫军前往合申,首次进击唐兀惕人。

穿越沙漠与沼泽相间的辽阔荒原,帖木真一路向南。他知道唐兀惕人以前经常越过这片荒原,来北方劫掠克烈牧人,而如今克烈人已归顺于他,因此他有责任保护克烈牧民,出兵惩治唐兀惕人。

克烈向导告诉他,那些唐兀惕强盗住在围着寨墙的力吉里。那地方有水有草,是唐兀惕军队的一个著名要塞。尽管那些干打垒筑成的寨墙又高又厚,可围攻力吉里的战斗,只持续了两三天就结束了。帖木真把唐兀惕人抢来的羊和马还给克烈牧人,并杀死了要塞中所有抵抗蒙古军队的成年男人,然后抢掠财物,推倒寨墙。

正要打道回去时,得知力吉里南面还有个更大的要塞,帖木真便继续挥师南下,并顺利攻占了那个要寨。带着被缴获的那些少得可怜的弓箭和马匹,以及多得数不胜数的骆驼,以及那些不幸的妇女和儿童,帖木真凯旋回来。

此后不久,一次帖木真打猎时,遇见一个牧羊的男孩。那孩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根顶着一只帽子的长棍跟前,手里端一只碗。

“你是什么人?”帖木真下马问他。

“我是不幸的唐兀惕人,”男孩答道,“因遭受你的劫掠而孤独忧伤。”

“你今年多大?”

“十三岁。”

“你在干什么?”帖木真指住那根顶着帽子的长棍问。

“我把我的帽子放在这根木棍上面,”男孩解释道,“我对它说,让我们从我们两个中挑一个做头儿,它比我高,所以我得伺侯它。”

“我比你和它都高,”帖木真问,“你愿意伺候我吗?”

“我愿意。”男孩说。

“来吧,孩子。”帖木真指着他的坐骑,要这个名叫不劣的男孩踩蹬上马。“我带你去我的帐篷。”

“这些山羊怎么办?”男孩问。“如果我的主人不知道我去哪里了,是要责备我的。”

“我会叫人告诉他。”

帖木真扶这个男孩上了马,然后跨上他的怯薛牵来的一匹从马,与男孩并驾齐驱。回到汗帐中,他把这孩子交给他的大夫人孛儿帖由她照管。每每看到因战争而失去亲人的孤儿,帖木真从心底里可怜他们。因为,他始终记着他本人早年因失去父亲而艰难坎坷的那段岁月。他的义弟古出、阔阔出、忽秃忽和孛罗兀勒,都是他从俘虏中收来的孤儿,他把他们交给他的母亲诃额仑抚养,与他们亲密无间。

23

曾被众多异族汗王推举为古儿汗的札木合,带着他最亲近的五名那可儿,从兀鲁塔山往北逃去,逃入另一座更大的山岭傥鲁山中。出其不意地摆脱敌人的追捕,逃之夭夭,化险为夷,是札木合的拿手好戏。得知他的帖木真安答,只留下一百多人就想抓住他,就觉得可笑。此刻他已远离兀鲁塔山,远离那些仍木呆呆地守在那儿的蒙古士兵,决定在入冬前翻越傥鲁山,到山岭北面去,去找森林部族吉利吉思人。他知道吉利吉思人不愿离开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森林到草原上去,因为他们瞧不起放羊的草原人。他们中做父母的骂起女儿时,常如此吓唬她:“把你嫁给放羊人!”听了这话,做女儿的就会伤心,有伤心至上吊寻死的。因此,札木合明白他不可能游说吉利吉思人去不儿罕山替他远征帖木真,他去找吉利吉思人,只想在那边躲一躲。当他想到帖木真四处找他却找不着时,心里很得意。

“我认识好几个吉利吉思人。”他对他的那可儿说,“到了他们那边,我们就会有吃的有穿的,且不用躲来躲去。”

“那边太冷。”一个那可儿冷冷地说。

“你怕冷么?”札木合笑起来,觉得好笑。“你还怕冷?”

“我可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另一个那可儿说。

“我知道你想老婆了。”札木合哈哈大笑。“到了那边,我会给你找个吉利吉思女人,找个漂亮的,给你好好睡一睡。”

说这话时,札木合自己先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可是他的那可儿,却一个个绷着脸,心情沉重。札木合长年流离失所,常被掳被辱,可他们仍尊他为汗王,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札木合高兴时说这说那,啰嗦絮叨,不高兴的时候,则嫌这嫌那,颇难伺候。

那个叫朵儿拜的黑脸那可儿,在篝火旁烤羊腿一声不吭。那只山羊,是他们从山谷中那几家不大好客的牧人那里偷来的。

札木合发觉他的那可儿都脸色不对,心里很恼火,说他不喜欢吃山羊。

“我叫你们弄只绵羊来,可你们明知我不喜欢吃山羊肉,还是弄来一只山羊。这山羊肉太过腥膻,不好吃。”

“这地方没绵羊。”朵儿拜看着火堆说。

“没绵羊就去打黄羊嘛。”札木合说,“打只兔子来,也比吃山羊肉好。”

“没箭了。”

“我知道好猎手没箭也能逮兔子。”札木合说。

“你自己去试试。”

“你叫我去抓兔子?”札木合发火了。“你忘了我是谁了?我是札木合,是札只剌汗王札木合!”

“知道你是札木合。”朵儿拜站起身子,拿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札木合紧张起来。

“我们要把你绑起来,送你到你的帖木真安答那儿去。”

“你们背叛自己的汗王,天神不容。”札木合明白自己要完蛋了。

朵儿拜朝他的同伙侧了侧头,另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围过来,一把将札木合推倒,然后用绳子捆住他的手和脚。

“放了我吧,朵儿拜。”札木合躺在地上恳求道,“你若放了我,我就不怪你,只当没这事。你们都回家,我一个人去找吉利吉思人。现在我不是你们的汗王,你们也不是我的那可儿,各走各的路。”

朵儿拜从腰间抽出一把快刀,从羊腿上割下一块烤焦了表皮的腿肉,顾自啃起来。他咬紧牙关,用力撕咬着没烤熟的生羊肉,还沾在羊骨头上的生血,被抹得满嘴都是。他明白,既然已动手抓了札木合,就不能放走他,否则后患无穷。他深知札木合诡计多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