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阁楼,半夜孤独
两层的小阁楼,足够满足在喀纳斯的疲惫。
噔噔的声音,悦耳,明快,一种有节奏的快感。会想起,《似水年华》里的默默,很急很匆忙的脚步,像小鸡在啄米的动静。
喜欢木头,是森林的样子。站在小阁楼的阳台上,周边落叶松的气息隐隐地飘过来,高大的树干,直直插入云霄,有很英雄的男人气。月亮的倩影,顺顺当当地透过树枝缝隙洒进来,偶尔会洒在脸上,心头有被眷顾的愉悦,或者说是被喀纳斯的灵光庇护。夜色如水,很怀念的气氛。
记得谁这样说:旅途是一个怀念的过程。
这样的夜晚,容易怀念,有气氛忧伤。
这样的夜晚,清冷干净的夜幕,天空像一个巨大的魔咒,附在意识的潜层,疏离的星辰微弱地颤抖,像某些人的眼睛,甜蜜的,忧伤的。
嗅到些许的孤单,像王安忆小说里的人物,忽然地孤独。
楼下的人还很开心地谈话,两个女房东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烟火,谈婚姻,谈爱人,谈孩子,还谈最近新穿的红色大衣,马上下山准备过冬的喜悦,这让她们,声音唯美。
只有,隔壁刚搬来的哈萨克妇女很沉很沉地睡着了,打着轻轻的鼾声,她是个头有一米八的女人,冬天这座阁楼的主人。
木头的空旷和喀纳斯的安静,终于让半夜生动得不修边幅,楼上的,楼下的,畅聊的,酣睡的……
无眠的人,这样的阁楼,半夜忧伤,忽然地孤独。
贴士:半夜的喀纳斯温度极低,不穿羽绒服是不能随便诗情画意体会气氛的。木制的房屋,不隔音,受到人声的骚扰是必然的,要善哉善哉地适应。切记:浮躁不适合喀纳斯的氛围。
你好,早
隔壁搬来的小男孩,戴着圣诞帽,帽檐上的白色毛球在整个冬天晃动。是很冷的天,他爬在我家窗口的外面,嘭嘭地敲玻璃,一张灿烂的脸映在玻璃霜凌上,他说:“你好,早。”
很冷的冬天,睡眠和黑夜一样长,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听到,“你好,早”,于是心情会美妙一整天。是个童趣的冬天,玻璃的霜凌每天更新,每天变幻,我们呵着哈气,用手指在上面写字,手指划过,温度的余热,会画出几个歪斜的字:“你好,早。”这是我学会的第一行汉字,在1990年。
学会英语,是烦琐不堪的成长,“Good morning!”“How are you?”难表情绪,一直还说:“你好,早。”
喀纳斯的秋天,清晨起床,是最爽心的时候,鸟叫声,霜凌,还有哈气,不忘一句:“你好,早。”
木阁楼窗玻璃上的霜凌,很结实地附在上面,昏黄的颜色慵懒地透过来,厚厚的被子裹不住温度,是早晨,睡不醒的喀纳斯之眠。
我们上厕所要去远远的对面,凌乱着头发,披上羽绒服,那时候,没有美与丑。整夜停靠在木阁楼下面的马自达,窗玻璃上附着薄薄的霜凌,树影有黄褐色遗落下来,心情美妙。
你好,早。
贴士:喀纳斯山上,木阁楼的房屋,按床位计价,每床位五十元起,除了蓝湖宾馆那样的牌子宾馆,在其他住宿地,受点苦吧,厕所在很远的地方。
局子里的几顿饭
“我在交警队吃饭呢……”
“啊?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在那儿……”
在喀纳斯,我们在交警大队搭伙吃饭。关于这次旅行,就说吃饭都有一堆故事能摆。宾馆餐厅基本都关门下山了,能吃饭的地儿,除了当地人的自家小馆子,就只有蓝湖宾馆,但他家吃饭按人头算,一人三十五块。得,找地方买泡面吧。辛苦地玩儿还吃泡面实在招架不住。电力宾馆善良的王姐把我们介绍到隔壁的交警队吃饭,汗。
第一次进到交警队的小院里,几个穿制服的人抽着烟,我们盯着他们,他们也盯着我们,就这么呆呆地相互盯着(我没戴眼镜,大概是这样的)。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说“我们是来吃饭的”?半张着嘴等着他们能先说话,我们终于难为地说出“我们来吃饭”。其中一个警察用抽烟的手指了指身后,其他人都懒得理我们,继续闲聊着。
头一次,吃饭要求米饭多给点儿,抱着要把一人二十五块的分量吃回来的想法,填着肚子。交警队的菜份量很足,很家常。
PS:越往上走,吃饭也越贵,当你惊呼贾登峪吃饭贵的时候,从喀纳斯下来的人,会说你不知足。多储备一些粮食,能直接食用的蔬菜水果也带点,旅行水壶也是出门必备之物,喝过多的矿泉水会让你的肚子叽叽咕咕叫一路。
去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找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
尽管这会儿不是喀纳斯最美的样子,但是,途中和陌生人片刻的交汇很美。
跑了一天,喝着金莲花茶,等着两菜一汤,旁边饭桌的人用摄影专业名词点评着墙壁上的喀纳斯风景画。这是一路上唯一能有交流的摄影团队。
配得上“女士”称呼的一位女士,给我们留下了一句很唐僧的话。
“去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找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复述着这句充满了什么和不知道的句子,企图能从旅程中找出些什么经历感受与之匹配,刚有点眉目时,冒着热气的饭菜就让我思考的大脑变得呆傻。
饥饿让人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上了菜,在我满嘴塞着饭菜时,感觉到旁边有人倒水,和我没关系,连眼皮都没抬。
“我在还没上学的时候……”
嗯?有人说话,和我说吗?突然出现的,慢慢的人声,让我正嚼得起劲儿的牙齿调整了频率,是和我说话呢,没错。
“……看过一个童话故事,故事的名字就叫‘去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找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说完人呼一下又走了。愣神儿……这人真神了,来去毫无征兆。管他呢,来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遇见一帮不知道什么人的人,夹菜吃饭,实在太饿了,还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摸着圆滚的肚子,翻来覆去地念着这句神神叨叨的话,把自己绕了进去,城市里,人生活的地方不存在这样的地儿,它不只是山谷里的湖泊。有故事的地方,是喀纳斯,有故事的人在喀纳斯。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啊?吴克群的小调。
喀纳斯记事本
十月五日下午,三点二十二分
马丫站在喀纳斯湖上游一点的位置,若有感慨地说:“水太急了,我想‘嘘嘘’。”我当即就想晕,这丫可真会找感觉。那时候,喀纳斯的湖水正从我们脚下流过,我正酝酿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十月五日晚,九点过九分
王姐打电话过来,问我们在哪里。那时候,我们从交警大队吃饭出来,走过黑森森的小树林,有点毛骨悚然。王姐说:“几个小丫头出去可不能再乱跑了,这么晚不回来,我担心。”忽然,心里暖暖的。
十月六日早,五点半
闹铃刺耳地响起来,外面和房子还是黑漆漆一片,昨天晚上的徒步念头被困意和没有透亮的天慢慢萎缩掉。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狼叫声,于是,用被子捂住脸,又开始下一场酣睡。
十月六日中午,一点零五分
马队的一个小伙儿,哈萨克人,他看着我很怜惜地说:“你缺脑子!”我一听郁闷了,干嘛刚才还聊得好好的,现在却用这样的表情来骂我。然后听到他又说:“天热得很,你都没戴一顶帽子。”我真是哭笑不得。
十月七日早,九点四十五分
我们坐在蓝湖餐厅门口的台阶上,噌噌噌地吃着休闲榨菜,等着开往白哈巴的车,阳光正好照在我们的脸上,有一种很是恩赐的感觉。李侠说:“好辣,鼻涕都辣出来了。”
十月八日早,九点十分
清晨起床,是最爽的时候,鸟叫声,霜凌,还有哈气。
我们上厕所要去远远的对面,都凌乱着头发,披上羽绒服,那时候,没有美与丑。就是厕所有点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