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品悟季羡林人生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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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完满才是人生(5)

相遇玉皇如有问,丝纶今属大明收。李春芳用长虹比为钓竿,用众星比为钓饵,将新月当成钓钩,视银河为钓场,才思敏捷,不愧为当朝一品。然通读其诗却不难发现,此处的钓翁仙风道骨,无欲无求,一派逍遥。这和世宗的沽名钓“寿”,本就是天上人间的两种不同境界。李春芳诗中之仙翁无需寻觅即可在万物中找到快乐,而世宗皇帝耗尽了毕生精力和财力,却依旧未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仙寿。嘉靖45年的冬天,时年60岁的明世宗在病榻上死去,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明白舍正道而求仙寿是多么可笑、可悲的一件事情。自己的生命和明王朝的根基在这场求仙问道的风潮下都被大大地损耗了。然而将死之言虽善,为时晚矣!季老对于死生之言并不忌讳,他甚至认为人能够通过死亡回归净土,不是一件可悲的事,反而是喜事一桩。古有庄子鼓盆而歌,大致上也表达了相同的道理。《庄子》中载,和庄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妻子田氏去世了。庄子的朋友惠施来吊唁她。到庄子家中,惠施却看见庄子盘腿坐在草垫上,一边敲打瓦盆,一边大声放声高歌。惠施觉得庄子这样对待结发妻子,实在是太无情了,就生气地责备他说:“你的妻子日夜陪伴着你,还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现在因劳累过度而死去,你不悲伤也就算了,怎么还在这里唱歌?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庄子却回答:“这你就说错了。你知道吗?我的妻子刚死的时候我怎么能不流泪伤心呢!可是后来我想明白就不悲伤了。因为我的妻子本就是从没有生命的无形之处演化出的生命,如今她死了,由有生命的人回到了她起初的状态,这就像一年中的四季交替一样,循环往复。我的妻子也正是沿着这一循环的道路,从天地之中走来又回到天地中去。而我却在这里为此号啕大哭,这不是不懂循环往复的天理吗?所以我不再伤心,停止了哭泣。”庄子轻松自如地摆脱了妻子去世时的悲痛,并非他为人无情,而是他深知人处在生生死死的循环之中,只有用超脱的心态才能获得心灵的平静。虽说人到世间只是以过客的身份游走一遭,但也应善尽自己的人生责任,才能走得心安、走得平静。爱国将领冯玉祥每天都在操劳着国家大事,终于积劳成疾,病倒了。身经百战,多少次穿越死亡界限的冯玉祥早已视生死为无物,但若让他现在就死,他又难免抱有一些遗憾。因为他还没有看到抗日战争的胜利,于是他叫来夫人,让她给自己拿一些火柴过来。他的夫人李德全不解地问:“你要火柴有什么用?”冯玉祥回答说:“我担心死后眼睛会闭上,你一定要记住,要用火柴将我的眼皮撑起来。千万别让我的眼睛合上,一旦蒋介石问起此事,你就说,先夫没有等到您答应他的要求,没有看到抗战的胜利,即便是到了黄泉路上也无法瞑目。”听到丈夫这怪异的要求,李德全没有再说什么就答应了他。说也奇怪,自打此事之后,冯玉祥的病竟然慢慢痊愈了,然而死里逃生的冯玉祥以死劝谏的决心却从未改变。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与有些人庸庸碌碌度日相比,冯玉祥“临死前”的遗言让人感动又振奋。即使只是一个人间过客,这样有所作为、有所担当的人也一定会流芳百世、为世人所敬仰。

人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季老在《八十抒怀》一文中曾有言:“在这一条漫长的路上,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外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路太长了,时间太长了,影子太多了,回忆太重了。我真正感到,我负担不了,也忍受不了,我想摆脱掉这一切,还我一个自由自在身。”在80岁的那年,季老更深地感到了回忆的沉重,感到了人生的冷暖,在人是过客的领悟中,他从中找到了安详处世的不惑不惧之术。人生就如同四季,而处在其中的哪一个节气,则只有自己最清楚。人生冷暖,是得是失,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季老的回忆中就充满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味道,因为别人经历过的他经历了,别人不一定经历过的他也经历了。这其中的种种别人自不会懂。张居正的一生更是如此,千帆过尽无人懂,徒留虚名于世间。有人曾用几句诗来形容张居正的一生:“风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说他青年立志,风采翩然;“摄夷蛮骚乱,锄当路芝兰”讲他入仕为官,清明睿智;“以心奉尘刹,不求自身利”赞他不畏强权,刚正廉洁;“量尽山田与水田,只留沧海与青天”颂他政绩突出,功业千秋;“劳瘁于国事,人亡而政息”则是慨叹他丹心一片,毁家纾难。然而即使如此,他生前的所作所为依然得不到别人理解,只能将所有的苦往自己的肚子里咽,自品冷暖。万历五年,张居正的父亲逝世,照例他应该停职回原籍为父亲守孝3年,然而当时他大刀阔斧提倡的改革正处在关键时期,万历皇帝和“反张派”的官员们对此事各持想法。张居正向万历报告了要回家守孝之事后,万历皇帝却以按先例像张居正这样的朝廷重臣因政事繁重可不回乡为由对他百般慰留,在张居正再次请求回乡守孝之后,万历皇帝还以太后懿旨的名义拒绝了他。考虑到改革之事,张居正决定一反世俗在职守孝。然而此事传到了朝中反对张居正改革的大小官员耳中。他们认为年仅15岁的万历皇帝一定是受了张居正的蛊惑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于是纷纷跑到张居正的家中劝说他尊重旧礼为父守孝。张居正对他们表示不敢抗旨行事,这些人只好悻悻而归。但他们还是认为张居正只是贪恋权位,再加上对张居正的改革早有不满,于是他们直接向万历递了奏折,参劾张居正。在此期间甚至连张居正的私人好友王锡爵也来登门拜访,张居正只好对他说:“你们一定要我回乡去守孝,而皇帝却百般慰留请我留下,你说让我怎么办?”没想到王锡爵居然讽刺道:“皇帝让你留下?那还不是你这个皇帝的老师指使他的?”听到自己的朋友居然如此揣度他,张居正不由得悲从中来,随即抄起一把刀,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皇上留我,你们赶我。不如你把我杀了算了!”张居正的遭遇自然与他大刀阔斧改革,损害了一些既得利益者们的利益有关,然而由此也可看出,像张居正一样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别人难以理解的时候。世间悠悠,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人必然不能每每都像张居正那样痛哭流涕一番。世间也绝少不了像王锡爵那样,平日里以朋友相称,但等到真正需要他理解时,不但没有安慰反而落井下石,满口大道理甚至还出言不逊、讥讽嘲笑的虚伪之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经常被世间受冷遇之人用来表示无人理解之意。此语滥觞于中国的佛经《坛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来源于《坛经》中的一个故事:六祖惠能刚从五祖黄梅禅师那里继承衣钵时,黄梅禅师告诫惠能让他赶快逃走,惠能听从黄梅禅师之意,向远方逃去。但是惠能得黄梅衣钵之事最终还是走漏了消息,在路上惠能被一名叫陈慧明的禅者追到了。慧明对惠能说他此行并不是为了黄梅禅师的衣钵而来,只是听说惠能精通佛法,想向他求法问道。惠能听后说:“既然你不是为了衣钵而是为了求法,那么我可以帮你,如果你能放弃所有的尘世之念,我就为你讲述佛法。同时,你也不要有善恶之念,只问你自己是何物即可。”慧明听后,稍有所悟。然后慧明又向惠能请教秘密是怎么回事,惠能回答说:“我能告诉你的也就不是秘密,反之,如果你能自省吾身,那么秘密自在心中。”慧明此时方大彻大悟,他感激地对惠能说:“我在弘忍禅师门下多年却始终未能看清自己,如今在您的点化之下,我终于一切都明白了。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慧明在六祖惠能点化之下,顿悟后对自己这番经历的感悟之语。季老之语则是在经历了人生的种种坎坷后自悟的结果,佛家对此称之为渐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讲的不是世间寡情、世态炎凉,而是说对人生冷暖的感受皆是因个人造化不同而不同。用世俗之心感受一切,自然也就无法感悟真正的生活,无法超脱自己的私心杂念。无论是慧明还是季老,都是因为其心境澄明才悟出了人生道理,人只有对凡事都能用平常心对待后,才可能得到超脱于上的感悟。到那时,才真是人生冷暖自可知,以无求笑对人生。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季老很在乎友谊,他曾经专门撰文谈过交朋友的问题,在季先生看来,友谊是一种高贵的情感,它不但能够帮你度过孤独的人生,也可以净化人的心灵。季老对朋友的看法显然和法国文学家蒙田相似,他在文中引蒙田之语,认为友谊的品质之高更甚于爱情,因为友谊强调的是一种精神的交流,是能够净化人们心灵之情。然而并非所有的朋友都能够做到这点,因为朋友可分为两种,一种称之为知己,是真正意义上的至交;而另一种则是因利益而苟合,最多也就是狐朋狗友。中国自古有云:“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后人常用此语形容真挚友谊的珍贵。与此句同样为后人所传颂的还有俞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这些都表达了人们对友情的重视、对知音的向往。季老对古人言行多有诟病,但在对待友情的态度上倒是和古人没有太多的差异。他将友谊看成人们成功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他说人生是一场搏斗,在谋事时,没有朋友的人往往会惨遭滑铁卢,而有朋友者则能够事半功倍、无往不利。清代第一词人、大才子纳兰性德就有一个因知音而流传的佳话。话说康熙15年,时年22岁的纳兰性德因志趣相投与一个清贫的中年儒生顾贞观结为了至交好友。当时的顾贞观虽远离庙堂,游走于江湖却对诗人吴兆骞因南闱科场弊案被流放宁古塔之事深表同情。他还作了《金缕曲》两首为其鸣冤,想要引起世人注意,营救吴兆骞。然而吴兆骞案牵连甚广,又是先帝顺治亲自批复流放,朝中之人对此都深缄其口,避而不谈。但生性重情义的纳兰性德却被顾贞观此举深深地感动了,于是他对顾贞观许诺,要以5年为期帮他救回吴兆骞。回家之后,纳兰性德便将此事托付给了身为当朝宰相的父亲明珠,在明珠的斡旋之下,吴兆骞终于从宁古塔返回了京城。吴兆骞被释放回来后,纳兰性德担心他无处可去、老无所依,就聘他担任自己弟弟的老师。然而多年的流放生涯早已将吴兆骞的身体透支,两年后,在回家探亲的路上吴兆骞撒手人寰,客死异乡。通过顾贞观的引荐,纳兰性德早已将吴兆骞视为自己的朋友,于是他亲自赶往吴兆骞的家乡为他安顿后事。此事被后人广为传诵,“生馆死殡”作为一则成语故事亦不胫而走。纳兰性德与顾贞观对彼此的才华十分倾慕,两人在文学创作方面也多有相似见解,他们共同开创了享誉词坛的“性情说”,纳兰性德的《饮水词》与顾贞观的《弹指词》还被当时的文人雅士尊为词坛双壁,随着他们的作品名声大噪的还有他们的珍贵友谊。然而天妒英才,年仅31岁的纳兰性德英年早逝,顾贞观对此悲痛不已,作祭文悼亡容若(纳兰性德,字容若),此文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因为顾贞观明白,他祭奠的绝不仅仅是一位朋友而已,也是天下间绝不再有的至真之情。纳兰性德和顾贞观均视对方为平生最重之知己,他们之间的友谊是一种真正的君子之情,早已超越了贫富、生死。正可谓:纳兰性德“生馆死殡”为知音,顾贞观呕心沥血祭友谊。真正的知音不仅是心灵的财富,人生苦短,有朋友相伴也能少些痛苦、多些快乐。可以为你去死的人是爱你的人,但还不是你的知音,可以与之心灵相通超越一切之人,才可称为知己。纳兰性德与顾贞观无疑就是这样的知己,而唐代的“茶圣”与“茶僧”也是如此。“茶圣”就是著《茶经》的陆羽,而“茶僧”则是历史上最有诗才的僧人皎然。陆羽与皎然的故事,相比纳兰性德与顾贞观之间的豪情万丈,则显得平实而富有仙意。皎然是谢灵运的第十世孙,家学渊源再加上早年出家,使他身上带有一种强烈的超凡脱俗的气质;而陆羽是孤儿自幼在寺中长大,后来虽弃佛就俗,但出尘之气已然形成。陆羽和皎然之间相互吸引,最终成了至交好友,他们之间的友情就是世人常说的“缁素忘年之交”。皎然比陆羽年长许多,但他们之间这场僧俗的忘年友谊在世间竟维持了近50年。在此期间,皎然为陆羽引荐了许多在当时和后世都颇富声望的名流,如颜真卿、刘长卿等人。陆羽之所以能够顺利地完成《茶经》,皎然更是功不可没。他不但帮陆羽收集了大量关于茶的知识和素材,还常和陆羽一起研究茶道,奔赴全国各地进行实地考察。除此之外,皎然还为漂泊江湖的陆羽兴建了苕溪草堂。在皎然存世的470多首诗中,提及陆羽的诗作甚多,由此可见他们之间情谊之深。在陆羽搬离苕溪草堂之后,皎然还不远万里去拜访陆羽。他甚至在年近古稀的时候,还去拜访了一次陆羽。这两位许久未见的好友相见甚为欢喜,他们秉烛长谈,品茶论诗,情趣盎然。然而不久之后,皎然就圆寂了,陆羽对痛失挚友十分伤心,为此他坚持自己逝世后葬于杼山,让自己的坟冢与皎然的砖塔隔山相望,永世相伴。像陆羽、皎然这样的知音在史书中也数鲜见,故后人叹曰:“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很多人也交朋友,但却难与之相比,因为他们的交往完全出于利益的结合,虽有也是相同的追求,但终归是结党营私、牟取私利而已。就像“窃国大盗”袁世凯一样,他与李莲英、奕诓甚至侵略者之流交往,其换来的也只能是一时的享乐与一世的骂名。真正的交朋友是不问代价,没有所图的,如果说非要谈目的,那也只是精神上的快慰,交往这样的朋友是贤人才有的智慧,因为与君子相交可以修身养性、让心灵随之得到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