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调情、上茶、奉酒、品味寿司,然后是舞蹈表演。从缓慢悠长的动作中,用心体验每一个技法,哪怕是一个指头的弯曲、哪怕是一个眼神的转向,都是内心读出来的,也是自然流露出来的。
在调情说笑中,艺妓们能够很敏感地捕捉男人们心中的结、心中的痛,并用一般女人不具有的经过特殊修炼才养成的那么一种风韵、那么一种情性消解男人心中的结和心中的痛。一切都是不露山水,点到为止;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绝无硬伤。因为直接提看法,发建议,这与艺妓的身份不符,更是日本政治的大忌。日本的政客们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喜欢她们,钦佩她们的聪明与智慧胜于自己的妻子。也正因为这样,在日本也只有舞妓、艺妓们能和首相们平起平坐,谈笑风生,调情取乐。就连英国女王、爱丁堡公爵以及查而斯王子等欧洲王公们,甚至就连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来日本,都要慕名求访几位最富魅力和人气的艺妓。
当然,艺妓们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她们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都绝不能向外界走漏一丝风声。如一旦败露,则必将身败名裂。正因为如此,日本各界大亨们才会放心地在艺妓面前讨论任何重大问题,无需避嫌。应该说这是她们心境修炼的极致,这是日本理想“妇道”之精髓。就像增田小夜在1957年出版的自传《艺者》中所写的:“别人说我是傻瓜,我就像傻瓜那样,不管什么事都不露声色,绝不反抗别人,绝不说不愉快的事,找些别人高兴的事说。”
实际上,关于这一点,早在《源氏物语》中,紫式部就对日后的艺妓定下范型。《贤木》卷如是说:
女人不应该多嘴多舌,在这方面哪怕有一点不慎,都很丢脸,这是桐壶对朱雀院的遗诏。关于公务之类的事情,女人更不应该插嘴涉足。
但也有例外。1989年6月任日本第75代首相的宇野宗佑,有一次对非常漂亮的艺妓中西蜜子说,如果做我的情人,给你30万日元。包一位情性高雅的艺妓,竟然只值30万日元。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的蜜子,一气之下向《每日新闻》的记者告发了事情的真相。作为一位政治家,竟如此卑鄙地想包养情人。作为一国之首相,竟小气地用不够买一个名牌包的价格就想沾手名流艺妓。丑闻引起了国民的愤怒,30万日元,也成了国民的一个饭后笑料。短命的宇野只做了69天的首相,便在痛骂声中下台了。这一事件同时也是日本战后唯一一次艺妓泄漏与政治要人亲密关系的事件。中西蜜子当然也知道自己有违家规,便削发为尼荒度青春,这也足见艺妓的心相也有刚毅的一面。
(五) 使人迷醉的京都五花街
江户时代由于治安安定,经济增长,文化发展等原因,使得日本各地诞生了很多花街。明治文人曲亭马琴在关西地带旅行,留下了“洛中大半皆妓院”的纪录,对京都的花街发出感叹。
有着千年都城历史的京都,之所以有这么多的艺妓,一个原因是为丰臣秀吉的正妻服务的女流们,都是歌舞音曲的技能十分优秀者。这是个源流。也是京都的艺妓们擅长歌舞音曲的一个原因。同时由于这个源流,与和服布料有关的西阵和友禅也都相继发展,技术达到了一流。其结果,京都的花街,不仅在江户时代就是接客的欢乐街,同时还作为一流文化的观光地被世人所接受。京都花街的接客和观光的两面,现在也很扎实地被继承了下来。艺妓们独特的风景线,不仅引来了客人,也引来的大批的观光客。于是京都的花街成了一个传统文化的产业。
京都有五花街之称。这五花街分别是上七轩、祗园甲部、祗园东、先斗町和宫川町。
上七轩在京都花街最为古老。它靠近祭祀菅原道真的北野天满宫。早在室町10代将军足利义植的时候,当初叫北野社的天满宫发生大火烧毁了大部。在修造的时候用其材料顺便搭建了七轩茶屋,这就是上七轩的起源。之后的1587年丰臣秀吉在北野举行大茶会,这家七轩就用作休憩场所。到17世纪前半叶,随着江户幕府的许可,茶屋发展成了花街。虽然离京都的繁华街远了些,但它紧邻西阵,而西阵周边有很多排列整齐的商家古屋。细长的石阶路隐藏着带有神秘感的古屋,倒也有趣。艺妓们非常喜欢这里。观光客在这里很容易看到艺妓们的亮丽身姿。
祗园甲部与祗园东属于五花街中规模最大的。前往八坂神社参拜的人们,在这里歇脚喝茶,那是在16世纪的时候。再从喝茶,吃和式点心发展到喝酒点菜。而在水茶屋奔跑的女服务生们,开始唱歌跳舞为客人服务,之后发展成了专门的艺妓馆。
祗园甲部与祗园东原本为一家人家。在明治初期,京都府将其分为祗园甲部和祗园乙部,只是后来感到乙部在甲部之下,风水不太有利。就将祗园乙部改为祗园东。日本三大祭之一的京都祗园祭,就在八坂神社举行。在祗园祭期间,艺妓们破例地被允许结成“胜山”的发型。此外,作为祭神的一环,艺妓们还表演奉纳舞和花笠巡行。祗园祭与花街的紧密联系,使得艺妓文化更具仪礼色彩和宗教意味。此外,祗园甲部每年4月要举行“都舞”,艺妓们用色彩和舞姿,让人们感觉春还在你的身边,还没有远去。
先斗町的风情特色在于处在被三条、四条、鸭川、高濑川围绕的石阶路地的花街。先斗町名字的来源不明。一说是来自葡萄牙语的“先端”和“桥”之意。在江户时代的1712年,舟运发达的先斗町取得了经营料理店的许可,茶屋、旅龙屋开始出现。1813年取得了从事艺妓的许可,诞生了先斗町花街。明治时期,先斗町花街不问出生地广招各地舞妓人才,遂使得这里的艺妓素质很高。在京都花街被封评为“粹”的艺妓,属先斗町最多。每年5月先斗町要举行“鸭川舞”。鸭川柳树爆出新绿,倒映在河面上,给人很强的初夏来临的季节感,“鸭川舞”成了先斗町的风物诗。
宫川町也位于鸭川沿岸。鸭川的河原,在历史上曾经流行过著名的阿国歌舞妓,所以小剧场多是其特点。为前来小剧场看戏的观众提供茶点,之后再发展成提供酒水。终于在江户中期成了综合性的游乐场所。现在宫川町的一大特色就是舞妓的人数多。每年4月举行“京舞”,众多舞妓的身姿同时亮相,非常艳丽,令观光客大饱眼福。
身为京都人,对历史上形成的五大花街有什么评价呢?
有日本人说,保持传统与格式的祗园町,接待其他地方来的客人最好。
有日本人说,具有“粹”氛围的先斗町,自己玩乐最好。
有日本人说,轻松娱乐的宫川町,慢慢地享受最好。
有日本人说,非常平和的上七轩,带京都人来玩最好。
京都狭窄的盆地,能开出五朵色彩各异的艺妓之花,真是对日本文化的一大贡献。这种带有“乡愁”味的软实力,令日本人非常得意。
(六) 京都花街的经济规模
京都的艺妓文化,作为一项产业,它的经济规模如何呢?这也是我们感兴趣的话题。
首先看艺妓的人数。
据京都传统伎艺振兴财团提供的资料(截至2007年2月)显示:
祗园甲部:艺妓86名,舞妓28名,花茶馆74家。
宫川町:艺妓40名,舞妓27名,花茶馆37家。
先斗町:艺妓41名,舞妓10名,花茶馆32家。
上七町:艺妓18名,舞妓7名,花茶馆10家。
祗园东:艺妓11名,舞妓5名,花茶馆12家。
合计为:艺妓196名。舞妓77名。花茶馆165家。
而在大正初期,京都五花街仅艺妓人数就是1200人。从艺人员急减是个不争的事实。
那么人员急减的原因是什么呢?就是现在的青春女子不再愿意做“化石”或“国宝”。一个整天手持iphone,以卡哇伊为卖点的日本美少女,不能忍受将自己的青春生活葬送在仪式中。但是最近的一个调查倾向显示,想成为舞妓的少女人数在增加。这也是家长在为学习不好的女孩寻找出路?不得而知。但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是想成为AKB48少女组合的人多,想成为京都舞妓、艺妓的人少。
将文化产业化是日本人的拿手好戏。他们成功地将动漫产业化,将卡哇伊产业化,将少女组合产业化,将情色产业化,甚至还将赏樱产业化。总之,将一切有文化元素的东西全部产业化,是日本人最愿意干的事,那么艺妓文化也要产业化。
有日本学者对京都花街的经济规模做过计算,我们来看看是如何计算的。
午后六点,筵席开始。召唤舞妓、艺妓的时间单位,通常是2~3小时左右。如在座敷,与艺妓游玩的时间为2小时,其花代(也叫玉代,是客人叫唤艺妓出场费用)一人是25000日元到35000日元。舞妓、艺妓们通常的出场时间是从午后6点到夜晚12点。这期间假设出场3到4回,一个人一个晚上的营业额是10万日元。如果再加上通常到其他地方串客(日本语叫“远出”),白天各种商业机构的写真会,见面会等出场费,这样估算的话一个艺妓一天的收入是12万日元。花街的公休日一个月二天。这样估算的话,艺妓们一年总的工作日在300天左右。艺妓一人的每年总的花代是300日乘上12万日元。为3600万日元。这其中属于艺妓的收入为720万日元。也就是说京都花街的一名艺妓,一年为艺妓馆赚的钱是2880万元。京都的舞妓,艺妓的总人数约为273人,2880万日元乘上273人,等于78亿6240万日元,这是京都一年总花代的推算。
此外还有与花街连带的产业。如饮食业、和服业、鞋业、皮革业、小五金业等。比如客人在茶屋消费的酒水和饭菜。舞妓、艺妓们穿戴的和服、腰带、木屐、袋物、簪子、以及为舞妓,艺妓服务的发型师,男众们的人工费等。还有舞妓、艺妓们学习艺事的学费等。因此从花街全体看,每天还是有相当的金额在市场滚动。如艺妓们的和服定做,每套费用至少在200万到300万日元之间。
在往昔,花柳界的高级饭馆和花茶馆仅为特定客人群提供接待和玩乐,自然对外“谢绝进入”。但是最近几年,日本人通过举办一些常人可自由参加的收取会费的筵席游乐会,设置女性专用的午间筵席等措施,开始出现重点对待常客,并欢迎新客人群体的倾向。而且艺妓们的工作场所并不局限于高级饭馆和花茶馆内。每逢花柳界举办的舞会、当地的祭祀活动以及年度活动、剧场舞台等户外活动时,也能在各个花街上欣赏到艺妓们的技艺与舞姿。
(七) 东京六大花柳界
我们再来看看东京花柳界的情况。
从大正到昭和的百年间,东京不断诞生新的花柳界,其数量最多时超过50处。但到现在,东京只有六大花街。
1. 新桥花柳界
位于东京首屈一指的繁华街——银座的新桥花柳界,以其技艺高超而备受日本全国花柳界的瞩目,因受到明治新政府的青睐而使其名声雀跃。大正时代致力于提高技艺,使“艺术之新桥”成为不变之名。如果追溯其发源的话要回到安政四年(1857年)的时候。2013年是新桥艺妓发祥纪念156周年。新桥也是荟萃日本建筑精华,提供高品位料理的日本高级饭馆集中地。
每年5月底,新桥演艺场要举行新桥艺妓的舞会——东舞,为期四天。从1925年(大正十四年)开始,以新桥演艺场的创建为契机而诞生的东舞,战后不久就诞生了艺妓明星MARI千代,全国观众蜂拥而至前来观赏国民性舞会。许多有名的作家为东舞会编写过新作舞蹈,画家描画过背景图面。
新桥花柳界在大正十二年(1923年),艺妓共有900名;昭和三年(1928年)艺妓共有633名;昭和二十三年(1947年)艺妓共有400名;昭和四十八年(1973年)艺妓共有250名;平成八年(1996年)艺妓共有120名;平成十九年(2007年)至今共有艺妓70名,高级饭馆12家。
2. 赤坂花柳界
赤坂花柳界在明治以后,以军人为服务对象而繁荣起来,并成为与新桥并驾齐驱的一流花柳界。战后的赤坂花柳界受到日本政治家和大企业财团们的青睐,以歌舞妓座为舞台的赤坂舞会,成了象征赤坂艺妓荣华花柳界的一大仪式。近年来,虽有人叹息于街道面貌的改观,使得往昔的遗迹越发淡薄。但在2006年举办的赤坂舞会,为复兴带来了契机。2007年春天,赤坂艺妓代表日本的花柳界,出席了美国华盛顿的樱花节。赤坂高级饭馆总共只有6家,其中一家是在战前就非常有名的“口悦”,在全日本都属于一流的著名高级饭馆。
赤坂花柳界颇感自豪的是诞生了一位“传说中的美妓——万龙”明星。1908年(明治四十一年)《文艺俱乐部》杂志发起在全国推举“日本百名美人”的活动。结果第一名为赤坂春本的万龙当选。得票数为90100。万龙在8岁的时候成了艺妓馆春本的养女,14岁的时候开始在艺妓界崭露头角。赤坂花柳界也因此在全国大出风头,当时流行的一句话:酒是正宗,艺妓是万龙。
赤坂花柳界在昭和三年(1928年)共有艺妓400名;昭和三十一年(1956年)共有艺妓300名;昭和四十八年(1973年)共有艺妓290名;平成八年(1996年)共有艺妓100名;平成十九年(2007年)至今共有艺妓32名,高级饭馆6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