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情探泰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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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花开花谢(下)

若雪已经哭了快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又是这样声嘶力竭的哭法,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可就是不肯停下来。别说雪诺心痛不已,就连谢嬷嬷都觉得心痛得快要受不了了,直在一边念叨着,“我的小主子,奴婢真恨不得用这条贱命换了小主子的平安。”雪诺忽然觉得若雪好像哭得轻了些,而且梗着脖子一直向她身后处门口那里瞧。

“雪儿……”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雪诺手里一颤,觉得抱在怀里的若雪好像一下子重得都要抱不起来了,吃力地将软软的双臂再紧了一紧,将若雪抱牢。是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果然身后又是谢嬷嬷等人向四阿哥行礼请安的声音。接着已经听到了他走到她身后的脚步声。

四阿哥张开双臂向着雪诺怀里的若雪笑道,“雪儿,想不想阿玛,让阿玛抱。”说着便将若雪从雪诺怀里接了过去。雪诺转身抬头望去,正好迎上他一个温柔的笑容。笑得有些陌生,还有些别扭,但是这也足够了。

若雪完全停止了大哭,只是嘶哑着嗓子一声儿接着一声儿叫着,“阿玛,阿玛……”

胤禛心痛不已,在他心里若雪不止是他和雪诺的女儿,还是一个正待成长的小小雪诺,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小小雪诺。况且两岁的若雪已经越长越像她的额聂年雪诺了。

胤禛抱着若雪极温柔地哄着她,“乖,不说话,好好睡觉,阿玛抱着你睡。阿玛哪儿都不去,就抱着雪儿。”他说话的语调越来越温和,越来越慈祥,越来越轻柔。这时候的他只是一个疼女儿的阿玛,不是这府里人见人怕的主子,也不是天潢贵胄的皇子阿哥,更不是性子执拗阴冷的那个胤禛。

果然,若雪心里像是得了极大的安定似的,在胤禛怀里平静下来。她额上满是冷汗,面色因为哭泣的时间太长而变得苍白,在灯光的映衬下又有些发青。她闭上了眼睛,时不时地又好似极不放心地再次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她终究还是累极了,眼睛睁开时越来越费力,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肯睁开。而胤禛一直眼睛不肯移开地看着怀里的女儿,直到她完全陷入沉沉睡意中。雪诺极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对父女,此时才觉得真是累极了,觉得看着胤禛时便从心里底里有了可依靠的人。

胤禛抱着女儿很久很久,就那样立在当地,一动也不肯动。好像生怕自己动一动就惊醒了她。直到雪诺走上前来,他才抱着若雪回转身来对着她。轻声道,“睡着了。”

雪诺没说话,伸手想来接若雪。这时若雪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先是看了看雪诺,然后看了看抱着她的胤禛,极清晰有力地叫了一声,“额聂……阿玛……”叫完了便使劲吸着气,并且越来越用力,直到最后长长地吸入了一口气后便再也没有呼气出来,最后一次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真正地完全平静下来了。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快,雪诺还完全不明白地亲眼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若雪闭了眼睛好像睡着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很少能睡得这么安稳过。雪诺瞧着女儿自语道,“睡着了么?让额聂抱。”

说着便要来伸手接了若雪去。胤禛却满腹疑惑,轻轻唤了一声,“雪儿……”没有应答。刚才明明是她叫了许多遍的“阿玛”,现在好像还听得到。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雪诺却痴痴地又问道,“雪儿是睡着了么?把她放到床上去吧。”

胤禛看了看她,先没说话,然后抱着若雪走到床边去放下来。他和雪诺两个人都环坐在床边瞧着床上好似睡着的若雪小格格。

胤禛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雪诺的手,雪诺有些呆滞地笑道,“这是做什么?也不怕雪儿笑话。”说着便要去给若雪盖被子。胤禛极有力地紧紧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行动,他的另一只手却慢慢伸向了若雪,雪诺微笑着看着他的动作。然而胤禛的手伸到了若雪的鼻子下面,雪诺渐渐收了笑容。

胤禛也是立刻一缩,若雪一点鼻息也无,他的心好像被一只手抓紧了狠狠地拧了一下。他没说话,但是握着雪诺的那只手却不肯放松,同时又伸出另一只手去,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了若雪的身上。这才看着雪诺轻轻叫了一声,“诺儿……”

雪诺紧紧盯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好像受了惊一样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喉咙里噎得紧,她努力地呼吸着,像极了刚才若雪的情状。胤禛觉得心里刚被那只拧了一下的手放开,现在立刻又是被一拧,终于猛然将雪诺搂进怀里叫道,“诺儿,别怕,还有我在。”

雪诺的浑身开始打颤,她仍然无法说出话来。胤禛就这样紧紧搂着她,不住在她耳边唤着,“诺儿……诺儿……”

过了片刻,雪诺用力将他推开,慢慢站起身来,向床前面走去。刚走了几步又蓦然停住,口里像是询问一样淡淡道,“都说是我冲犯了这府里的人,又是谁冲犯了我的雪儿……”话音未落便倒于地上晕了过去。

胤禛“腾”地站起身来,声如迅雷般地怒喝道,“来人”。

深秋时节秋风有时冷得透骨。雪诺站在万福堂外面抬眼瞧着上面那座巍峨的殿阁。一阵风过,身上便是一颤,不知是怕风还是着实怕了这座万福堂。说是万福无极,可实际上给她又曾带来什么福气呢?和露伺候得极小心,看她打颤忙上来问道,“侧福晋冷么?”雪诺没说话,摇了摇头,提步便向上面走去。

那肆意妄为的老嬷嬷已经奉四阿哥之命被仗毙,纵然是李氏侧福晋跪地哭求也没有用。因此万福堂外面伺候的所有的丫头和嬷嬷们都受了教训,没有人敢再对雪诺不敬。但是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因为四阿哥吩咐过,这些烦心的事不许人往年氏侧福晋耳朵里传。

雪诺再进来万福堂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这似乎已经成了惯例,每当她出现的时候必然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这大概是最让人吃惊的一次了。几天的功夫,这位一直没露面的年氏侧福晋瘦弱得竟有些纤弱可怜了。她的两把头上除了一个作为发架的银质扁方外再无任何首饰。脸上也无脂粉痕迹,只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倒露出了本真来。身上一件素到极点的银灰色缎镶石青缎托领、缘边、挽袖的旗装,通身无也任何纹饰。走到上座的四阿哥胤禛和嫡福晋乌喇那拉氏面前木然地按规矩行礼,“给王爷和福晋请安。”

“快起来。”乌喇那拉氏竟抢在四阿哥前面说话,并且动作极麻利地起身走下来扶雪诺起来,拉着她的手走到自己一侧的椅子上按着她坐下。这让李氏等人都极为惊讶。别人倒还犹可,唯有李氏不肯掩饰地忿忿地看了年雪诺一眼。

等乌喇那拉氏也坐下来,四阿哥却放下手里捧着的茶盅站起身来。背负着手在当地慢慢踱着,一直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慢慢地开了口,“这些日子宫里头事多,我日常不在府里。原想着府里是有规矩的,总不至于出什么大的纰露。没成想竟是我想错了,倒真的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端。”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本来就有掌管王府家事的权责,这话等于直接就给了她一个严厉警告,同时也是对别人的警告。别人变颜变色的,唯有雪诺好像事不关己面无表情。

“凡事背后自有因缘定数,莫要去争什么。安分守己才是平常,以平常心待之方可长久。四爷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这府里的人若是个安守本分的自然也待以之礼,必保无豫。若不然……”四阿哥没再往下面说,立在当地目光如鹰目一般犀利地审视着所有的人。不管下面姬妾们心里想什么,自己仍然面不改色。没人敢说话,但是人人心里打鼓。

停了片刻又往前踱步,直到停至雪诺的座前,所有人都把目光又集中在了这里。他向雪诺伸出手,雪诺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他目中那般坚定,还有对她的鼓励,不由得伸手握了他的手被他扶着站起身来。

四阿哥旁若无人地专注瞧着她,柔声道,“可好些么?这些日子我知你伤心,你可知我比你更伤心?”话说得曲意婉转,动人心魄,不由不让旁人妒忌。雪诺眼里涌上泪来,定定地瞧着他。胤禛又道,“所谓覆水难收……也就这个道理了,我不想连你一起失去。”雪诺没说话,点了点头。

这样温柔的四阿哥并不是哪个人都见过,但是偏偏他面对不是自己,乌喇那拉氏、李氏等人无一例外地心里不痛快。但是刚才四阿哥话说的明白,若想长久就要安分守己。否则怎么样虽然没说,但是依着四阿哥的性格也不难猜测。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禀报,说宫里有人来送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