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犹豫了一下,一面是高高在上的母亲,一面是结发之妻,更何况这发妻的背后还有着一个强大的家族。他自能理解贾母为何恨她入骨,乃是因为发妻动了她至亲的骨肉,他原非贾母亲生,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所生的女儿,没有过多的怜惜。贾母一心想将黛玉嫁给宝玉,无外乎也是想日后让贾府的继承人身边有个自己人。对这一点,他也不赞同,故而平素对发妻对黛玉的种种敌意也是视而不见。
“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我虽是你的继母,可到底是你父亲三媒六聘取来的正经夫人,怎么?你要做个忤逆之子?……罢罢罢,你不收拾她,我自会让人将她扭送到官府去,你既嫌弃我,也好,等处置了她,我即刻就搬离贾府!看世人怎么评说你这个贾老爷!”贾母怒气冲冲,声音越来越大。
贾政平素是个卫道士,最怕就是被人戳脊梁骨,贾母如今在气头上,又把话说得这般狠绝,他也只能先让发妻委屈一下了,遂狠狠地打了王夫人两个耳光道:“你这刁妇,竟干出这等丧天良的事来,我若是再饶你,岂非要落人口实?来人呀,先把这个刁妇押到柴房里好好看管!”随后又忙软语安慰贾母道:“母亲先别生气,此事事出突然,为了咱们贾府的名声,咱们也需从长计议呀!”
贾母思忖片刻,觉得贾政说得也有理。今日不管怎么说,也算查出了真凶,王妃那里好歹有交代了。要紧还是去看看玉儿是正经。遂冷哼了一声,自带着鸳鸯等几人去了,留下贾政自去处理。
且说贾政因碍于贾母的面子,不得不惩治王夫人,随即命人先将其押到柴房里去,等明日再行发落。心里也是暗气她也是过于歹毒了些,如今事情败落还要连累他跟着受累。
王夫人一见贾政如此狠心,不由哭诉道:“好你个狠心的人,我们王家素来待你不薄,我也给你生下两男一女,且女儿还入宫封了妃子,你却这般对我!我哥哥一定会来找你算账的!”
贾政也只得跑到夫人跟前哄道:“夫人先别急,如今那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我好歹也要敷衍她一下,不然我岂不是要落个不孝的罪名。再说,你到底是犯下了这么大的事,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吧?你放心,暂且委屈两天,我自会想办法将此事平息。你若只是执意不从,气恼了老太太,真把你扭送官府,我可就真无能无力了!”
事已至此,王夫人也再无话说,只得先听从贾政的安排。
再说贾母回房后,即刻吩咐鸳鸯去叫人准备车马,要马上赶到王府去。
鸳鸯自知贾母见黛玉心切,自是不能耽搁,遂小跑着去安排了。
这日清晨,黛玉方用过早饭,正在屋中抚琴。这几日黛玉每日里都和水溶、水媃吟诗,抚琴,对弈,游戏,过得甚为舒心畅快。黛玉的精神甚是充沛,身体也逐渐强壮起来。偏偏今日水溶有事要出府,不能陪她相玩,黛玉便觉得恹恹的。
忽见紫鹃快步进来道:“姑娘,姑娘大喜事,老太太到王府来接姑娘来了!”
雪雁听见,放下手里的抹布,嗤之以鼻道:“什么喜事不喜事的!早起我并没有听见喜鹊叫呢!再说姑娘还不想回去呢,轮得上你在这里支嘴!”
“姑娘本就是贾府的人,又和老太太祖孙情深,老太太亲自来接,自然是要回去的。更轮不上你这个丫头在这里说三道四的。”紫鹃和雪雁这几日没少为了这事明争暗斗的,这会子自是不肯相让。
雪雁刚要说话,却被黛玉娇声喝止。黛玉正色道:“回不回贾府,你们两个说了都不算!只干好自己的事就罢了,旁的再不要多说少道的,若只是不听,便休怪我不念主仆的情分。”
雪雁和紫鹃听了便都顺眉顺眼地低了头,再不敢言语。
“玉儿,你做什么呢?”这时,屋外传来了王妃的声音。黛玉忙整肃衣裳,起身相迎,莺声道:“黛玉给母妃请安。”
“快快起来。”王妃忙扶黛玉起身,道:“你外祖母亲自登门来看你了,正在客厅等候,随我前去吧!”
黛玉听罢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得茫然携了王妃的手往客厅而去。
“玉儿呀!你可是要想煞老身啦!”贾母一见黛玉,立刻老泪纵痕地迎了过来。
黛玉素来心软,见外祖母思念自己之极的模样也忍不住心头一酸。当下也落下泪来。
惹得王妃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但缓缓神也知贾母这也是打得苦情牌,不过让玉儿心软,答应跟她回去罢了,不过王妃倒是清醒得很,诸事都好说,唯独不能让玉儿跟她回去。思及此处,便拭去泪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要过分伤心了。再说玉儿身子也弱得很,只这般哭,断断没有好处的。”
贾母这才止住哭声,缓缓道:“王妃说得是,我只是想玉儿心切,一时难以自制,还请王妃见谅。”说罢,就紧拉了黛玉的手,在客座上坐了下来。
王妃微微一笑,只不动声色地坐下来,指挥下人布茶上果。
贾母擦了擦眼泪,道:“王妃呀,毒害玉儿一事已经有了结果。”
“什么?竟有人毒害我?”黛玉心里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贾母。
黛玉的眼神让贾母一阵心酸,遂轻抚黛玉的手道:“都是外祖母不好,委屈了你,也是没有料到儿媳妇竟然有这样的毒蝎心肠。玉儿,我已经命人将她扭送官府了,论她之罪,怎么也要做上几年牢了,玉儿,日后府里再无人敢对你不利,你就看在我想你想的心碎的份上,和我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