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的话提醒了贾母,她静静想了片刻道:“你说得有理。”转脸对凤姐道:“自那以后,你姑妈就从未想你透露她是如何投毒的吗?”
凤姐摇摇头道:“因我不同意姑妈如此做,故而姑妈就从未再向我提起此事。既然老太太你说妹妹中得是慢毒……”凤姐认真思忖起来,霍然眼前一亮,道:“我想姑妈绝不可在妹妹的饮食里下手,因为妹妹总是和您一起用饭的,况且妹妹身边的紫鹃和雪雁两个丫头都甚为忠诚的,莫不是在妹妹日常用的东西做手脚?”
贾母听罢,点点头道:“鸳鸯,你去把金陵城里一流的大夫请来几位,让她们去玉儿的房间里细细查看一番。”随后又嘱咐凤姐道:“你回头到你姑妈身边探探风声,记住切不可走漏半点消息!若此事办好,也算你将功折罪!”
“是,老太太尽管放心。”凤姐忙信誓旦旦地回道。
凤姐和鸳鸯各自下去行事,到了傍晚,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鸳鸯将金陵城中的名医一口气请来了六位,到黛玉的房中细细查看,终于发现乃是黛玉房中的一盆花惹下的祸事,那盘花名叫虞美人,放在窗棂下,每日被风一吹,那花粉就会飘得屋中尽是,离花盆不远处就放着一张茶几,黛玉每日喝茶吃点心都坐在那里。时间久了,难免就引了那花的花粉,故而埋下了毒种。而这盆花是去岁府里买花之时,随后分到各屋里的。
如今水落石出,贾母只气得牙根痒痒,忍不住将桌子拍得山响,道:“这个刁钻的妇人,如此狠心害我的心头肉,我今日要不将她扭送官府,就做不得这个一家之主了!”
鸳鸯忙劝慰道:“二太太纵是太狠心了些,您也不必这般生气,倒是想个法子将她拿住才是正经。”
贾母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还能抵赖不成?”
鸳鸯思忖片刻道:“老太太您怎么忘了金钏是怎么死的?明明是她冤枉金钏,逼死了她,可偏偏还说金钏是自己在井边贪玩,失足跌下去的。罪顶当头,她还尚且可以抵赖了。金钏到底是个奴婢也就罢了,虽说她这次害得是正经主子林姑娘,可这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她满可以说,将花摆在林姑娘屋里的事并不知情,到时候若细论起来,二奶奶倒成了顶缸的,逃不了干系了。”
贾母细细思忖一回道:“说得也是,那该如何让那刁妇伏法呢?”忽然她眼前一亮道:“有了,你去把凤丫头叫来,我自有安排。”
次日,凤姐奉命来找王夫人。进门就大声说道:“不得了,不得了,林妹妹好生生地竟中了毒呢!”
王夫人先是一怔,继而便喜形于色道:“此话当真?”
凤姐装作毫不知情道:“是呀,昨日王妃来府里了,说林妹妹中了毒,要留在王府里好好修养呢,这一段日子怕是不会回来了。”
王夫人轻舒了一口气道:“那也好呀,那林丫头我左右看不顺眼,就这般长去了才好。”
凤姐从王夫人那方才喜悦的面容上就猜出了八九分,遂又察言观色道:“那王府也真是的,只把林妹妹接过去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真不知她们安得什么心!”
王夫人喜不自胜道:“没想到我这计策真可谓是一箭双雕了!”
凤姐装作不解道:“姑妈说得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得意忘形,因想着自己的侄女到底不是外人,遂笑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丫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又岂会活得长?无须我亲自动手,只在她房间里的东西上做做手脚也就是了。如今她在贾府里中了毒,却到王府里才发了作,这样一则让贾府洗脱了干系,二则也除掉了我的心腹大患,更可擎着林家的大宗遗产,这可不是老天保佑么?”
凤姐听着一阵胆寒,没想到自己的亲姑妈竟是这般的丧尽天良。她平稳了一下纷乱的心绪道:“姑妈真是能干,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能杀人于无形呢?”
王夫人洋洋自得地说道:“不过是一盆叫虞美人的花而已。哼哼,凤丫头,你还是太嫩了。日后还要跟我多学着点儿,要想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说到此处,王夫人眼露凶光,直让自诩在下人面前能不怒自威的凤姐都心生胆寒。
“好一个不择手段呀!你这毒妇,好狠的心!”忽然一声怒喝,贾母在鸳鸯的陪伴下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原来凤姐奉了贾母之命,前来探王夫人的口风,贾母便叫上儿子贾政,一起站在窗根儿下听,直待她承认黛玉中毒是她所为后,就立刻进来抓她。
“啊!”王夫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尖声惊叫起来。
“来人,还不将这毒妇给我绑了,即刻就送到衙门里去!”贾母狠命地用拐棍杵着地面喝令着。
“母亲饶命呀!看在宝玉份上,您就饶过我吧,我只是一时糊涂呀!”王夫人明白了自己要面临的处境,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母亲?哼!我却不敢当,我怎么敢有你这么心如蛇蝎的儿媳妇?宝玉?你还有脸提他?要是没有你这么个狠心的娘,他反倒好过些。”贾母把脸一扭,根本就不理会王夫人的哀求。
“老爷,求求你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就饶过我吧!林丫头中的毒也是可解的,不如让我将功赎罪吧!”王夫人自知再求贾母也无用,便转脸哀求贾政。
“你休想!若再让你碰玉儿,恐怕玉儿又会受伤的!”贾母狠狠地瞪了贾政一眼道:“你若还把我当母亲,就即刻休了这个刁妇,随后将她扭送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