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发问我说:“如果我说是你会忌惮我吗,那你忌惮的是我还是银先生?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你肯定觉得我自己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计谋的,那么用你自己的脑袋好好想想吧,你想出答案的时候,就是你明白一切的时候。”
钱烨龙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些东西我看的清清楚楚,他说:“如果真是这样,你是比苏景南还要可怕的人。”
我说:“你们不是说我体内住着一个恶魔吗,现在我让你们看见他的一角你们就开始害怕了,我现在才明白当时为什么董缤鸿会在我和他之间选他,并不是因为我无能不及苏景南,而是因为他在害怕,害怕终有一天他要面对这个恶魔。”
钱烨龙就没有再说话,之后默默离开,他显得很失望,毕竟一个人完全没有达成此行的目的自然是会有一些遗憾的,我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为何,只是一开始就看清和拒绝的事,就没有询问和讨论的必要。
钱烨龙走后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子边上,这个寂静的楼栋之间,只有我知道潜藏着什么,那种黑暗,是要吃人的。
第二天的时候孟见成被杀的案子转到了我们办公室,卷宗也到了我的手上,部长没有亲自出面,是孟见成的一些残党对现场做了调查,之后刚好就撞见了前去的甘凯,然后甘凯自然就被抓捕了起来,不过在案件转交到我们办公室的同时,甘凯却没有移交,而是被关押到了黑山监狱,也就是上次我去看汪龙川的地方。
这个案子该怎么去查我根本就不上心,此时此刻我最上心的事自然是甘凯被关押的问题,因为他被关押在那里,并不是部长的意思,而单纯是孟见成的残党为了泄私愤。
我马上便以特别调查组队长的身份前去探监,我带了陆周和我一起去,依旧是让郭泽辉留守办公室值班。到了监狱之后我记着当时樊振带我进来的样子直接就到了关押特别犯人的那里,只不过我并不像樊振那样一路畅通,在我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之后,也就放行了。
到了那老旧的监狱门口,我再一次见到了监狱长,他还是老样子,只是这时候面对的人却已经不是樊振,而是我。
我说:“我是来提审甘凯杀人案的。”
监狱长并没有阻拦,配合我带我进去到里面,我让陆周在外面等我,我和监狱长进去,再过第一道门的时候我和他说:“你将甘凯收留下来,不知是因为糊涂还是有别的打算。”
他问我:“不知道何队这句话怎么理解?”
我说:“孟见成被杀,他的属下冒充部长名义将私自扣留的,而且是自认为的嫌犯交由你关押至这里,你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而为之,这件事如果部长知道了,你说他会怎么处理?”
监狱长说:“你不用恐吓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不用绕这么多弯子。”
我说:“我要见樊队,我知道他在这里。”
监狱长看着我,然后问说:“这就是你的条件?”
我说:“是的,这就是我的条件。”
监狱长说:“那成交,那么当部长问起这件事的时候……”
我说:“部长不会问起这件事。”
监狱长看着我,接着就是明白过来的笑意,然后他打开了第二扇门,只是这第二扇门的方向已经变了,他说:“这边。”
一共过了五道门,来到一处单独的关押室,他把门打开说:“半个小时,希望何队不要在时间上为难我。”
我说:“你放心。”
然后他就离开了,我走进去,樊振正坐在里面,对于我能到这里丝毫也不奇怪,好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对于他的镇静我也不惊讶,因为一个身在牢狱之中的人还能让张子昂给我带来那样一条讯息,必定是有他的能耐的。
他看见我进来,只是说:“你来了,坐吧。”
我于是在铁床边坐下,看着他,他倒是并没有什么改变,除了衣服换成了囚犯的衣服之外。我问他说:“你让我来找你,是有什么嘱咐?”
樊振却看着我问:“我并没有让你来找我。”
我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你会被关在这里,在带我来见汪龙川的时候你就知道会东窗事发,那时候你带我来见汪龙川是次要的,让我知道这个地方才是你的目的,因为你知道其后你会在这里,让我来这里找你。”
樊振说:“不错,一段时间不见,你聪明了,而且用了一个很好的由头来到这里,可以说计算精准,几无破绽。”
我说:“我能做到的都在你的计算之内,否则你也不会把那封信送到我手上,你留了一个疑问,知道我一定会来问你。”
樊振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也像是在观察我,我则继续说:“只是这样一闹,部长恐怕是要疑心你了。”
樊振却说:“他一直都在疑心,所以才信任你,他也同样疑心孟见成,所以也才有你的可乘之机。”
感觉现在能和樊振对话之后,只觉得从前与他的那些交谈就像小孩子和大人说话一般,我永远不会明白他脑袋里在想什么,话里面想说什么,可现在我能听懂,而且也能用同样的话语与他交谈。
我问:“无肝尸体是不是无头尸案的一部分?”
樊振摇头但是又点头,我看着他却没有说话,他说:“既是,也不是,就看你怎么去看这两个案子,因为两个案子都牵涉颇深。”
牵涉颇深?
现在这个无肝尸体还根本无法和无头尸案的牵连相比,难道是我连这个案子的表皮都还没掌握,而且樊振说的连环杀局我也没有在这个案件中看出来,最起码我并没有看到针对我的部分,除了在树上那个古怪的名字除外,所以我很疑惑,我想见到樊振问个清楚。
大约樊振是见我疑惑,也见我在深沉思考,于是就说:“一叶遮目不见泰山,你太拘泥于小节了,所以才难观全貌。”
我问:“我想不透,所以才来找你,我也正在想把你救出来的方法。”
樊振却摇头,他说:“询问通常会坠入另一个诡计,思考才能释疑,这样就是为什么无头尸案你被牵连如此之深的原因,现在同样的问题摆在你面前,要么是重蹈覆辙,要么是拨开迷雾,就看你如何思考。”
我看着樊振,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他说:“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
樊振便没有回答,而是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他说:“我在这监狱之中,没人能救,唯有我自救,所以你省些力气在别的事上罢,我这边只会让你越陷越深,甚至陷入危险当中。”
我说:“我知道了。”
樊振说:“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你回去吧,这一面之后不要见了,省得给各自都带来麻烦,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会传讯到你手上。”
我说:“那你保重。”
我出了樊振的监狱,只觉得为了这一句话代价甚重,为了能来这里,从一开始布局到杀死孟见成,又到让甘凯被捕,每一步都是险象环生,就为了这一个问题,但是我此时的心理却是——值得!
因为这一句话,足以指点迷津,让我知道后面要如何去做。最起码,我自认为在这之后我不会再犯在无头尸案中的种种错误,不会再让自己陷于被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