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毫无悬念的抓捕,犯罪嫌疑人的位置已经锁定,抓捕警力安排就绪,按说,成功就近在咫尺。
破案抓人对于警察来讲,其实只是日常工作而已,就像演员作秀、医生看病、小偷窃物一样,再普通不过。那些所谓的神探、精英,往往都是影视剧加工之后的产物,就算有这样的人,在警察圈里也和别的行业一样,是相对少见的。警察也是平常人,脱了制服回家就是老百姓,老百姓的努力是建立在目的基础上的,仕途、富有或者精神上的被别人认可,总之是有所求。没所求但仍十分努力的人也有,但会被大多数人冠以一种称号:能耐梗。
罗洋带着刘权和赵顺信步走进了这栋位于金融商圈中心位置的大厦,蓝黑色的警服十分显眼,引起一片注目。其实搞经侦的一般抓捕都不穿制服,着便装既能在侦查中便于隐蔽,又能在抓捕时给犯罪嫌疑人留有面子。
但今天他们这么来是另有目的,这是个已经被媒体炒作了许久的案子,从立案侦查的那一天起,传唤了谁、涉及什么公司,甚至问了什么,都毫无秘密可言。当然,侦查员们是会对媒体守口如瓶的,而且在每次询问完涉案人之后,都会强调要保守涉案秘密,但这个世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除非那个所谓的秘密只有你自己关注。
今天要抓捕的人,就是这栋大厦的拥有者,本市的商界奇人刘总。刘总多年商海沉浮浸淫,出手不拘一格,十年间由一个打工仔变成了资产上亿的董事会主席,公安局调查他,自然是本市的重要新闻之一。罗洋等人早给他上了边控,离开本市自然是不可能的,刘总也因此多次向经侦总队进行抗议,认为这侵犯了他的合法权利,强烈要求公安局恢复他的自由和名誉。而经侦总队则在依法答复的情况下,继续加紧侦查,今天,就是进一步剥夺他自由的日子,另一方面,也自然是解决他连续上访问题的时间。
当前台小姐上前询问的时候,罗洋等人已经走了过去,小姐追上阻拦。罗洋一把推开董事长的办公室门。刘总正端坐在大班台后,漠然地看着这些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刘总,我们是省厅经侦总队的。请您协助我们回去调查。”罗洋亮出工作证说。
刘总站了起来,他中年发福,个子不高,属于那种典型的苹果身材。他眼神里毫无惊异和恐惧,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冷漠。“协助你们调查?我犯了什么法?”刘总说。
“刘总,他们……他们是自己闯进来的。”前台小姐追了进来,刘总摆手,示意无事。“有什么急事明天再说吧,我还要去开个会。”刘总将手中的烟蒂果断地捻灭,站起来便往外走。后面的刘权一把将他拦住。“刘总,再重复一遍,我们是省厅经侦总队的,今天来是找你有事,说好听了是协助我们调查,说白了是对你依法传唤。”刘权严肃地说。
刘总愣了一下,微微一笑。“经侦总队,我听你们局长说过,总队长不是老蒋吗?我先开完会,之后去你们那。”刘总不屑地回答。
罗洋笑了。“呵呵,刘总,我们知道您神通广大,但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带你回去,这是传唤证,回去我们总队长自会见你。”罗洋一语双关。
“什么传唤证,我看不懂,你们闪开,我今天有重要的会议,这是本市招商引资的大事,耽误了你们负得起责任吗?”刘总表情突变,脸色阴沉,说着继续往外闯。他心里是有底的,他自然不是去开什么重要会议,而是要立即见到他的律师、联系那些救命的关系。罗洋等人的到来,比刘总预料到的早很多,所以那些破解之法大都还未实施,亡羊补牢,是必须在大限来临前做完的,这点,刘总不够专业。而罗洋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凭着数月来加班加点获得的证据,他们有信心在12小时之内拿下刘总的口供,到那个时候,就算再大的关系过来,也翻不了刘总印在笔录上的指印。经济基础是决定上层建筑的,这点搞经侦的都明白,对于上层建筑和有经济基础的刘总们,警察太渺小。但警察是执法的工具,法律的规定和程序都是白纸黑字,不容许商榷和探讨,所以只要法律能占得先机,就算刘总们的经济基础再雄厚,也无济于事。
“刘总,那就直说了吧,我们今天是为了你涉嫌操纵股市的问题来的,你必须现在接受我们的调查。”罗洋收起笑容。
“调查,你们这帮警察整天干点人事儿不?”刘总一下火了,脸憋得通红。“操纵股市,笑话,你们懂什么叫股市?我们公司是本市的创利大户,每年给国家上缴了多少利润,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问题,你们这帮警察的饭碗,还不是我们纳税人兜里钱凑的啊!调查我?叫你们局长来!”刘总恢复本性,斯文全无。
“刘海辉!你别太过分!”罗洋正色,上前抓住了刘总的胳膊。“在你公司里,别让自己没面子。”罗洋低声说。
“你给我放开!”刘总一把甩开罗洋的手。“保安,保安!”刘总话音未落,门口的几个保安呼啦一下冲了过来。“我看你们谁敢抗拒执法,谁来我拘谁!反了,你们!”刘权一下横在了保安面前,凝眉瞪目,几个保安被震慑在了原地。
“嘿,都干嘛呢!我花钱养你们是当摆设的,把他们给我拽开,要不开除你们!”刘总一把推开了罗洋,快步向外走去。保安一听,也不顾刘权了,推搡着把刘总往外拽。
这时,赵顺拦在了刘总面前。
“滚开!”刘总狠狠推了赵顺一把,弄得他一个趔趄。
赵顺半低着头,又挡在了刘总面前。“你……你……给我站住。”“让你滚开,好狗不挡道。”刘总歇斯底里。“你再说一遍,谁是狗?”赵顺语气低沉,冷眼相视。“谁是狗自己知道,让你滚开!”刘总满脸挑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赵顺声音依然不高。“我说十遍也行,你是狗,你们警察都是狗!”刘总根本没有直视赵顺。
当然,他也根本没有看到赵顺的动作。
烟缸具体是从哪儿抄起来的,慌乱的人们谁都没有注意过,而烟缸从完整到粉碎的过程,人们却看得一清二楚。具体来讲,烟缸是完整地在赵顺手中,呈下落状态,之后粉碎在刘总面部的,过程十分迅速,好似流星滑落,而结果却十分沉重,似是彗星撞击地球。在场的警察、保安以及围观的公司职员都惊呆了,嘈杂喧哗的气氛一下归为平静,像是倾盆暴雨后突然的天晴,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全身颤抖、右手流血的赵顺和应声倒地、一脸混乱的刘总在视线焦点上。
“罗洋!你们干的好事!”江队用力拍响了桌子。“一个简简单单的抓捕,让你们搞成这样,啊!你说说,这影响有多坏!现在……啊!现在
犯罪嫌疑人躺在人民医院里,成堆的记者在那采访,他的家属和公司人员就静坐在咱们总队门口,咱们辛辛苦苦树立的警察形象毁于一旦!咱们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的案子怎么收场?你说,这事怎么办!”
江队原名江浩,是罗洋所属大队的大队长,40多岁,身材威武,满面红光,一看就是注意保养的人。江队克制了一下再次想拍桌子的手,抽出一支烟,罗洋赶忙上去用火机点燃。
“江队,这事全怨我,作为探长,我承担全部责任,要处分处分我,是我……”罗洋低声说。
“得得得,别这儿推功揽过,现在不是时候。”江浩打断了罗洋。“我告诉你,说句不该说的,案子破不破,是现在破,还是过些日子破,都是工作上的事儿。但因为办案而动手打人,还造成严重后果,就不是办案得不得力这么简单的事儿了。几个月后就是副大队长竞聘,你干探长已经四年了,因为这个事耽误了,你觉得值吗?啊!”江队推心置腹,一脸凝重。
“江队,我……”罗洋也一脸沮丧。“哎!我就不该带着丫赵顺去!”罗洋说着也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两口。“江队,你说这事……这事怎么办啊?”罗洋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