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胤禛二十七年历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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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上卷(上)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复立二阿哥胤礽为太子的当月,康熙皇帝对成年皇子进行了第二次大规模的分封。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晋位为和硕亲王;皇七子胤祐,皇十子胤礻我被封为多罗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被封为固山贝子。

康熙四十八年十月,康熙皇帝又给已分封诸子赐了封号。胤祉为诚亲王;胤禛为雍亲王;胤祺为恒亲王;胤祐为淳郡王;胤礻我为敦郡王。

胤禛此时的封号全称应为“和硕雍亲王”。“和硕”,满语即指“一方”。和硕亲王便是一方的首领,比如一个部落或是一个旗。这样的爵位在皇室中只有皇帝的皇子、兄弟可以得到。而在外藩中也只有蒙古部族中特别得到皇帝恩赏的部落首领才能拥有。胤禛此时所拥有的地位,已经升到了一个臣下所能拥有的顶端。

除了爵位,在这次分封之后,康熙皇帝还任命胤禛充任镶白旗的旗主,并将畅春园西南的圆明园赐给了他。

在这次分封中有三个人值得一提。

皇八子胤禩于康熙三十七年被赐封为多罗贝勒,康熙四十七年废太子之后爵位被褫夺,不久后又复爵。在这次分封中,他的爵位没有变化。

皇十三子胤祥于康熙四十七年被削爵圈禁,在这次封爵中其爵位也未得复还。此后终康熙一朝胤祥也再无起色,倒是后继的雍正朝中大放异彩。

而在这次分封中所得最多的就是皇十四子胤禵。胤禵不但得到了爵位,康熙皇帝还把大阿哥胤禔原有的包衣佐领以及其在上三旗中所分的佐领全部赏赐给了十四阿哥。

德妃的两个儿子在这次分封中一个得到了人臣所能达到的极高地位,另一个在被分封诸子中年纪最小又受益最多,显然康熙皇帝也对这两个儿子极为重视。这时又恰好德妃千秋,因此借着两重事由来道贺的自然是之前好几天就贺客盈门。

德妃不喜欢过于热闹,况且来送礼的也好,来道贺的也好都是各有不同心思,应付起来拿捏着态度也非常累。直到暖寿这日才能好好歇歇,自然是约了一向聊得来的命妇听戏、打雀牌放松一下。来的自然少不了汪渔洋的夫人以及汪家的女儿汪夏涵。密嫔和殳懰就更不用说了。

德妃是难得的慈祥,一边吩咐着人摆牌桌一边向殳懰和汪夏涵道,“好孩子们,你们年纪轻,别学着我们老天拔地的,懒得动。这么好的天气,出去走走也好。不用在这儿守着规矩。”

殳懰本来就是心有惴惴,不想在这里再遇到胤禛,巴不得这一声。却瞧着汪夏涵向她使眼色,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密嫔也是连日里觉得殳懰不爱说话又懒得动,唯恐她生病,便也催着她们出去。

无奈之下殳懰只好答应着站起身来和汪夏涵出了怡情书史。殳懰想都没想就往西花园走去,汪夏涵却明显停滞了一下,才追上她的脚步。西花园距离胤禩生母良妃所住的咸福宫不远,而良妃最近生病,胤禩常来探望,她不想在这个时候遇上胤禩。

还是和上次一样,上了吉云楼。两个人俯身在栏杆边上,殳懰忽然问汪夏涵,“你进过学吗?”

“进学?”汪夏涵一怔,不知道她怎么想起这个问题来。想了想回答,“也算是进过吧,不过是家学。父亲请了几位先生,在家中设馆,一族里的兄弟姐妹皆在一处读书。”

殳懰从幼时起也是父亲班达尔沙郡王延请了师傅教习国语、汉语,也读过不少的书。后来又遇到西洋来的传教士约瑟?迦斯底里阿纳也做过她的短暂教习,只不过那时候所玩多于所学,处处觉得新奇而已。

殳懰一边听汪夏涵讲,一边点头道,“怪不得你这么与众不同,原来并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啊。”原本是称赞汪夏涵的话,觉得她性格开朗,感觉很亲切。

不过这一下汪夏涵却误解了,忙解释说,“我可比不得旗下的格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就是姑奶奶了。”

说到出嫁,殳懰忽然想起上次她和汪夏涵在这里聊天,是因为谈起八阿哥胤禩。不过这么久也没有听到过皇帝给他们指婚的消息,不由得看了汪夏涵一眼。但是她是不愿意主动去打听别人的事的,所以并没有出口相问。

倒是汪夏涵果然聪明得很,明白她的意思。她只是轻轻卷起自己的袖口把一段皓臂伸向了殳懰,“你看。”殳懰仔细一瞧,她臂上有手掌大的一片淤伤。有的地方紫,有的地方黑青,还有的地方微微犯黄,看样子是伤得不轻。忍不住惊得,“哎哟”一声,又问,“这是怎么了?”

汪夏涵却并不在乎地把袖子放下来笑道,“这就是八阿哥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

殳懰没说话,却吃惊得更厉害。对于胤禩她的映象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坏,总觉得他至少是个温温尔雅的谦谦君子。何以会和一个女人动手?

汪夏涵把握着她的眼神,不等她问,便回答了她心里的问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你。”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殳懰简直觉得汪夏涵今天是抱定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想法来的。她心里已经受到了强烈冲击。忍不住反驳,“你们之间合也好,分也罢,和我一点关系没有。该说的话上次我不是都跟你说明白了吗?现在你又告诉我这样的事,那我能做的只有请太医来给你上点药,别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愿意承认胤禩和汪夏涵会因她而大打出手这样的事,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感。

看殳懰着急的样子,汪夏涵叹了口气道,“我都知道。我不怨你,真的。是我自己没有这个福分,我谁都不怨。”说着便掉下泪来。

汪夏涵面色平静,却泪落如雨的样子让殳懰心软了。试探着问了一句,“除了别人,还有他呢。那你也不怨他?”话即出口立刻就是后悔,何必在这个时候再揭人的伤口。

不过汪夏涵脸上虽泪渍未干却凄然一笑,摇摇头,“不怨。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只想告诉你,这世上无论遇到哪一样事,摆在你面前的选择总是很多。小事倒也无所谓对错,若遇大事一定要有慧眼,可是万万错不得的。因为错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这话一字一字落进殳懰心里,如同重锤敲击一般让她心痛。却什么话也不想再说了。

听得楼下有人上来,是德妃宫里的秋菊。满脸的喜气,福了一福,笑道,“两位格格快回去吧。四爷和十四爷都来给主子请安,还有一位年夫人带了小姐也来道贺,主子说马上就要开戏,就在戏台前用膳,叫请两位格格快回去呢。”

殳懰听得说“四爷”含糊着答应了一声,脚步却慢下来,“秋菊姐姐,你先回去,娘娘那里事多,不用管我们。”然后又向汪夏涵道,“你也和秋菊一道去吧。我有点头晕,回去休息一下再来。”

汪夏涵看她样子便心知有异,却扶了殳懰一只手臂向秋菊道,“秋菊姐姐,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就到。格格可能是在这栏杆边上站得久了,有点晕高呢。”

秋菊倒不以为然,答应着先去了。

汪夏涵扶着殳懰下了楼,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你也不用告诉我。看你的样子一定是两个人闹别扭了不是?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躲,若有误会更是得说清楚。”

殳懰看了她一眼,“瞧你,还说我。先跟我到承禧殿去补补妆吧。”

这种时候成心找别扭那种小家子气的事,殳懰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所以回承禧殿看着汪夏涵补了妆,自己也定了定心神,两个人立刻就赶去了乐志轩。一脚踏进去,便听到德妃笑道,“好了,人来齐了,开戏吧。”

乐志轩里有个小戏台,此时台下摆了膳桌。德妃和密嫔在当中的主席上。四阿哥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禵在这一席右首另设一席。胤禛身上已经是亲王服色。头上戴着缀了朱纬,裹着红片金的藤竹丝夏朝冠,前缀舍林饰五颗东珠,后缀金花饰四颗东珠,颤巍巍的红宝结顶。穿着石青色绣五爪金龙四团的补服,前后正龙、两肩行龙。如此一来看上去胤禛已经颇有王者风范,威仪棣棣。

胤禵按贝子制,头上的夏朝冠也是前缀舍林,后缀金花。只是前边仅有两颗东珠,后饰一颗东珠,也没有红宝石顶。他也穿着石青色补服,补服上只有前后四爪行蟒各一团,较之亲王补服还有很大差别。只是胤禵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冠服,却毫无局促,似乎隐隐已经显出了从容不魄的风范。

在主席之左首的一桌上现在坐了三个人。一个是汪渔洋的夫人,汪夏涵的母亲,这是长春宫里怡情书史的座上客。另两位是一老一少,年长者看上去实在是不年轻了,估计着都不只是耳顺之年,比德妃和汪夫人明显苍老一些,着的是汉服,虽然言语行止之间礼数周到,却并没有亲切感。相比之下,德妃往常的宜喜宜嗔倒是真性情,而这位老夫人就完全是冷冰冰的,即便是在笑的时候也像是行规矩一样,并不带着感情。年少者看上去与汪夏涵和殳懰年纪相仿佛,一样地禀清丽之姿,但是即不同于殳懰之清逸出尘,也不同于汪夏涵的明艳眩目,倒是皓齿明眸格外的清冷。清冷得有点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眉宇间也是一样的书卷气,但是处处带着胆怯。

说这一老一少是母女,真让人不太敢相信,因为不论是外貌还是气质,均无相同之处。就是从年龄来说,也像是祖孙,不像是母女。辞色之间,老夫人稍嫌严厉,少女则让人觉得怯怯生怜。这是致休大臣,原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夫人和小女儿。这位年小姐名字叫做年姝莹。只是年氏母女与汪氏母女的母慈女娇的感觉大相径庭。

年姝莹穿的倒是旗装,很惹眼的桃红色旗装,袖缘、领口绣着很精致的蝴蝶、牡丹。只是这种繁复富丽的款式和她凄清的气质不太符合,浓艳的颜色更显得见衣不见人。看样子,年姝莹并不喜欢听戏,不过是陪规矩罢了。但是明显能看得出来她会走神,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每次抬头之际,从她坐着的位置正好看到几乎完全面对面一席上的雍亲王胤禛和贝子胤禵。一但看到了,她又好像受了惊一般,立刻低下头来。这些都被坐在她一侧的汪夏涵看个正着。她也不由得跟着年姝莹的目光对雍亲王频频顾盼。雍亲王却似乎完全不知道一样,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认真地看《天妃拜寿》,似乎不作它想。汪夏涵忽然发现,雍亲王虽然是望着戏台的方向,其实目光总是停留在这一方向的中途,就是侧前方的主席一个位置上,而这个位置坐着的人是殳懰,雍亲王看似出神地盯着戏台,而实际上看到却是殳懰的背影。

殳懰总被人盯着背影看,当然也是有感觉的,忽然一个转身。在汪夏涵看来,雍亲王便立刻偏了身去,明显有点慌乱,却很快稳住了,执壶给自己的弟弟胤禵斟了一杯酒。殳懰自然没有抓住他,有点失望地转过身去。

胤禛和胤禵兄弟两个执爵起身行至德妃面前,刚要说话,偏巧这个时候在年夫人的撺摄下年小姐也执了杯起身行至德妃面前。年姝莹看了胤禛一眼,立刻低下头,已是满面红云,手里又拿着杯子,有点不知所措。

德妃显然是很喜欢年姝莹,笑道,“这孩子倒是乖巧招人疼的。”忽然又看了看胤禛,说话一向不太用心的德妃,在这个时候竟开了个大玩笑,“和四阿哥倒像是一对佳儿佳妇。”

年姝莹面上红云未退,低着头也不便搭言,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胤禛却像没听到一样执爵跪下来,口称,“子臣给母妃上寿。”胤禵刚刚听到德妃说“佳儿佳妇”的话忽然看了殳懰一眼,有点走神。此时看到哥哥跪下来,自己也忙跪在胤禛一侧也双手执爵道,“子臣祝母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德妃喜得亲手接了两个儿子的杯子,各自抿了一点,笑道,“起来,起来,快起来。”

殳懰是和德妃、密嫔同席的。因此雍亲王胤禛和贝子胤禵行礼之际,她自然也不便坐着同受,早已站起身来。听了德妃刚才佳儿佳妇的话,心里难免会不舒服。这个年小姐的父亲不过是个致休的巡抚,朝廷里像这样的致休大臣有不少,那么像年夫人这样的诰命便有很多。而年夫人又毫无出众之处,并不如汪夫人一般既美且贤,相处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谈吐也颇有雅量,所以与德妃、密嫔都相处得来。那德妃为何会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特意让年夫人和年小姐出现呢?如果不是因为和年夫人特别相与得来,那便是对年小姐有好感。难道德妃已经立意要雍亲王纳了年姝莹做侧福晋?当然德妃说的话也不必太当真,不舒服归不舒服,亲王纳侧福晋并不是德妃就能说了算的,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殳懰倒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偏偏年夫人把德妃的话当了真,已经站起身走上来,拉着自己的女儿向德妃笑道,“娘娘您真有眼力,我家的二妞自小就是最乖巧不过的孩子,从来都是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又向女儿道,“二妞,你还不赶紧给娘娘磕头谢恩。”这话说得不伦不类,让在场的人忍俊不禁。而且为了德妃随口一句话便赶着叩头谢恩,痕迹也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