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胤禛二十七年历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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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上卷(下)

“回禀娘娘,我的生日大,虚岁十五了。”殳懰沉静回答。

“年纪也不小了。”德妃笑了笑,“进宫多半年了。以前的事若有说的不对,不要再提了。”德妃似乎是为曾经的申斥在表示歉意。

殳懰自然不能不表明态度,淡淡地道“娘娘说的什么事,我不太清楚。”显然是不愿意再计较了。

德妃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这一点我倒喜欢。咱们娘儿两也就说说心里话。皇上最近也跟我提过给你指婚的事。照我看来,最重要的还是有个人能真心疼你。”看样子,康熙皇帝并没有忘了自己还从蒙古带回来一个格格。而德妃说的话看样子也确实是发自真心,不能不动容。

“刚才我都看到了。你和十四倒也是般配得很。”德妃接着说。又是旧话重提,这让殳懰非常伤脑筋,没想到德妃这么契而不舍。不提四阿哥,不提八阿哥,只提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更是个大难题啊。而且,德妃明明知道她除夕夜在雨花阁和四阿哥见面的事,怎么能还提出她和十四般配这样的问题呢?

殳懰听着德妃说完,觉得上次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也没必要再旧话重提,并且也觉得上次自己确实是有点冲动。就算是不肯为自己着想,也总得为了密嫔着想,毕竟德妃才是这长春宫里的一宫主位。

所以斟酌着回答“有些事,自有天定,还是顺其自然的比较好。多谢娘娘教诲。”反正德妃已经得罪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又何防。不过,自己真的是一点没给自己留退路啊。

本以为德妃会生气。谁想,却笑道,“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事又不谐,不怒反笑,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不愿意再想了。

元宵节到了,元宵节算是春节的尾声。不过后宫里既使是过完了春节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等着做,日子还是一如既往。这一点与皇帝和部院大臣们不同。康熙皇帝早从正月初十日就在乾清门御门听政,开启了一年中听政的新篇章。而元宵节康熙皇帝也一样忙得很。从十四日开始,一大早就要先行祈谷礼,中午要在太和殿大宴外藩内臣。十五日的元宵正日也要先在太和殿视朝,然后临乾清门听政,午时又是在太和殿大宴。

后宫里虽不比前廷人多,却来得比前廷热闹,因为要上灯。除了腊月二十四设的天灯、万寿灯,除夕、正旦日设的两廊及甬道石栏上的灯全都在这一日点亮,一下子把夜色里神秘、高大、黑暗的紫禁城映衬得喜气洋洋、华贵富丽。上灯的同时演奏《火树望桥之章》。

“……愿春光,年年好,三五迢迢。不夜城,灯月交,奉宸欢,暮暮朝朝……”远远听得这悠扬的辞曲,殳懰越觉得吃到口里的元宵没滋没味起来。晚膳加元宵这是宫中元宵节的惯例,只是没有气氛,连元宵都吃不出好味道了。

正在心里不好受的时候,忽然看到十三阿哥胤祥竟然神采熠熠地进了承禧殿,“快点准备,带你们出去看灯。”他对殳懰和温惠说。“你在里边闷得太久了,要生病的。我已经请准了密嫔娘娘。”

是啊,很久没有出过紫禁城了。这个提议倒让殳懰精神一振。与其一个人伤情,真不如放开怀抱,找点高兴的事做。于是用最快地速度和温惠准备好了,和十三阿哥一起去辞了密嫔,出了宫。

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外面处处挂满了彩灯。有龙凤狮虎,蔬菜水果,花鸟鱼虫,神仙人物……到处是火树银花,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殳懰一边走一边看,十三阿哥和温惠有说有笑,非常开心。

看着到处都是家家户户出来一起看灯的,看着别人笑语盈盈,殳懰更强烈地觉得格外的寂寞。忽然想到,在这种日了里,四阿哥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自己的府里?和他的妻妾儿女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是啊,好像是忽然才明白了这个问题。他是有妻有妾的,也有儿有女。那她在他心里算是什么呢?

正在想的出神,忽然听到温惠叫她,“格格,十三爷有话和您说。”回头一看,十三阿哥手向远处一指。殳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站在一片彩灯中的竟然是四阿哥胤禛,正在定定地看着她。

殳懰顿时便心里一热,竟一步都走不了。还好,四阿哥走到了她身边。伸手扶住了她。他含着笑意望着她。十三阿哥和温惠也相视一笑。十三阿哥指指不远处的一座茶楼说,“四哥,楼上雅间已经安排妥当,你和嫂子进去说说话吧。我也要带温惠去玩了。一会儿回来找你们。”说罢两个人走了。

殳懰好像不敢相信一样,看着四阿哥。四阿哥在悄声说,“还没看够吗?我们也走吧。”说罢,拉了殳懰的手,紧紧握了握往前边走去。

茶楼里人很多。上了楼进了房间,布置得很优雅。两个人坐在窗边。随后有伙计把茶点送进来。四阿哥亲自给殳懰倒了茶。

“你刚才让我想起一句词来。”殳懰仿佛此时才敢相信不是在做梦。

“是什么?”四阿哥笑问。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殳懰轻轻念出来。两个人一时沉默下来,也许是因为有太多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怎么不……”殳懰忽然想问四阿哥为什么不在自己府里?可是又一想,何必要多这一问呢。为什么非要总提醒自己也提醒他,他还有一大群的妻妾儿女呢?

“怎么啦?”四阿哥温柔地问。

“没什么,想问的太多了,可是忽然又什么都不想问了。”殳懰回报他一笑。“我只要知道我现在坐在这里,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四阿哥抿着唇,眼睛仿佛在探究什么一样地看着殳懰,“还记得我说的话吗?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殳懰点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三阿哥和温惠回来了。“四哥,私房话说够了吗?”十三阿哥笑问。四阿哥只是笑了笑,转向殳懰:“好了,让十三弟送你回去。”

等到殳懰和温惠两个人进了承禧殿的卧室,宫里已经是到处静悄悄了。两个人还是挺开心的。

这种快乐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密嫔的宫女来请,说是有位命妇进宫来了,请她一起过去。

跟着密嫔到了怡情书史,除了德妃还有一中年贵妇和一少女。敬陪末座的中年贵妃长得很美,是一种鲜明的美,正和德妃说话说的高兴,看来是非常之熟悉了。少女大概十七八岁,长得很像中年妇人,应该是母女,也非常漂亮,是那种真正的美女,并且眉目之间有一种文采风流的感觉。殳懰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没认出来。

密嫔向德妃请了安。中年贵妇也向密嫔见了礼,给殳懰见礼。少女也给密嫔和殳懰行了礼。听她们的自称殳懰才认出来,原来这少女就是曾经见过面的汪夏涵,而这中年贵妇自然就是她的母亲汪渔洋的夫人。

“殳懰,”德妃吩咐道,“你带汪家的格格出去走走吧。我和密嫔还有汪夫人要说会儿话。”

这倒求之不得,应了一声“是”,两个女孩都福了一福,便一前一后出来了。汪夏涵四下张望,先主动开口,“这里附近不是有个西花园吗?我们去那儿吧。”她很不客气地提了要求。

殳懰倒不明白她因何是这样一副忿忿不平的态度。但是,她对汪夏涵却满是好奇之心,不愿计较,随口说,“好吧。既然你有兴趣,就过去瞧瞧。”殳懰带路往西花园走去。

这天是个春暖花开的好天气。两个人一起进了西花园,汪夏涵看样子对这儿也不是完全陌生,先向吉云楼走去。殳懰也就跟着后面上去了,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楼上可以凭栏远眺,包括长春宫在内的西六宫可以尽收眼底。殳懰是非常喜欢登高远眺的,也许是因为以前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太习惯了,而在深宫几乎乎有视线的障碍不能驰目骋游。此时安安静静地看风景,等着汪夏涵开口。

“是我让母亲带我进宫来的。我很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汪夏涵说话非常坦白、直率。

“你不是见过我吗?又为什么想看我?”殳懰觉得很奇怪。

汪夏涵盯着她看了半天,目光里悄悄闪过一丝不屑。“听说你和十四阿哥从小青梅竹马。皇上把你带进宫来又和四爷暗生情愫。现在连八爷都被你迷住了,想娶你做侧福晋。所以,我很好奇,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说着眼波流转,上下打量一番,“论才貌我自不会输你,不过是你身后有强大的漠南蒙古罢了。”

殳懰听她说话如此粗疏,不禁皱了皱眉道,“我也听说你是有名的闺阁才女,想不到见面不如闻名。关于我的事,我似乎没必要跟你一一解释,我也不能给你任何想要的答案。而我身后站的是谁,这一点也不重要,你难道没看清楚吗?我只是个喀喇沁的多罗格格,并不能代表整个喀喇沁部,更代表不了整个漠南蒙古。你若觉得这是我的优势,我倒觉得这是我身上的累赘,我宁愿一个人喜欢我是因为我本人,不是因为附加的任何东西。而任何人若喜欢我是因为我身上附加的东西,这样的人我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你听明白了吗?”

本以为如汪夏涵一般好辩和傲慢无礼者会生气、发怒,没想到她却忽然笑了。刚才稍有不屑的表情瞬间不见,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笑道,“你已经把我想知道的答案给了我。多谢了。”

“谢我做什么?”这倒让殳懰一怔。

汪夏涵接着说,“只要你不会喜欢八阿哥,我相信他一定会回心转意。”

又是八阿哥,殳懰觉得无比郁闷,怎么哪里都有这个人。说话便没有了好声气,“你们两个的事别把我加进来,和我没关系。”

汪夏涵却笑了,“我和你,怎么会没关系。我是离开四阿哥才和他在一起的。在我眼里,他就是无人能及。他有雄心,有抱负,男人应该有的他都有。可是他却偏偏如你所言,因为你身上附加的东西而选中了你。我更不明白的是,你倒钟情于四阿哥。”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前尘往事,站在眼前的是四阿哥曾经喜欢过的人。怪不得在八阿哥府里看到他们见面的时候觉得很其中有文章,可是她却离开他转投八阿哥。而且,看样子,她知道的还不少。

“你对八阿哥的评价干嘛不去跟他说?你应该对他去说,不是对我说。”殳懰提醒她。

汪夏涵平静地说,“我没有对他说,也不想对他说。该来的便来,该去的便去。我只是特别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殳懰暗想,离开也许倒也是种运气呢,不说别的,就是八福晋乌雅氏便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康熙四十八年的到来,又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了,就是二阿哥胤礽的复立。殳懰不知道如今身在紫禁城里的自己会和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一天早上,照例起床洗漱,给密嫔问安。也去了怡情书史给德妃请安。可是怡情书史里气氛似乎与往常不同,空气里透着紧张。想着还是不宜多停留,就回了承禧殿。谁知,绥寿殿和承禧殿也像被感染了一样,空气中也到处弥漫着这种紧张的情绪。

密嫔亲自到承禧殿来,摒退了其他宫女。她很亲切地拉了殳懰进了卧室坐下,一边尽量把声音放柔和说“昨天晚上皇上来过这里,问了我不少你的情况。想必是觉得你在宫里的日子不浅了,而且年纪也一天大似一天,该指婚了。也许今天皇上就要见你。你先想想,到时候该怎么跟皇上说。”然后又转向温惠,“给格格做好觐见的准备。”

殳懰心里顿时如翻江倒海一样。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天心难测,谁知道康熙皇帝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呢?自己又该怎么跟他说呢?说喜欢四阿哥?可是此时才发现,四阿哥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明白话。自己如果主动说了会不会是自讨没趣呢?并且,四阿哥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表示想娶她的话。他们之间还没有到讨论谈婚论嫁的程度。也许那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而已。

果然,立刻就有小太监来了,传皇帝口谕,请殳懰格格到养心殿去。以往除了请安,很少有正式的召见,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温惠检视了一下,觉得很妥当,就服侍着殳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