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庸注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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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中庸注参(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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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群臣位卑,宜加体恤,恐情不能自达也。

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柱按:郑注:“不惑,谋者良也;不眩,所任明也。”来百工以足财用,足见注重工业,深知工业为国家之财源,向来儒者倘注意及此,则中国工业,早应发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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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此九经之效。

康有为云:不惑谓不疑于理。不眩谓不迷于事。士感恩则鞠躬尽瘁,效死力以图报。工技巧则物究其极,流通广而多财。四方归则德施博。天下畏则威名尊。此言九经之效。

斋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廪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

柱按:郑注:“既读为饩,饩廪,稍食也。”此九经之方法。

朱熹云:此九经之事。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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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一者诚也。一有不诚,则是九者皆虚文矣。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柱按:前定,即豫也。今谓准备。郑注:“跲,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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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凡事皆欲先立乎诚,如下文所推是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柱按:此言为臣之道:欲治其民,先要得乎上;欲得乎上,先要信于朋友。盖事上以忠,交友以信,忠信本相连也。信乎朋友,先要能顺乎亲,盖亲戚不悦,不敢外交,而外交人亦不之信也。欲顺其亲,又要在乎反身而诚;欲诚其身,又在于明善。若善恶不明,亦不得谓之诚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柱按:诚者本能也,即所谓“天命之性”,故曰“天之道”;诚之者扩充本能,所谓“修道”,故曰“人之道”。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柱按:本能有大小,禽兽之本能大于昆虫,而人类最初之本能,亦大于禽兽。圣人则生知安行,其本能尤卓越乎人群。此盖指因应环境,适用本能,而能扩充之首出庶物以立教者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则以人力扩充本能,而互相效法,守善不忘,故积累以进化不已也。此人类所以异于各动物者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

柱按:既以人力扩充本能,斯可谓之学问。学尚乎博,则重归纳也。又继以审问慎思明辨,恐所学之不精,而归纳者之有误也。以笃行殿于明辨之后,知之不能明,则行之不能笃也。亦以见知难于行。学问思辨行五者皆先曰“有弗”,而后继之曰“弗得弗措”,以见学行贵专,不专亦不能笃,必能专而后能笃也。

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柱按:苟能此道,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况其本为明者强者与?此学之所以贵乎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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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蔚芝师云:凡人之于学问,必视之如身心性命,始终不舍,而后可底于成。夫人当志学之年,若不毅然自命,而俯仰千古,成圣成贤者,百不得一,何也?学之弗能而措,问之弗知而措,思之弗得,辨之弗明,行之弗笃而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非言其效也,乃言其志也。

康有为云:明者择善而得,强者固执而中。夫天下知勇之姿本少,而愚柔之禀为多。然或有自暴自弃之心,或为卤莽灭裂之学,宜其永为下愚弱质,而不能有成也。苟能以学问思辨五者,用百倍之力,则虽在愚者闻见博而智益明,虽在柔者,行日起而有功。孔子劝学厉志,于是切矣。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柱按:自诚明者,自诚而明也。自明诚者,自明而诚也。人各有人性中之本能,以有此本能,故能适应而扩充之,此性也。既能适应而扩充之,则知识益大,而本能愈能扩充,此之谓教。故非诚则无明,非明则无诚。译言之:则无本能不能有知识,无知识则本能不能扩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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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自诚而明者如大日之舍热力,自然大放其光,此天生之圣,由性自得之也。自明而诚者,如蓄火之生热力,此人为之事,由教而成之也。含实热者无不放光明,得光明者无不有实热。《易》曰:“文明以健”,《大学》“在明明德”,则明亦可至于诚也。《易》曰:“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孟子》曰:“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诚则必明也。然圣性之诚明,虽不待教,而累世积仁积智,亦自教来,则教为重也。

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民生,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柱按:诚者本能也;至诚者,则以本能扩充至于至大至极之谓。以有此能扩充之知能,故能尽人之性,以尽物之性。盖学术愈发明,则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等之足以尽人性、尽物性者愈益进步。浅而喻之,电之为物,昔以为专属于天地之自然者,今则有人造之电矣。故曰:可以与天地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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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钟凡云:诚其性之德也。天地间一切见象,举凡鸢飞鱼跃,水流花放,无一非诚之表见。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盖人之本性即万物之本性,同出一原,初无二致。故“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民生,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诚乃宇宙间绝对的本体,超乎时空关系,永久不变者。故曰:“至诚如神,至诚不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修远则高明”,天地之道,析言之: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合观之:可以一言尽,曰:诚而已矣。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柱按:致曲,谓以其一端之诚而扩充之也。能扩充其一端之本能,而使之全,则亦卒能至乎至诚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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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其次通大贤以下之人。曲,一端也,致,推致也。形者发而露形。著者显而成体。明者光之注射。动者力之摩运。有光有力,物从而变,且万化而不知所极。诚之者但能充养此真实无妄之一点,则实有于己而为诚。既实有矣,则积中发外而为形。既发外矣,则轩豁呈露而为著。既显著矣,则发越光辉而为明。既有光力,则注射鼓荡而为动。既感动矣,则陶镕改易而为变。既变矣,则如造化而不知致曲可欲之善也。诚有诸己之信也。形著充实之美也。明动充实而有光辉之大也。变化大而化之之圣也。学者但患曲之不致,不患道之不成。如怀妊然,积微著而生人矣。如点电然,积微光明而照野矣。诚极则有不期然而自致者。但患无胎孕之始,则无从而化育,是不诚无物,亦终必亡而已。

马其昶云:次,次第也。致极中和,其次第必由于致曲。曲者性体发见之端,致即孟子所谓扩充也。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柱按:《易》为卜筮之书,至孔子始以伦理说之,一扫向日迷信之积习,此云至诚前知,见乎蓍龟,又复袭古易迷信之思想矣。此儒家自孔子以后渐与神学混杂之枢纽,老子谓“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中庸》此段,正与相反。

又按:诚为本能,凡生物之本能,不为物欲所乱,则极易于感通,如庄子所称鸥鸟能知人之有无机心是也。至诚者能扩充其本能,而又不为物欲所乱。故曰:“至诚如神。”此文唯见乎蓍龟句,杂入迷信之说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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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前知,豫记后事也。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蓍所以筮,龟所以卜。四体谓容貌动作威仪之间。识记之说,灾祥之论,卜相之事,窈异恍惚,不尽可信。而前知之理,实有之;经史传记,繁不胜征。

诚者自诚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柱按:诚者本能,孟子所谓良知良能者也。物有物之诚,人有人之诚,其纯本于天,而无一毫人欲之伪,故曰“诚者自诚也”,是所谓“天命之性”也。率此天命之性,而推行之,故“率性之谓道”,此所谓“道自道”也。物,犹事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向使无此本能,则生物与无生物等耳。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柱按:生物之本能,唯在成己。惟人则不然,扩充之而至于成物。本能惟发于爱己之情,故曰成己仁也。本能扩充以后,知爱己必兼乎利人成物,则本能变而为知识矣。故曰成物知也。然则析而言之:诚者本能,诚之者知识。合而言之:则本能知识,均谓之诚。故曰:“诚者性之德也。”本能,内也;知识,外也。故曰:“合外内之道也。”郑注:时措,言得其时而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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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此言德性合人己内外。盖道本诸身,有己然后有物。仁者无不爱,而先爱其身,身不能外物,有物然后有己。知者无不知,而必博乎物。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盖仁与智,皆吾性之德,则己与物皆性之体。物我一体,无彼此之界。天人同气,无内外之分。水之周于全地,电之遍于长空,无外则大而无尽,无内则小而无穷,贯彻圆融,不能离断;物即己而己即物,天即人而人即天:凡知之所及,即仁之所及,即我性道之所及;其知无界,其仁无界,其性亦无界。故诚者知此。以元元为己,以天天为身,以万物为体;故自群生之伦,无有痛养之不知,无有痿痺之不仁;山河大地,皆吾遍现,翠竹黄花,皆我英华,遍满空虚,浑沦宙合;故轸匹夫之不被泽,念饥溺之在己,泽及草木,信孚豚鱼,皆以为成己故也。其次仅知人类之为己,则思济太平而援自立。又其次仅知国之为己,则思定社稷而安民生。又其次则知乡族之为己,则广睦恤而勘惇叙。又其下则知家之为己,则勤孝养而劳慈蓄。若此者各以知之大小,为仁之大小,则其性道之大小差焉。然能与国为体,以家为己,尽智竭力以为之,至死而毕焉,亦合内外之道也。虽所成者小,但己不能却外物为非己焉,惜其蔽于所知,不能推致之耳。若欲界断人物,屏限内外,但知为己,奉以为道,此则瞽者闭目不见青天,病者昏沉不知痛苦。其有但以修身寡过,为孔子之道者,则丧失其性者也。失性者谓之狂,缺体者谓之疴,何与于斯道乎?然道无人己,而措之有宜。当成己之时,则暗然退藏,潜龙勿用;当成物之时,则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卷舒自得,阖辟因时,虽冰炭相反,而各协时宜,此为时中之道也。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柱按:至诚者扩充其本能,以至乎其极,而又不为物欲所乱。不失其本者也。能行之以不息,故能有博厚高明悠久诸德。此理想中之圣人也。以为学者之标准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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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蔚芝师云:天下至要之功,莫如不息。世未有立心不久而可以成学问者,亦未有立心不久,而可以成行诣者。

康有为云:天行之健,自强不息,历古弥永,发扬弥昭,惟孔子以之。“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此言孔子与天地同用;“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此言孔子与天地同体。

马其昶云:无欲常超于万物之表,高明也。仁以为己任,万物一体,博大也。通乎昼夜之道,而知一念万年,悠久也。

天地之道,可以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柱按:此以天地之博厚高明悠久,以见圣人之诚,与天地同也。所以者何?则在于扩与积而已。故昭昭之多,亦天也,而不能系星辰,覆万物,必待扩而积之,以至无穷而后可。一撮土之多,亦地也,而不能载华岳,振河海,必待扩而积之,以至于广厚而后可。于是见圣人之诚,在乎扩充之不已而后可至于博厚高明与悠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