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骥的不情不愿中,各派高手们互相道别,认领了残存的弟子后便各自唏嘘着下山了。
元宗溃逃,其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七大名门联合处理,这些正道高手也需要赶回各自门派汇报情况,商讨对策。
暮夕、刘纯裕、允城王一行人还有印瞳、林瑶却是刻意留在了最后。
最后离开的李若缺和暮夕说了好一会话之后便径自下山了,只剩下这几个人还在山上。
刘纯裕笑呵呵的看着暮夕问道:“聊的还不错?”
暮夕单纯的回答:“还可以。剑皇常年闭关,平日有几个威望最高的长老管事,此次李若缺参与了讨伐元宗的全过程,他的话在宗内也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然后呢?”刘纯裕追问道。
允城王、袁重铭和印瞳等人似乎都明白了刘纯裕心中所想,顿时抱着看八卦的心理围了过来。
暮夕看着刘纯裕有些为老不尊的促狭笑容有些不解,说道:“然后?然后他走时征询了一下我们寂清观的意见,回去商量时好参考着商讨一下结论。”
允城王忽然很自来熟的挤挤眼说道:“其实元宗之事已经出了结果,七大名门需要做的就是安抚天下道门的心绪,哪里需要什么对策?我看剑宗那个年轻人看似木讷,实则道心通透,说不定他只是想临别之前和你多说一会话而已。”
“啊?”暮夕更有些摸不着头脑,紧接着便回过神来,终于明白这几个人都是在想什么龌龊内容了,羞恼道:“你们说什么呢?根本没那回事!”
允城王故作老气的说道:“男女之间,刚开始很可能两个人都很懵懂,也就是想和对方说说话而已。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了心里真正的想法了。你还小,以后会懂的!”说着便像个老干部激励后辈一样拍拍暮夕的肩膀。
暮夕给他拍的直发楞,估计心里对于允城王的伟岸印象也在迅速土崩瓦解,重新认识这个其实很有烟火气的奇男子。
“还是说说正事吧!”萧迟眼看话题正被自家主子拐的愈加偏离方向,顿时咳嗽一声。
暮夕摇摇头,突然说一句:“我把我们寂清观得到的一些近期明明暗暗的情报告诉了李若缺。”
刘纯裕点点头,赞同道:“告诉便告诉吧,让剑宗提防一下也好。说起来白马寺和咱们关系也不错,只不过在其他门派尤其是另外两大佛门的眼皮下,他们也不好表现得和我们太亲近,否则也该和他们支会一下。”
顿了顿,刘纯裕看向允城王:“许、夏两国世代交好,许国皇族和我们寂清观的关系也非常好。允城王既然留下来,便是和我们结为同盟的意思了,今日印瞳供奉也在这里,他乃夏帝之师,对于夏国官方的情报也很了解,足以代表夏国。不若我们便互通有无,各自说一下得知的情况。”
允城王顿时呦了一声,对着印瞳说道:“原来先生还是帝师,不过那没关系,可以兼职嘛!我还是欢迎你来到我那。”
刘纯裕对于这个家伙当面二次挖墙脚的行为顿时脸色一黑,允城王讪讪一笑,说道:“许国境内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反而这最近一年多了不少商人和武者高手,他们频繁出没在许国各个重镇,商人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做着生意,武者们也并不惹事。另外还有不少神秘的修道高手,境界修为大多在玄灵境和鸿微境,也不闹事,偶尔会找国内一些门派挑战,不算什么,倒是全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蹊跷的很。这些商人根据查实,九成的都是来自龙姜国;独行武者和修道者就比较难了,他们可以绕过各地关卡,很难查出行踪身份。”
允城王一边说着似乎也在一边思考,说道:“对于这些人,我的方法是以静制动,只有尽力跟踪追查,没有针对性行动。毕竟一旦动作起来,很容易牵扯到国内基本的民生问题。”
印瞳突然问了一句:“那些商人做的都是什么生意?”
允城王深深地看了印瞳一眼,带着赞许的神色缓缓说道:“都是一些基础民生的生意,粮食、布料、钱庄等等,而且投资数额和牵涉资金非常大。”
印瞳摇摇头。
刘纯裕想了想,说道:“我们寂清观的历史比较长,所以分布在各地的暗线也多一些,分布各国的比较统一的一个重要的情报就是身份不明的独行修行者有很多,而且非常活跃,行踪却又很隐秘。各个国家中,龙姜国的表现最为活跃,最近龙姜国内有十七个修道门派进行了一次中层集会,两年内新创立的门派有九个,同时还有好几个门派和皇族进行了接触。”
“一般来讲,这些都是正常的修道者活动,但是龙姜国的修道者和门派的活跃度却非常高,和皇族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但是相对的,龙姜国军队这两年一直在裁军,两年内已经共计裁撤军队十三万,估计是想大幅度依靠修道者的力量了。”
“其实我觉得这个算正常。”印瞳插嘴道:“龙姜国和国内修道门派加强联系的做法,从十年前就慢慢开始了,这几年只不过是更加激进了。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在允城王身上。”
印瞳看了看一脸无辜状的允城王,笑道:“自打允城王镇守允城,而且创建了修道者军团之后,作为邻国的龙姜国一直就压力很大。单个修道者面对普通军队当然不具备什么优势,但是一个成编制的修道者军队却足以对普通军队造成巨大的威慑力和毁灭性打击。龙姜国每年的收入就那么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裁军,把多出来的军费转移到训练修道者上。”
“可是修道者军团只是我一时兴起创建的。”允城王摊开手表示无奈。
印瞳微微一笑:“所以这就是王爷你的神奇之处了,你很多一时兴起的想法和行为都很有创造力,而且非常具有开拓性和前瞻性,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由此衍生的就是允城王你的声望愈渐高涨,许国实力不断精进,搞得龙姜国战战兢兢。”
允城王嘿嘿一笑。
这时暮夕插嘴道:“对了,方才李若缺和我聊天时,也提了一下。韩国境内,韩国皇室和剑宗的关系日益紧张,皇族莫名其妙的产生敌意,也莫名其妙的强势。不过剑宗一向和皇族井水不犯河水,也只守着大河岳山,因此并不怎么理睬韩国官方。”
“我看剑宗如此肆无忌惮,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有宫至司。”允城王搓着手,望着天如此说道。
“但是剑宗和韩国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可是根本不关心皇族的动向,而是只管闭门修道,却不是什么好事。自恃清高也总要食人间烟火吧!”印瞳如此说道,而后迎着允城王如遇知己的目光相视一笑。
两个人都是洒脱通透的性子,又都绝顶聪明,甚至看待问题的角度都很相似,相识不过半天却实在是一见如故,很是合拍。
暮夕却是笑道:“修道者本来就是专心修道的,如先生、允城王此等修为高超又精于世故的修道者本来就是少见。先生,你也说一下自己的情报吧!”
印瞳点点头,说道:“其实夏国境内的情况和许国差不多,外来者多了不少,很活跃也很神秘,而我曾经结合如今的情况细看过近年来积累的档案卷宗,发现国内很多有年代的本土商人、世家也很活跃,甚至有些埋了几十年的暗手都在近年收网,总的来说,国内本土局势起伏很大,而且牵扯很广,错综复杂,难以理清。”
“另外,有一个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南部九郡,这九郡与许国接壤,相比许国也知道了很多详细情报。以当地大族世家冲突为导火索导致修道家族插手,最后演变成了九郡被统一独立成了国中之国。虽然明面上是上清郡的黄家主导,但已经确定黄家背后有一个更大的势力,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修道高手。”
印瞳正在说着,忽然停住话头,几个人都同时转身看向同一个方向。
刘典和一个蜀国将军来到了渡云峰,正在看着他们。而且刘典首先打招呼:“诸位好啊。”
刘纯裕对于刘典似乎印象不错,笑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刘典笑了笑,说道:“有些事情想和诸位说,我的军队已经回去了,若不是我身边这位将军执意要留在身边保护我,我自己便来了。”
“太子殿下胆子不小,我们可不是蜀国人,说不定会杀了你。”允城王斜睨着眼,故意装出一副凶样。
刘典笑意不减:“我知道诸位的脾气,就莫要逗我了。”
“太子殿下不是说有事要说吗?还请明言。”印瞳把话题扯回来。
刘典点点头,说道:“我要说的很简单。我父皇一向对寂清观、允城王和印瞳先生敬仰有加,我也对诸位很尊敬,甚至很相信。这一路从进入益州开始,知道此时讨伐元宗事毕,也能看出来诸位对我巴蜀是没有敌意的。”
“那我倒想问一句,我们对你们没有敌意,但是你们元宗在巴蜀真的只存在了二十年吗?你们和元宗关系真的不好吗?”印瞳突然出口问了一句诛心之语。
刘典坦然一笑:“当然不是,这些都是我们蜀国用来应付天下的场面话。其实诸位乃至天下道门都明白不是吗?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各自的底线,我巴蜀只想自保,而天下各国各派则并不在乎不是我们和元宗的关系,而是在乎能从我巴蜀搜刮多少油水。恐怕没打算借此机会敲诈勒索我巴蜀的,也就是各位了。”
“所以这也是你会和我们说这么多交心话的原因。”刘纯裕笑着道。
刘典点头道:“我真正要和各位说的是,关于这次的事件,我巴蜀的确是处于被动。在我们看来,这次讨伐元宗的事更像是秦国利用修行界正邪相争来为自己谋利的阴谋。只不过这次我巴蜀理亏,没有人会相信我们,而且我们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秦国一向强势,武力也是天下无双,唯有夏国能够匹敌一二。我巴蜀天府之国,地险民富,又紧邻猛虎之侧,秦国焉能不眼馋心热?只是这次交战,我们的确是大败亏输,舍了两郡之地,赔了上千万两的银子。不过我父皇何等人,岂会轻易妥协,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自己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刘典如是说道,最后一句话惹得众人失笑。
找场子这句话,只怕是皇帝刘启亲口说的,刘典此时说出来也是很自然的模样,这父子俩都是精明能干,而且如同先祖刘备,光棍气十足,这样的人做了皇帝一般是很可怕的。
刘典的面色转而严肃,说道:“不过此次交战,我们巴蜀也得到了很多细节上的情报。”
显然刘典说到重点上了,大家都认真的听起来。
刘典说道:“首先是秦国的兵力问题,秦国攻打我国非常强势,表现出了为了讨伐邪道奋不顾身的态度,这也是此番诸国容忍秦国贪婪的原因。但是秦国的强势未免太异常了些,先后投军将近百万,而且兵力源源不竭。我们都知道,秦国常年要面对北方蛮族的威胁,而且对于国内的军队驻防也很重视。这数十年来,有白起等大将镇守,蛮族动作不敢太大,秦国境内又风调雨顺、兵精粮足,可以说积蓄了很强的实力。但是对我巴蜀如此狂攻,各地兵力却丝毫不见吃紧。”
“其次,是这番征战,我们才发现原来秦国在我国境内竟然伏有诸多暗手。他们对我巴蜀境内的山川地理了解的非常透彻,甚至两年前天水郡地震,锦屏山垮塌,周遭地貌大变,我们的军队行动都很困难,秦国军队却早有预料一样,派遣了一队轻骑轻装挺进,实在让我们措手不及。而且战争突起,国内城池总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地主氏族和我们对着干,或者拖延税款交粮,或者妨碍征用民物民宅,乃至反对征兵,消极备战。最让我们惊骇的是,军中前线部队竟有十几名裨将、牙门将乃至副将失踪死亡,下手的肯定都是同样的军中将士。”
刘典叹息一声:“这些自然都是秦国的手笔了,如此不择手段,而且层出不穷的情况真是让我们无可奈何。这只是天水、汉中两郡的事,若是打到了别的地方,乃至我们的都城,谁又知道会不会出现秦国埋伏的暗棋?而且我们即便有心肃清扫荡,却也难以下手。从地方氏族到军中将士,很多都已经存在了很多年,是地地道道的本土人,谁知道就会投效敌国?”
刘典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都是毛骨悚然。
巴蜀一向少和外界接触,尚且被渗透到如此地步,若是其他国家,谁又知道秦国安插了多少的间谍、暗线?
刘典最后说道:“当初秦国进军,甚至能够分兵从西域绕路包抄,而且我们甚至觉得阴阳阁也莫名的配合秦国。总而言之,秦国的后手底牌层出不穷,我今日前来就是说明情况,劝诸位严加防范,也算报了诸位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的恩情。至于其他诸方,我巴蜀不愿管,从今以后,我们也会一如既往,无论外界如何动荡,我巴蜀不会过问,还望诸位好自为之。”说罢,刘典便要告辞离开。
“太子殿下,我想问一句。”印瞳突然叫住刘典,问道:“即便战争之时,贵国屡出事故,但是从始至终,巴蜀的兵力调动都慢了一步,而且可支配的军队数量极少,这很奇怪啊。”
“哦,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刘典自嘲笑道:“战争开始的时候,龙姜国突然于我们两国交界处集结了大批军队,足有十数万众。当时我们想天水、汉中一线战事,可以依靠地利城池死守,秦国本来也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性子,久攻不下就该退去;但是若让龙姜国也入侵境内,两面受敌,我巴蜀就真的受不住了。因此刚开始我们就调了大部分军队与龙姜国对峙,只是没想到秦国攻势如此决绝,我们还是损失惨重。我想龙姜国一向与周遭邻国关系一般,那时他们想趁我巴蜀大难临头落井下石分一杯羹也很正常,何况益州谈判之后他们眼看甜头捞不到了就退兵了,所以我也没说这些事。”
印瞳点点头,若有所思。
而刘典离去后,印瞳突然说道:“不对啊。若是秦国刚刚攻打巴蜀,龙姜国就已经集结了十几万军队到了边界,时间上不合理啊。知道秦国攻打巴蜀,龙姜国即便想要分一杯羹,但是把十几万军队集结到与巴蜀的边界上,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印瞳继续说道:“而且龙姜国连年裁军,镇守许国、韩国、秦国、夏国这各国边界的军队都没有调动,便只有国内地方军可调。但是他们哪有那么多地方军?”
“加上邻近巴蜀的城池的城卫军呢?”暮夕问道。
允城王摇头否决:“加上城卫军是够了,但是城卫军素质太低,和正规的地方军没法比。而且旗色、番号都不同,集结到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帮乌合之众,不可能拉到边界线去丢人现眼——再说了,城卫军拉走了,城池秩序就全乱了。”
“时间来讲,除非龙姜国预先就知道秦国将要出兵巴蜀,提前集结了军队。但是上哪找这么多军队也是个问题。”允城王想不通。
“军队数量不对,时间也不对,龙姜国的秘密真的很多啊。”
众人正在感叹之时,突然天空之上出现了一声厉鸣。
一只风枭俯冲而下,落在刘纯裕的肩上,带来了寂清观的紧急情报。刘纯裕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印瞳好奇的问道,允城王也睁大着眼凑过来。
刘纯裕递过纸条,说道:“事情很多。”
“龙姜国政变,而且不比我们夏国禹阙政变那次。这次他们闹得很大,八皇子龙哲陡然发力,皇帝龙渊、还有皇后、皇太后和六个皇子死的干干净净,皇宫内血流成河。大将军临阵倒戈,兵权瞬间易手;宰相猝死,京城七成的王公贵族被血洗,外地的各郡世族门阀公开支持龙哲,两天前龙哲登基称帝,称孝文帝,年号昭天。”
“其次韩国在七日公布了两年前的由兵部尚书密奏,通过的军政改革提案,其中的重点的大力征兵,改变军队体系制度,加强君主集权,对外敌友划分,联合秦国对抗夏国。就在公布当日,韩国公开宣称与夏国断交,并一一列数了夏国横行霸道的罪状。”
“最后一条情报,黄家宣布脱离夏国,南部九郡独立主权,国号南明;黄莫图称帝,号称南明大圣武道皇帝。”
刘纯裕叹息一声:“如此一来,禹步陛下被逼无奈,为了保护夏国皇族颜面,只好打乱计划,出兵攻打南部九郡。”
听到这里,印瞳、允城王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突然之间,数国突发变故,虽然各不相关,但是却让每个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个天下,真的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