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是示威吧?”
李若缺扫视着这大帐中齐齐团坐的众多将军和领袖,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想不到元宗不但不跑,反而主动挑衅。百骑劫营,出人意料,而且还能打探我军虚实,伺机寻取机会。”应龙叹了一句:“这元宗宗主元靖,的确是智略过人啊。”
“欸,应龙将军,如今大军征战在前,你却长他人志气,实乃不当之举!”虞牟冷笑一声:“元宗不过邪魔外道,必遭天谴!”
“虞长老说的是,不过狮子搏兔,尚尽全力。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戒吝打起圆场,说道:“比起我们联军,元宗虽然式微,但是本身实力还是极强的。”
繁嗔也温和的笑道:“是啊,李若缺小友说的对,元宗今夜袭营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掠海狼鹫此等凶兽既然能够被元宗所驯服,而且还是那么多头——今夜所展现的威力大家也看到了,非常强悍的空军部队。我们联军除了修行者外,其他的普通军队也就只有弓弩手能略微起一些用处了。”
苏骥却是沉吟着:“元宗如今中兴在望,蚀风、重勿之强天下皆知。但是这两个小辈虽然天资聪颖,羽翼初成,却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威胁。元宗真正的威胁,乃是当今的元宗宗主元靖。元靖此人,极为神秘,而且修为极高,又极富智谋,乃是非常难缠的人物。”
暮夕倒是突然开口道:“家父在南疆苦修时,在一封给我的书信中曾经提到过在南疆荒山大脉中偶遇过元靖,并与之交手。”
“什么?”
众人顿时惊诧起来,暮夕的父亲,那就是寂清观的观主暮弦越了。
袁重铭好奇的问道:“情况如何?”
暮夕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好奇的目光,说道:“那还是在三年前,家父偶遇元靖。只是当时家父不知底细,也无意死战,只是试探性的与其交手数合,并交谈了许久。”
“家父在信中简短的说了一下经过,最后加了一句对于元靖的评价,说以天赋、修为、悟性和智略综合比较,当今中原之英豪,元宗宗主可入前五。”
“什么!”
众人再次大惊。
中原乃是修道的源头,修行之人难以计数,其中高手如云,而在其中选出五个最强的人物,含金量何等之高?暮弦越给元靖下的结论,竟然是如此夸赞?
“嘿嘿,以观主的地位眼光,尚且对这个神秘莫测的邪道头子如此推崇。只怕这巫山沧海一行,并不是我等想象那般摧枯拉朽的容易。”袁重铭嘿嘿一笑,目光扫视,言语中提醒虞牟之流的人不要眼高于顶,轻视对方。
“观主,很厉害吗?”
忽然,神色各异的众人之中,一向最为怯懦没有主张的季黎却是缩头缩脑的问了一句。
大家都静了下来。
“或许世俗中的人不知道,但是修行界的每个人都不会小觑暮弦越。”苏骥忽然说了一句:“即便暮弦越一向沉默低调。”
戒吝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季黎和言晟德、应龙、牧定等几个对暮弦越不甚了解的俗世将军,说道:“寂清观当今观主暮弦越,也是暮夕姑娘的父亲,一向低调神秘,几乎和元靖一向很少为人所知。但是他就如寂清观一般,寂清观不声不响,但是你敢轻视吗?”
众人顿时了然,季黎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白起沉默片刻,闷声道:“既然暮夕长老为我们提供了这么一条线索,或许我们无论从战术还是战略上都应该好好的看待元宗了。若是元靖真如暮观主所言,必将是我正道最棘手的对手。”
“根据巴蜀提供的情报,元宗的实力应该是非常强大的。不过他们的全部实力,巴蜀并不能够全部知晓。而根据已知的情报,元宗的致知境高手至少在二十人以上。”
“这个数字……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内,因为七大名门的每一个门派中,致知境高手的数量都能达到这个数字。但是这必然不会是对方全部的高手数量。根据巴蜀的情报、阴阳阁的情报以及如今我们所能得到一些信息,元宗的高手恐怕比我们七大名门任何一个门派的已知实力都强。”
白起如此说道。
“或许。”
毋什说道:“我们应该先去打一场。元宗已经出手,我们揣摩再多也没有用。一个有着千年积淀的门派究竟会有什么底蕴,谁能无法在事实出现之前确定。无论对方有多强,有什么宝物,有什么战术,只有战,才能知道。”
大帐里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或者沉默不语,或者暗暗点头,或者暗自思忖,季黎则是探头探脑。
静默了许久,陈锦奇忽然说道:“联军除修行者外,俗世军队中作战部队只留三个兵种,重盾步兵,弓弩手,还有骑兵。军队里的轻步兵、长枪手等等全部换装,否则就是送死。”
白起看了陈锦奇一眼,不屑的笑了一声。
……
清晨。
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在营帐外一直透入人的耳朵里,掀开门帘便是清冽的雨水和潮湿的空气。
五百名弓弩手、五百名重盾兵以及五百名精心挑选的各派精锐,在言晟德、应龙、虞牟、毋什和苏骥的带领下列队,准备向巫山进军。
在地势颇高的营盘中,暮夕还能看到远处的沧海海面在雨水的侵袭下,平滑如镜的海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又迅速敛于无形。
暮夕忽然感到一丝不安。
不是对于元宗,而是针对巫山沧海这个地方。
起风了。
雨势则是随着风势逐渐变大。
“进军的好时机。”
白起看着越来越大的雨,静静的说了一句,开始下达命令:“命令重装步兵持盾保护弓弩手正面推进,伺机支援。修行者由各自首领带队自行突进,按照计划作战。”
雨声在幽山之中回响,掩盖过了盔甲碰撞的声音。
苍翠的绿色之中,一名名身披黑甲的士兵迅速上山,两两一组,散落在木丛之中,每一名背着箭囊的弓手的旁边都有一名举着一人高的重盾手,谨慎地看着四周。
雨水将树叶草茎打的低垂又弹起,漫天的雨不断滴落,似乎没有停止的时候。但是整座山却显得很宁静,宁静的过分。
而不断前进的黑甲士兵们就像是在画卷上滚动的一滴滴墨珠,留下了突出的痕迹。
枪打出头鸟。
突出,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雨的方向好像偏了。
而后雨中出现了一滴大号的雨,迅捷,隐蔽,无声无息,就像是从天上落下那么突兀的出现。
这一滴雨大概五寸大小,更像是一阵风,倏忽之间就掠过了一名弓箭手。
下落的一滴雨遇见了上溅的一蓬血花。
雨滴却还不停,突兀转向,擦着重盾的边缘再次疾掠。
血花一蓬接着一蓬,像是春雨下钻出土壤的花。
“是飞剑!”
“那是念师的飞剑啊!”
“敌袭!敌袭!”
直到几十名前排弓箭手和重盾手毫无声息的倒下,凄厉的惨呼才在联军阵型内响起来。
对面的丛林里钻出人影,如同一头头狼一般迅猛的窜出,沉默的冲入联军士兵中,或者肌肉坟起,左冲右击;或者剑光闪烁,平甲血涌;还有数十人在外围静默不动,目光到处,联军士兵要么被如同幻影般的剑光碎裂肢体,要么就是被无形的力量打裂胸膛和颅骨。
转瞬之间,又是百余名士兵倒下。
其余的弓箭手急速后退,背负重弓,快速将腰间的手弩装到臂上向着敌人扣动扳机。重盾手则是沉默的挡在弓箭手侧面,盾牌像是一堵墙,竭力挡住所有的风雨。
而这时,在后退的联军士兵背后,却是冲出很多人。
他们没有穿铠甲,却比士兵们的气势更强,速度更快,像是一股洪流一般瞬间撞向了沉默杀戮的元宗弟子。
流光幻影的剑光终于遇上了剑光,碎金裂石的拳头终于遇到了拳头,一边倒的杀戮变得势均力敌起来。
俗世的士兵面对修行者的确只能被屠戮,而成批的修行者对战却比俗世战争更加惊心动魄,也更惨烈。
风雨下的山峰颤动战栗,风雨中的大海却平静无波;大海上的风吹不起一丝波澜,雨水却泛起涟漪,山中的风透寒彻骨,雨再大却阻挡不了杀戮。
直到两方退走,风渐息,叶不颤,雨消弭,大海再无涟漪。
只剩下山腰上的血迹混着雨水汇成河流。
言晟德和应龙已经带着三百余弓箭手和重盾手扯下,一直沉默观战的毋什和苏骥也不发一言离开,只有虞牟有些不甘心,又似乎恼怒的哼了一声。
“元宗的态度很谨慎,也很强势。联军中的俗世军队恐怕不会有什么作用了。我们的修行者在战斗中并没有什么优势。”
“强攻吧。别无良策。”
苏骥回到营帐后,沉思半晌,面对众多将军和首领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