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玄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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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隔着帘子只能沉默

印瞳走进了广陵阁。

广陵阁里,入门的厅堂摆着四套桌椅,颜色很深,有些古旧,无论是从材质还是年代上都很平常,甚至是寒酸。

左侧是一溜儿的纱帘——正常的青楼其实是不设这些纱帘,更不会把这些纱帘真的垂下去,因为客人们需要直观的看看那些奏乐起舞的姑娘们都是怎样的货色,会不会有一个让自己眼前一亮。

如果有,那注定自己将会还有一个愉悦而醉人的夜晚。

但是广陵阁里设了纱帘。

右侧是木梯,旁边一个侧门,二楼则是四围的走廊,整体的设计除了那颜色极素的纱帘外,和平常的青楼无甚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即便对面没有十秀楼做衬托,眼前的一切无论是何物,桌椅,木梯,围栏,纱帘,屏风,门窗……乃至整栋楼,比起正常的青楼都太单调寒酸了些。

怪不得。

广陵阁里没有一个客人——除了自己。印瞳如此想到。

以这个广陵阁所表现出的档次来看,没有客人是很正常的。

但是整座阁里却连个小童,连个姑娘都没有,这却是很不正常的。

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厅堂里,印瞳也安之若素,只是本来打算随便找张桌子坐下,想了想却是停住身,反而朝右边走去。

如果说左边的纱帘是设计上还能原谅的失误,那么右边的东西则是布局上泄露智商的硬伤。

右边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却是有一溜的柜橱,看起来是陈年的红梨木做的,只是样式依然朴实无奇,不过是平常的展柜,其上左边一溜放满了书籍,右边一半则是摆着各式各样的古玩器皿。

如果说哪里不像青楼的样式,大概就是这里了。

哪家的青楼大堂是摆着古董书卷的?

印瞳走到这一排长柜前,眼睛从左向右一扫而过,显然对那些书很没兴趣。他看的书太多了,现在已经对纸卷类东西没有什么爱好了。只是右边的古玩器皿,在印瞳看来,也不过是些很平常的东西。

年代不算久远,材质不算稀有,做工不算精致,样式不算奇巧,平平无奇。

印瞳有些无聊的拿起一个琉璃盏,翻来倒去的看看,没什么意思,放了回去,然后又顺手拎起一个听风瓶,两根手指捏着瓶口的边沿,歪着脑袋漫不经心的打量,满脸的无聊神色。

印瞳任由听风瓶很不安全的在自己的两根手指的着力下来回晃悠,最终却有人沉不住气了:“公子进此门也便罢了,擅取屋内物品同样罢了,可那瓶子又和公子有什么仇怨?如此戏弄呢?”

那声音自印瞳身后的那道纱帘后传来,声音很好听,轻软而棉实,又带着些沙哑,很性感,很诱人。

印瞳却是动都没动,依旧看着听风瓶晃悠,却是玩味的说道:“我还以为这是个空楼呢。仇怨?玩弄?何以见得?”

那道声音有些沉默,而后才说道:“听风瓶本就是为听风而做,站立不稳,瓶身细薄,公子却还偏偏只用两根手指拿着,悬于半空,似乎只怕这瓶子不碎,难道不是仇怨吗?悬于半空,公子还故意摇晃,着力不稳,此瓶便恰如悬置风中,摇摆不定,破碎只在一刻,难道不是玩弄吗?”

印瞳笑了笑,说道:“你这话里好多漏洞。你既言听风瓶本就是为听风而生,而听风的原理便是靠它站立不稳,瓶身细薄易碎而设置,那么不止这只听风瓶,天下所有的听风瓶若是要发挥它们的价值,不就是该在风中飘摇不定,而后一声脆响,碎尸万段吗?”

纱帘后的声音沉默。

印瞳又说道:“方才这瓶子在我手中悬浮摇晃,恰似听风之时的状态。只是在我手里摇晃,反而比它摆在这柜上听风摇晃更安全一些,因为我只要在这里,不想让这瓶子碎,它就不会碎!”

纱帘后的声音沉默。

印瞳继续笑着:“姑娘你的眼光流于表面,却忘了看看表象下隐藏的东西。”

纱帘后的声音沉默。

然后纱帘后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用心良苦,是在提醒我广陵阁,不要因为公子的外表而妄下结论吗?”

印瞳微笑不语。

纱帘后的声音又说道:“公子同时也是在暗示,恰恰公子不会流于表面,因此才进的广陵阁吗?”

印瞳微笑不语。

纱帘后的声音继续说道:“公子误会了,或许奴家本人目光短浅,流于表面,但是广陵阁不会,无论是对本身还是对外人。”

印瞳微笑不语。

然后印瞳微笑着说道:“我不喜欢公子这个称呼用在我身上,因为我从来不是什么公子。”

“那您希望奴家怎么称呼您呢?”

印瞳忽然想起了那个叫仙仙的女子一脸认真和善的称呼自己的样子,然后继续微笑道:“就叫大哥吧。”

纱帘后的声音彻底沉默了。

印瞳不以为意:“我的确很少只看表象,不过说实话,我进这里只是一时兴起,我对长安的了解都不多,对你们广陵阁的了解更是一点没有。”

纱帘后的声音似乎因为印瞳主动转移话题而终于有话可说,立即就回答道:“广陵阁很少有客人,所以无论是特意还是无意,只要进了广陵阁,广陵阁都会认真对待。”

印瞳顿时沉思起来。

或许他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然后他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客人那么少,收入也很少吧?怪不得整个看起来都挺旧的,但是你们付的起梦回街这里的房价吗?这可是三环内,很贵的。”

纱帘后的声音顿时又沉默了。她没想到印瞳居然想的是这么无聊的问题。

或许为了表示自己对于房价根本不在意,或许是好心的给印瞳这个无知的人类普及一些长安的常识,但是更多的像是纯粹的沉不住气,纱帘后的声音响起:

“广陵阁的客人之所以少,是因为整座长安也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进,有胆量进。除了得到了特许的一些人,广陵阁的客人只有两种,修为高深到一定境界的修行者,还有,王公皇族。”

的确,这样的青楼即便再落魄冷清也不是真的落魄冷清,更不会担心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恰恰因为大修行者们和皇室的王公贵胄很少大摇大摆的到梦回街这种地方来,所以广陵阁的客人才少。

广陵阁是青楼,但是整个长安也没几个人能买得起这里姑娘的身。除了讳莫如深的背景和关系外,广陵阁更让人所知的是她们的舞和乐,而不是青楼的花名。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印瞳心里这么想着,心情很愉快。

于是印瞳又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那你们为什么不把门面修的好看一点?就算不怕被人看扁,起码要对得起自己吧?”

纱帘后又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让人误以为纱帘后的人被印瞳气走了的时候才又响起声音:“十秀楼的确很奢华。不过广陵阁里的一根桌腿也比整座十秀楼贵重。”

这倒是实话。虽然很自傲,也是很自傲的实话。

而且,这是整座长安所有贵人们潜意识里所共识的一句实话。

“呵呵。”印瞳听着纱帘后那道好听的声音平静温和的陈述一个听起来极为傲气的事实,却只是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把手里的听风瓶放回了原处,突然说了一句。

“这只瓶子和底座不太搭啊。这个底座有些年头了,而且是我看来,这阁中入目之内最值钱的东西了。”

纱帘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听风瓶需要一个底座,而现在的那个底座的确不是原装,而是一种叫做延晶泥的东西,价值五十万两白银。而那个听风瓶,包括其他所有的古玩器皿,则是在旧货市场淘来的,总共花了十两二钱银子。

恰如印瞳所说,底座和瓶子不太搭,太不搭。

但是纱帘后的人更关心的是,印瞳是怎么看出来的?延晶泥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认出来,甚至一眼肯定年代的凡物。

印瞳忽然转过身,冲着纱帘笑了笑。

他自从进了梦回街就没有用一点修为,所以他也看不清纱帘后的人,甚至看不清纱帘后有没有人,但是他还是冲着纱帘笑了笑,然后说了最后一句话:

“小姑娘修为不错。我会再来的。”

印瞳出了广陵阁,兀自走了。

纱帘后还是沉默。

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