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瞳打听完梦回街最有名的青楼是十秀楼之后便径自离开了。
因为他还有其他的事,他要买房子。
因为他需要给林瑶一个家。
因为林瑶需要一个稳定安全的家。
不过长安身为帝都,房价极贵。
印瞳没有那么多现金,于是他的身上揣了一块玉。
那块玉自然是舒家的。
舒明甫虽然心性毒辣,但是在生意上也是很有头脑的人,甚至比大多数商人都有头脑。如此精明的人,精心搜罗的无价之宝自然都是质量极高的好宝贝。
而印瞳数百年前曾经化身一个珠宝行的掌柜的,对于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也是很有见地,以他的手段,舒明甫的宝贝藏在哪他都能给找出来,而哪样值钱,他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印瞳在舒宅搜罗了五样宝贝。
然后他肯定舒明甫的身家其实比外界的评定要高得多。因为印瞳搜罗的五样宝贝就已经值了外界所传的舒明甫的全部身家。
这说明舒明甫在赚钱方面很可能是个天才。
也说明印瞳拿到的五样东西有多值钱。
比如他怀了揣的这块玉,这是五样里面最差的一个了,不过如果换成现金可以买下二十个长安舒宅;换成银子可以装七个大箱子;换成金票铺起来可以让印瞳的床整体垫高四寸三厘。
那是一块斐丝眸潼落线玉,很蹊跷的名字,很蹊跷的产量,很蹊跷的价值,但是那块玉并不大,只有两个大拇指那么大,而且未经雕琢,是块璞玉。
印瞳就揣着这块玉,进了一家珠宝行。
一盏茶后,珠宝行的掌柜老板为了把这块玉留下来做镇店之宝,命令小二带着店里大半的名贵珠宝玉器去了长安其他的珠宝店换金票去了。
然后换来的所有金票加上这家珠宝行本来就有的所有现金再加上一张通宝钱庄的兑票,全都装在一个手提的大木箱子里,装的满满当当,被印瞳拎出了珠宝行。
而后印瞳在一家房产中介里大摇大摆的从木箱中甩出了一沓金票,要了里面正在出售的一套宅子。
印瞳这一天做了很多事。
他就毫不避讳的随意的拎着装满金票的木箱子走遍了长安,找到了长安最好的设计师,最好的粉刷匠,最好的装修设计所,最好的绿化技师……什么都是最好的,目的就是把那座宅子重新精装修一遍。
毕竟不差钱。
第二天,印瞳没有再那么张扬,只是朝怀里揣了一沓金票便出门了。
他去的是梦回街,穿的也不是布衣,而是一套林瑶亲自选的黑色简装,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很贵。
毕竟人靠衣装猪靠肉香,其实穿的帅些,印瞳还是很有看头的,至少让人眼前一亮。
仙仙和她的女伴就是眼前一亮。
仙仙和女伴虽然还是互相打趣,可今天依然等在了昨天的位置上。
然后她们如愿以偿的再次看到了印瞳。
只是没想到印瞳换了身衣服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印瞳也看到了楼上的两人,看到两个姑娘瞪大眼看着自己发呆,印瞳很有礼貌的冲她们行礼,带着宛如贵族的微笑。真的很像个贵族,或者说印瞳演谁像谁。
仙仙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位大哥果然不是凡人。”
旁边的女伴挑着眉毛问道:“明明不是普通人,为什么昨天穿着一身粗布衣,还一脸茫然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
印瞳笑了笑:“昨日之所以茫然的确是因为有些疑惑,而穿着布衣的原因是我的衣服都被洗了,今日才干。”
呃……仙仙和女伴顿时愣住了。
这个原因,很实在,也很有说服力。
趁着两人有些发愣,印瞳也不再停留,飘然而去,去找那个十秀楼了。
其实说是找,却根本不用找。
因为十秀楼很显眼,很有名,即便你从来不知道,但到了梦回街,也会自然而然的到那里。
因为人总是喜欢随大流看热闹的,而十秀楼真是太热闹了。
热闹的原因就是因为十秀楼上有十秀。是的,所谓十秀楼,来由很简单,十秀所在的楼。
而十秀也很简单,就是十个女子,艳绝无双,世人公认的十个倾世尤物,十个身在青楼却依然让无数男人头脑发热,行动发狂的女子。
这是十秀楼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十秀楼这个地方的招牌。
而十秀楼的招牌,也是梦回街的招牌,甚至是长安乃至整个夏国的关于风尘之所的招牌。
十秀楼里的十秀,随便一个去到扬州都是花魁。
但是这十个艳绝无双的女子却甘愿栖身十秀楼,于是十秀楼便不仅仅是个青楼那么简单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女所在,人之所向。十秀楼堪称天下青楼之典范,也是男人们趋之若鹜,魂牵梦萦的天堂。
在这里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而长安最不缺的就是有钱有权的人。于是十秀楼除了名声高,档次也高。十秀自恃艳名并不轻易露面,但是每天依然有一波波的客人不断地来这里消费。
而这些客人或者喧闹,或者低调,或者貌不惊人,或者引人注意,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要么是王公贵族,要么是巨商贵胄。挥金如土,权势滔天。
印瞳站在远处,远远地打量着这个十秀楼。
十秀楼占地极广,门楼高五层,后有层层宅院。巨大的牌匾足有三层楼高,立在楼前,每个大字都是烫金般闪耀。而且不像其他的青楼那般三两客人进出,反而是来往不绝,门旁则是一溜的华丽的马车。
印瞳看了一会,自言自语的感叹了一声:“玉阶银栏,金匾红毯,好大的气派。”
是的,上好的蓝田玉,极品的雪纹银,只是当门口台阶护栏的份,而十秀楼里面的骄奢华丽,可想而知。
就算是富甲天下的扬州三城,也没有一家商业会所敢弄出这么大的手笔。
印瞳缓步走到十秀楼前,静静的望着,忽然有些沉思起来。
十秀楼的排场大,就连门口的空地都很大,恰好这里是个十字路口,非常的宽敞,而印瞳不尴不尬的站在中央打量着十秀楼,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比如十秀楼前的那几个门童,比如楼上不小心瞥见的丫鬟,比如来往的客人,比如刚下马车的这位老爷。
不过他们看着印瞳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上等人看下等人的表情,朱门里的酒肉看路边冻骨的表情,贵族看贫民的表情。鄙视,嘲讽,可笑,另类,古怪。
那位刚下马车的老爷不耐烦的看了印瞳一眼,嗤笑了一声:“看着衣装就知道不是个什么上档次的人物,呆愣愣的不知道是囊中羞涩还是没见过世面,一辈子都是个小人物而已。”
他就这么说着。
印瞳却没有在意,印瞳忽然转头看向了身后。
在十秀楼的对面,遥遥的对面,也有一家青楼。
真是鲜明的对比啊!
玉质的台阶和古旧的木阶;银质的栏杆和……哦,没有栏杆;金做的的匾额和普通木质的匾额;五层的门楼和两层的小楼;来往不绝的客人和……没有客人。
印瞳不止是转头了,他把整个身子都转过去了。
那位老爷忽然停住不动,愣愣的看着印瞳的身影,脸上有着一丝古怪。
“哪里来的乡巴佬,难道他敢进吗?”
驾车的车夫听到自家老爷用很怪异的语气轻声问了一句。应该不是问自己的吧?车夫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他和自己老爷就看着印瞳背对华丽无比的十秀楼,面对普通的两层小楼,迈动了步伐。
就像是放弃满屋子的金银财宝而去选择种地维生一样匪夷所思。
好在印瞳放弃满屋子的金银财宝反而去种地这种事他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印瞳走的极其自然,极其果断,极其淡定,极其娴熟。
他走了二十步,踏上了三层台阶,推开了两扇门,一个人进了去。
那个貌不惊人、名不见经传的小楼。
那个叫做广陵阁的小楼。
曾有一郡名为广陵,曾有一城名为广陵,曾有一曲名为广陵,曾有一人封王号为广陵,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在夏国长安的青楼街巷里,有一栋古色古香的古旧小楼,也名为广陵。
那位老爷脸上的一丝古怪扩张成了无尽的古怪,其中还混杂了惊讶,呆滞,可笑,惊恐等等情绪,综合到一起便无比的……古怪。
全长安的官商名流都知道梦回街有个十秀楼,并且经常很有默契的谈到那个令人开心的地方;全长安的官商名流也都知道梦回街有个广陵阁,但是他们却经常很有默契的对那个地方缄口不言。
十秀楼浮华醉梦,人间天堂;广陵阁冷清寂寞,常年稀落。
其实那里和别处并无不同,也是个青楼。
但是长安的人们并不在乎广陵阁是个青楼,他们在乎的是广陵阁不止是个青楼。
所以他们对广陵阁不会提,更不会去。
因为他们不敢去。
因为他们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