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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科学比喻(1)

一颗科学荔枝

“那些科学家说,星星的光都是太阳的反射光。他们没有去过那些行星,仅依靠一些铁和玻璃片观测,怎么能确定呢,就算他们去到了,又如何分得清笼罩他们的光是从地面来,还是从天空来呢?”

“你太天真了,荔枝,证明这个很简单。如果一个星球,一面是亮的一面是暗的,那么它就不是发光体。”

“万一它的确只能如此巧妙地发光呢?”

“不会所有的星星都如此,而且……”

“没有去过的人谁会真正知道呢?”她坚定的眼神闪闪发光。

“唔……”

“去过也未必知道。”

她的语气像在享受我的语塞,这是荔枝的奇妙科学理论。虽然我不想说,但我的好朋友的确是个怪咖,从小到大愈演愈烈。而我,又是她唯一的科学知识听众。我只能听着。

八岁起,她就不信人是猴子变的,没有亲眼看到的,就不是真的。她比较相信,体育老师是羚羊变的,阿红是长颈鹿变的(可怜的阿红脖子很长),爱人是芦苇变的,恶人是鳄鱼变的。

整个小学时代她都针对着自然课老师,只要那脱发的男老师在,她就会尝试用眼神发出空气光波洗清他残破的科学知识,并要我承认他是秃鹫变的。

十二岁起,她会说,当小行星靠近地球一定距离时,就会被万有引力强制拉近地球来。不光是星体,太空垃圾以及卫星、外星人都有可能因此光临我们的地球。同样,这也是远离地球的一个通道。

大约过了两年,她在流星雨降临的某天,绕着学校外面的街区骑了一夜的自行车,说是找适当的机会穿越时空。当然,我宁愿相信她是在接陨石赚外快,要不就是作为荔枝版科学研究素材。

整个中学年代她都沉迷于对行星的各种奇说,以及对现代自然科学的摧毁。

到了十八九岁,她糅合了以往的经验之谈,谋和各种奇思妙想,组成了一大波理论威武地向地球人袭来。

我只能说——

我真的不觉得太阳光里能够提取激光,或者学会催眠就能一直催眠坏人直到他饿死,树根也是树枝之类的。

反正我最不信母亲诞下孩子等同于细胞分裂。荔枝说,因此她与她母亲是一个共体,情感相同,精神状态也永远相连。

但看起来我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对此的责任感我还是有的,在她问我“你到底信不信呀”的时候,我只能点头“信呀信呀”,再慢慢转移话题。

猜谜

眼前的这位大叔就是曾光荣登上荔枝科学榜的羚羊——体育老师。时过境迁,羚羊竟成了我的姐夫。我们在小学门口偶遇,此刻正结伴穿过学校后山下的绿荫小径,前去不远处的酒店为亲戚祝寿。

羚羊变身姐夫的事我至今不敢告诉荔枝,因为登榜的人大多是荔枝特别痛恨的人,甚至不愿意见到。虽然我实在不明白其中的缘故,荔枝也含糊地回答过说是老师不让她参加长跑比赛,但是这实在是很勉强,毕竟荔枝到现在也生生厌恶提起这头羚羊。

我说起这个苦恼后,顺便为羚羊姐夫解释了一下荔枝进化论。羚羊听完后,若有所思。

“欸?你是说,她把恶人当成鳄鱼变的,而把自然课老师当做恶人,那自然课老师岂不是鳄鱼了?这个比喻很有意思。”

我耸耸肩说:“这不是比喻,她好像确信那是真的。”

“欸!”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你是真的不知道那件事吗?”

“哈?什么?”

“鳄鱼的事,比喻成鳄鱼的事。”

我使劲摇头。

“鳄鱼啊……”他喃喃自语一般,“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吧,你是她好朋友,反而还是个秘密。”

我有点心急了:“到底是什么事?”

“噢,就是,”他从沉思里走出来,语气郑重地讲下去,“自然老师曾在这里对荔同学做过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

“唔,假如荔同学被什么追逐着,然后不小心跌倒了,追逐者扑上去,对方又是身材相对硕大的大人的话,是不是就像鳄鱼一样可怕呢?”

我已经抑制不住我惊讶的神情了,双腿沉重得迈不开步子。“你是说,自然老师?”

羚羊一本正经又满脸同情地说着:“欸,可不要误会,你听我仔细讲。那时喜欢夜晚跑步的我恰巧路过,正撞见自然课老师变身鳄鱼,我一声喝下,他完全不理我。我小心地上前去,只见自然课老师费力地爬起来,一手狠狠地抓住小荔同学的手腕。她一个劲地挣扎,但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鼻子里压不住嗡嗡的响。月光下还是看得清她满脸的泪痕。大鳄鱼竟然朝我吼:‘我们家的闲事!外人不要管!’我肯定不信的,追上他挡在他们面前。‘难道她是你女儿?对女儿不可以温柔一点吗?’鳄鱼对我的好心嗤之以鼻,说:‘我是后爸,见过后爸温柔的吗?!’我这才明白,之前听说过自然老师勾搭上学生的母亲,准备要结婚的事情。几下联想,我真的没法管这事情了,心里请求,但愿她的母亲为她讨个公道,于是鄙夷地看了一眼鳄鱼,退开继续跑步了。不过这只是羚羊和鳄鱼的缘由。还有长颈鹿,不是吗?你还记得阿红吗,其实我觉得她脖子并不是很长的。那晚我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路灯下的阿红,隐约分辨得出她手里的银杏叶子,应该是刚捡的。现在我再一想,荔同学那晚拼命不哭叫,就是为了让阿红猜不出暗处的人是谁,好保全自己的声誉。”

我听完很难过。荔枝心里一定还隐藏着这一段伤痛。

“她肯定觉得有这样的后爸是个耻辱,当时大家都爱笑自然课老师的秃顶。”

“幸好后来她母亲并没有和自然课老师结婚吧,风言风语在学校老师间也传得火热。”羚羊说,“可是芦苇呢?”

解谜

和羚羊姐夫分别之后,我朦朦胧胧坐在楼下的自行车上,这时才想起,彻底忘记回复荔枝电话了。我慌慌忙忙掏出手机来,“荔枝……”

“我有了一个通道!”她抢先说,冷静的语气抑制不住语速变快的兴奋感,“可以把我送到月球上。月球的中心有许多城市,天空是淡淡的黄白色,种满了芦苇,风不停地抚摸它们。云是透明的,但摸起来是湿润的。”

“嗯,不过很难理解。”

“是的,云就在城市的屋脊上,我们爬上房顶或者山腰,它就低低地沉在我们身边,云沁湿了芦苇田,芦穗软软地抚摸我的脖子,湿润的芦花很漂亮,不鲜艳的淡紫色,但很纯洁。我可以依偎着她——用女字旁的她形容这美好的事物——我也可以在芦苇中奔跑,穿过芦苇,和她在一起,站一会儿,把衣服都湿透。起风后,花絮被吹散,在空气中弥漫,慢慢地会看不见整座城市,看不见脚下的土地,世界只剩下我和芦苇田……”

我感觉得到荔枝还在充满感情地叙述着这一切,我仿佛看到电话那头她复杂的表情,随着声音波动起伏的嘴巴,紧挨着旧得发灰的固定电话。我还是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