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沿着老路往回奔跑,不去顾及身后的追击者。当我们抵达山顶时,发现基督教徒已经被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我们不会再受到这些人的伤害了。”戴维说。
“但其他人却仍然在威胁着我们。”
“是吗?”
“我们可能会碰到他们。”
“那么我们避开他们走吧。”
“这不可能,因为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我们就奋力冲过去啊!”
“我亲爱的戴维先生,这一点我们真的很难实现。我有所预感,在马利克的队伍当中,追捕我们的这群士兵仅仅是一些胆怯的、多余的、武器装备相当差的人员,马利克想把他们遣送回去,以免他们碍手碍脚。而他们之所以敢在我们面前肆意妄为,那是因为仅有我们两个人,而山顶上的三个人早已被解除武装了。
“但我决不会重做俘虏的!”
“我对做俘虏也毫无兴趣,但无法知道接下来我们将会遭遇到什么情况。”
我们很快就返回到了我们原来休息过的山顶的那片平地。站在那片高地的边缘,我从马鞍袋中取出了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下面的山谷和斜坡,并没有发现任何使人担心的异常情况,于是我们沿着下山的道路向山谷方向前进。在经过了一段较长时间的骑行之后,终于到达了我们被俘的地方。
戴维想向右转,因为米亚和狩猎场都在那个方向,但我却犹豫不决地站在了原地。
“戴维先生,如果我们从这里向左转,你认为这样做是不是更好一些啊?”我问,“我们的人是在那里遭到突然袭击的。我们去观看一下战场是很有必要的。”
“我们中的所有的人都要在米亚或古姆里相会。”他回答说。
“快来啊,古姆里在左边!”
“先生,我们会发生新的危险的!”戴维警告说。
我未作回答便向左转了弯,他怏怏不乐地跟在我后面。
我在这里看见了绊倒马的那个树根。继续往下走,我又发现了一匹死马,马鞍和马笼头已被取走。稀疏的杂草和低矮的灌木林已完全被踏毁了。溅满血迹的岩石也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战争的痕迹循山谷而下:库尔德人在前面逃跑着,聂斯托利教徒则在他们后面一直紧追不舍。这让英国人感到十分气愤,而他也不再考虑原来是否警告过我,而催马小跑在最前面。
“来,先生!我们一定要好好看一看,事态究竟是怎样发展的!”
“小心点儿!”现在我反而要提醒他,“山谷宽阔而又空旷,如果敌人现在返回,他们会把我们发现的,这样我们就完了。”
“我不考虑这些,必须救出我们的人。”
“他们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
戴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我只好被迫跟着他来到这片开阔的地带。
在远处,山谷拐了一个大弯,弯曲的内角贴近了小溪的岸边,妨碍着我们向远处观看。
而离这里不远处躺着一具赤裸的尸体,那是一个库尔德人。我们拐过弯向前走去,在山谷峭壁的树林和灌木丛中突然发出了籁籁声,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已意识到我们被许多武装人员包围着。其中的两个人握住了我的马缰,其他人则抓住了我的腿和手臂,以防我进行反抗。英国人也同样被他们团团围住,使他的马几乎无法活动一步。他们在向它呼叫,但它却一句也听不懂,只得用手指向我。
“你们是什么人啊?”其中一个人问我。
“我们是聂斯托利人的朋友。你们要把我们怎么样?”
“但我们并不一定是聂斯托利人。你们作为我们的敌人和压迫者。我们是加勒底人,而你们则是库尔德人!”
“我们两人既不是库尔德人,也不是土耳其人和阿拉伯人。我们仅仅穿着这个国家的服装罢了。暂时装作是外国人。”
“那你们从哪儿来呢?”
“我是阿拉曼人,我的同伴是英国人。”
“我不了解阿拉曼人,但我知道英国人通常是坏人。我要把你们带去见马利克,他可以对你们作出判断的。”
“那他在哪儿呢?”
“在山谷下面很远的地方。我们是前卫部队,侦查到你们来到了这里。”
“那好,我们跟你们走。放开我!”
“下马!”
“请允许我骑在马上!我摔了一跤,走路很不方便。”
“那好吧,你们可以骑着马,但是你们的马得由我们的人牵着。只要你们试图想逃跑或者使用武器的话,我们会立即把你们打死!”
这些话让人听起来相当的坚决和好斗。他们给我们的印象与先前逮捕过我们的人一点也不一样。我们顺着山谷向下,而我的猎狗多扬紧靠在我的马旁,它的眼睛始终盯着我,没有主动向敌人发动攻击,因为我一直保持着安详而冷静的态度。
一条小的支流从右面汇入小溪。它来自一条侧面峡谷,在侧谷与主山谷的交汇点处形成了一个相当宽的平地。而在这里,驻扎着六百多名士兵,分成了许多的分队,他们的马分散在周围的草地上。我们的出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但没有人向我们惊呼。
我们被带到了最大的一个分队里,在队伍正中间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人,他对带我们来的士兵说:“是你们把他们押送来的?嗯,你们做的很好,现在请重新回到你们各自的哨位上去吧!”
当我们毫不知晓地进入他们设的包围圈,并被他们轻易俘获时,早已有人向他报告我们要到来的事情了。从外表来看,马利克与他兄弟有几分相似。而我的目光迅速地转向其他的分队,发现古姆里总督、阿马德和哈勒夫,连同许多库尔德人都一并坐在那里,而武器也早已经被解除,他们周围站着持枪的守卫士兵,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被捆绑。他们也非常的沉着镇定,当我们目光对视时,他们仍然保持着冷静。
这时马利克示意我们下马。
“离我近一点!”他命令道。
我走入队伍的中间,毅然地靠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英国人也效仿我的动作,坐在了我的身旁。这位首领惊奇地看着我们,但对我们这种莽撞的举止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进行过反抗吗?”他问。
“没有。”我简短地回答道。
“你们身上带着武器!”
“既然我们是他们的朋友,我们为什么要杀死加勒底人呢?他们和我们一样是基督教徒。”
他倾听着,然后继续问道:
“你们是基督教徒?——那你们来自哪个城市啊?”
“我们所出生的城市你不会了解的,它们在遥远的西方国家,我想库尔德人还没有能到过那里的呢。”
“那你们是法兰克人了?或者都是来自英国?”
“我的同伴出生在英国。我是一个阿拉曼人。”
“我还从没看到过阿拉曼人呢。他们同英国人住在一个国家吗?”
“不是的,他们之间相隔着一个大洋呢。”
“你们既然是外国人,那为什么要来我们国家呢?”
“我们只是想看看,是否能同你们进行贸易往来。”
“那你们带来了什么货物呢?”
“这次我们并没有带什么东西。我们这次来只是想弄清你们需要什么,然后再回去告诉我们的商人这里的需要。”
“你们仅仅是为了贸易而来,那你们为什么还带着这么多的武器呢?”
“我想这是自由人的权利吧。若谁不带武器而出来旅行,谁就会被认为是奴仆。”
“那么回去告诉你们的商人吧,他们可以给我们送来大量的武器,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人渴望自由了。你们必定是非常勇敢的人,才敢鼓足勇气进入像我们这样陌生的国度。在这里,有人会保护你们吗?”
“当然有了。我身边带着君主应允的旅行证明。”
“把它拿出来我看看!”
我把旅行护照交给了他,发现他竟然可以进行阅读。我判断这个马利克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他看过之后又重新将证件交到我手中。
“虽然你受到了君主的保护,但这种保护在这里对你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但我看出来了,你们是非同寻常的战士,这一点对你们是比较有利的。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说话呢?你的同伴怎么不说话?”
“他只懂他家乡的语言。”
“你们在这个偏僻的地区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们起初看到了战斗过的痕迹,所以跟踪这些痕迹来到了这里。”
“那你们昨晚睡在哪里了?”
“在古姆里啊。”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他抬起了头,用惊异而锋利的目光盯着我。
“你没有和我说谎吧?”
“当然不是了,因为它就是真实情况如是的发生过。”
“既然你是总督的朋友。那为什么还没有站在他们那一边参加战斗呢?”
“我被他留了下来,因此才没有同他一道步入危险之中,因为那时你的人已经把我们抓了起来,我们也就因此分开了。”
“那他们对你们袭击过吗?”
“当然是了,他们的确这样做了。”
“那你们对此进行过反抗了?”
“几乎没有。当他们出现时,我们突然连人带马的一道摔倒了。于是我重重地摔在地上了,并立即失去了知觉,而这时,我同伴的武器也丢到了地上。而你们的损失只是一匹马死了,两个人负了伤。”
“然后呢?”
“然后我们的衣服被他们全被剥光,身上最终只剩下一件衬衣和一条短裤,并被无情地绑在了马上,而被带去见了你的兄长。”
“但现在你们又出现在了这里!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把我们被俘后直至此刻的全部经历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他的那双眼睛越睁越大,大声地惊呼道:
“天哪!你已经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了我吗?你真是一个伟大的英雄,而同时又是一个轻率的人,或者你现在就想让我杀死你!”
“以上三种情况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把所有的这一切都告诉你,一是因为作为一个人,不应当欺骗别人。二是因为你的面部表情使我很开心。因为我感觉你并不是强盗,也不是令人生畏的暴君,而是你部属们的一位正直可靠的首领,热爱追求真理,所以你有听到真实情况的权力。”
“本尼西,你说的真是太对了。你敢做敢为,这算是你的幸运了。倘若你对我说了假话,那你现在可能已经遭殃了。”
“那事先你有没有想到,我会说谎话呢?”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了解你。你不就是那个和哈德丁人一道反对他们的敌人的那个人吗?”
“嗯嗯,是的。”
“你不是和杰西迪人一道反抗摩苏尔的米特萨里人的那个人吗?”
“嗯,你说的确实正确。”
“你不还是从阿马迪叶监狱将阿马德救出的那个人吗?”
“这也是我干的。”
“你不是在伊斯梅尔总督那里用暴力强迫救出两个古姆里的库尔德人的那个人吗?”
“是这样的。”
我越来越感到惊讶了。这个聂斯托利首领是从哪里了解到有关我个人的如此多的情况的?
“马利克,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呢?”我问。
“你是不是在阿马迪叶治好了一个吃了有毒浆果的女孩啊?”
“是。这你怎么也知道啊?”
“她的曾祖母是不是名叫马拉赫呀?”
“这确实是她的名字。难道你认识她?”
“她来过我这里,并把从你仆人口中得知的有关你的所有情况全都转告给了我,而现在,你的仆人也正在那边的俘虏中间。她还告诉了我,你可能会来我们这里,因此她向我请求成为你的朋友。”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正是她口中的那个人呢?”
“昨天,你在古姆里不是谈过有关你们的情况吗?我有个朋友昨天也在那里,他把一切都向我汇报了。因此我们也知道了今天的猎熊活动,而你也有可能会参加这次的狩猎。当我发现你被留在埋伏处时,我立即派出了一支小分队,把你们俘获并立即将你们带走,使你在战斗中免受伤害。”
这听起来是那样的令人不可思议,使我难以接受。不过从俘虏我们的这些人的态度来看,我还是能够理解的,虽然他们脱掉我们衣服的行为确实有些过了头。
“你打算怎样办?”我问马利克。
“我现在带你去利桑,因为你是我的客人。”
“那我的朋友怎么办啊?”
“你的仆人和阿马德将重获自由。”
“那总督呢?”
“他则是我的俘虏。我们的会议最终将对他作出判决。”
“你们要对古姆里总督处以死刑吗?”
“这是很有可能的。”
“那么我不能跟你去,因为我同时也是总督的客人,他即将迎来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马拉赫曾对我说过,你是一个勇敢的战士。但你应该仔细想一想,如果不认真思考而一味鲁莽行事的话,往往会导致自身的毁灭。看来你的同伴并没有听懂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你该同他好好谈谈了,问问他应当怎么决定!”于是我转向英国人。
“戴维先生,这样的接待是我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真的呀!是谈的不愉快吗?”
“不是的,我们的谈话是友好的。马利克十分了解我们。我在阿马迪叶治好她的曾孙女的那位好妇人早已把我们的情况告诉过他,而我们也将作为他的客人一道去利桑。”
“那太好了!很好!真是好极了!”
“但对于古姆里总督,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啊,他已经被俘,可能还要被处以死刑。”
“啊!怎么会这样!他可是一个好人啊。”
“那当然了!我们有可能要同古姆里总督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为什么呢?”
“俘虏都没有被捆绑着。他们每人只需要一匹马。如果他们能够迅速跃起,并且突然冲向他们附近牧场上的马群,立即上马向山谷下面飞奔,那我想我们可能可以掩护他们顺利逃走,因为我有理由相信聂斯托利人并不会向我开枪射击。”
“嗯!真是漂亮的圈套!棒极啦!”
“但我必须马上采取行动。你也参加吗?”
“当然了!多么紧张刺激啊,真令人兴奋不已!”
“但戴维先生,请记住,不要开枪!”
“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种行为对马利克也是忘恩负义。”
“但是他们会追捕我们呀。”
“不可能的。我的马是很好的,你的马看起来也不错,而他们的那些老马却很差劲,如果他们开始追赶我们,估计我们早已逃入丛林里了。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啦!”
“那现在就请注意了!”
我重新转向了马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