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给英国人的晚餐送到了,其中大多是重新加工过的剩菜残汤。早就已经饿坏了的戴维这时已经将端上的饭菜吃了一大部分。这时我欣喜地发现,他们也给他送来了一份我认为是鸽子的小块烤肉,然后还给他端来了一个精美的木盆,里面盛放着一种我们没有吃过的菜,从形状上很像牛排,而且还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虽然我已经吃得很饱了,但是这种香味又再一次引来了我的胃口。于是我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菜。
“女主人,这道漂亮的菜是用什么做的?”我问村长太太。
“是用蝗虫做的。”她回答。
“那你是怎样制作的?”
“我们先把蝗虫烘烤,捣碎,然后埋在土里,直至它开始散发出气味,我们再掺入生面粉和成团,在放在橄榄油中煎炸。”
听起来真不错!我打算暂时先不将这个烹调的秘密透露给我的好伙伴。当他还在继续品尝着美味时,我恰好下楼去查看了一下我的马。我看到它们被照料得很周到,而且旁边还站着哈勒夫、翻译、布鲁克和阿尔瑙特人,这时他们正在激烈的争吵着什么。但当我出现他们面前时,他们的争吵立即停止。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事争吵,哈勒夫?”我问道。
小个子举起手指着阿尔瑙特人。
“因为这个人在侮辱你,本尼西。他刚刚对我们威胁说,要杀死你和我,所以我就遵照你的命令把他摔倒在地。”
“他要说你就让他说。他难道真的会这么做吗?”
这时,激怒的阿尔瑙特人将手放在手枪上,朝我们大声吼道:
“你们住嘴!难道你想今天同你的奴仆在地狱下面会面吗?”
“别大声嚷嚷,我看你是不是眼瞎了呀!”这时我用阿尔巴尼亚语回答他,“你没有看到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么吗?你这是在冒险和我们说话。”
“冒险?”他吃惊地问,“为什么,怎么会?”
“因为我的手枪比你的好?”
与此同时,我迅速抽出了左轮手枪并对准了他。现在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阿尔瑙特士兵的残暴的本性,因此我不得不认真地对待。我知道阿尔瑙特人从不知道珍惜一个人的生命,他们有时甚至会为了一口水就毫不犹豫地把另一个人击毙。因为我们之前侮辱过这个土耳其警察,所以我估计他很有可能会开枪射击。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将手枪收了起来,并惊异地问:
“你刚刚说的是我们的话,难道你是我们的人?”
“不,不是,我是阿拉曼人。我告诉你,阿拉曼人同样知道如何残忍地对待你们这种人。”
“你只不过是个阿拉曼人——见鬼去吧!”
说完话后,只见他非常迅速地举起手枪,并扣动扳机。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把目光牢牢盯住他的枪口的话,那么这颗子弹有可能会直接打进我的脑袋。但是,我极其迅速地把头偏向一边,嗖的一声,子弹就我的头上飞了过去。当这个阿尔瑙特人正准备开第二枪时,我已经狠狠地把他撞倒在地,并将他的双手紧压在他的身躯下。
“本尼西,我可以把他击毙吗?”哈勒夫问。
“不,不可以,你先把他捆绑起来!”
为了将警察的双臂折到背部,于是我不得不把手臂松开片刻,然而他利用了这个机会,挣脱了双手,并迅速向前跃起,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在场的所有人看到后便急忙去追赶他,但没有将他抓回,让他逃跑了。
他的枪声惊动了这里的所有人。
“是谁开的枪,先生?”戴维问。
“是你们的警察向我开的枪!”
“啊!你说是我们的警察干的,那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他是为了报仇。”
“他是一个名符其实的阿尔瑙恃人。你击中他了吗?”
“没有,让他逃跑了。”
“那好,让他跑吧!我们没有什么遗憾!”
这点英国人的想法是对的。既然阿尔瑙特人没有打中我。那为什么要那样嗜杀成性地报复他呢?再说他肯定也不敢再回来了。而且现在戴维已经找到了我,所以他既不需要土耳其警察保卫,也不需要翻译。明天早晨他就可以让翻译离开斯平杜里,直接返回摩苏尔。
我们在与库尔德人的热烈而活跃的交谈中度过晚上剩余的时间。他们为了表示对我们的尊敬,决定最后在庭院中为我们举办一场热闹的舞蹈表演。
这时大约三十个妇女集合在这个庭院中,并且他们围成两个圆圈,圆圈的中心站着一个领舞者。乐队是由一支笛子、一把小提琴和两面小手鼓组成的。这时领舞者发出信号,听到信号的乐队便开始了奏乐,他是随着音乐节拍起舞的。他的舞蹈全都是由各种各样的手臂和双腿动作加在一起组合而成的,而且他们总是在原地扭动。四周的妇女则模仿这些动作,不断扭动着她们的身躯。我看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这种简单的舞蹈究竟是以何种想象作为依据的。然而妇女方形便帽上的飘带在她们背部波浪般地起伏飞舞着,在微弱的火炬光亮的映衬下构成一幅美妙绝伦的图景。
当舞蹈表演结束后,这时男人们便以热烈鼓掌欢呼她们的精彩表演,四周的赞美声不断响起,以此来表示他们的满意。这时我随即拿出了一个手镯,并派人把村长的女儿叫到我的身边来。因为这个女孩在晚宴时招待过我们,现正在舞蹈演员的中间。我拿的这个手镯里镶有一个小块的黄色玻璃,而且外表看起来酷似那种烟色的半透明的琥珀,要知道在中近东这种琥珀是很深受欢迎的,是一个价格相当昂贵的装饰品。我在家乡买的这支手镯花了我大约五十至六十芬尼。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买的这个手镯在这里竟然能引起如此大的关注,人们看到后都惊讶不已,连连称赞。
这时女孩朝我走了过来。所有的男人都听到了,是我请她来我这儿,而且都知道,她将受到我的特别嘉奖。因此我必须用客套话来迎接她。
“你到我这里来,库尔德人最可爱的女儿!我可以看到在你的脸上闪烁着那朝霞般的光彩,你的面貌像红风信子石那样妩媚,你的长发散发着花一样的清香,你有夜莺一样的歌喉,唱着那动听的歌曲。你是一个友待人友好的孩子,英雄的女儿,你注定将成为一个聪明而勇敢士兵的新娘。你的手和脚也如此的优美动人,就像干渴难耐的人看到甘露一样使他们振奋精神起来。我请你收下送给你的这个手镯,当你用它打扮自己时,就可以想到我!”
她听到我的话后显得非常高兴,但由于她也是一个害羞的人,此时的她面红耳赤,不知道该回答我好了。
“我一切都听您的吩咐,啊,我的真主!”她终于和我说了一句悄悄话。
这是库尔德妇女和女孩对高贵男人的习惯问候。这时我看到村长对他女儿的出色表现非常高兴,致使他忘记了他在举止上的矜持,此时他叫人把礼物递给他欣赏一下。
“啊,这是一个多么精美,多么贵重的礼物啊!”他不禁大声叫了起来,并将手镯交给四周的人传看,“这是琥珀,多么华丽的琥珀,就像苏丹装在他烟斗上的琥珀那样!我的女儿,你,作为父亲的我不可能送给你这样的结婚礼物。从这位本尼西的嘴中发出了智慧一般的声音,从他的髭须下流露出了仁慈和善良。问他是否允许你用一个女儿感谢她父亲的那种方式来感谢他!”
此时姑娘的脸变得比原来更红了。这时她问道:
“你会允许吗,本尼西先生?”
“是的,我允许你这么做。”
这时我还坐在平台上,于是库尔德姑娘弯下腰,吻我的嘴唇,再吻我两边的面颊。
然后她便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我对于这种表示感谢的方式并不感到惊奇,因为我知道,库尔德人的姑娘是可以用亲吻的方式向熟人致敬的。当然如果对一个地位高贵的人来说,这种亲密可能是一种鲁莽的行为,但由于我同意了她的亲吻,从而更显示出了我的善良和仁慈。村长的话也证明了我的观点。
“本尼西,你的仁慈照亮了我的家,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着大地。因为你嘉奖了我的女儿。
所以请允许我也奉送给你一件纪念品,以使你永远不要忘记斯平杜里。”
这时他在平台边沿向前屈身,朝下面庭院喊了一声“多扬”,于是庭院里马上发出一阵犬吠声。这时一扇门被打开了,门前面的人们此时向两边退去以便给狗让出一条路来,好让它从楼梯直接朝我们跑来。不一会狗便站在了村长的面前,亲呢地依偎着他。这是一只浅黄色的贵重狗,体形硕大而强壮。我知道这种狗在印度、波斯、土耳其斯坦直至西伯利亚都被被称为斯洛吉。而在库尔德斯坦,这种稀有的品种叫塔西。它可以突然间袭击正在奔跑的羚羊,而且它经常独自去捕获野驴这种不容易抓住的食物,它不怕豹和熊。所以我承认,我对这条狗充满了钦佩之情。在我看来,它和我的马里赫一样无比的珍贵。
“本尼西,”村长对我说,“米苏里库尔德人的狗知名度已远远超出了我们的山区。我曾经养过一些塔西,所以我对拥有这种狗感深感自豪。这里没有任何一种狗可与它相提并论。现在,我宣布这只狗是属于你的了!”
“村长,你送的这件礼物实在是太珍贵了,所以我不能接受它。”我回答他。
“难道你想伤害我的一片情意吗?”这时库尔德人严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