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把抽和平烟斗作为一项隆重的仪式,这也是我在那里经历的第一次“圣事活动”。其原因和结果都是极其严肃的。后来,我又和这种烟斗打过许多次交道,也更加充分地领会到它所代表的意义。可是我第一次参加时就对它表示了厌恶,在我眼里,仪式的过程实在是太滑稽了。手上还留下了烟斗的臭气,我的整个心灵都在为烟斗已从我嘴里移到了那首领嘴里而默默欢呼。
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快遗忘掉那种烟斗的味道,我从兜里掏出一支雪茄点上。这时,所有红种人的眼神都盯在我的雪茄上,那眼神是多么贪婪啊!“狐狸”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连嘴里的和平烟斗都差点掉在了地上。作为训练有素的战士他具有敏锐的判断力,在烟斗掉下去的瞬间接住了它,又把它塞到嘴里。可是没办法掩饰的是,他现在最钟爱的是雪茄。
由于我们和圣一菲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那边用牛车给我们运给养,雪茄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别人都钟情于烧酒,我却享受这个。在早上出发的时候,我想到暂时不能回到营地,便带了足够两天抽的雪茄,所以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来满足红种人对雪茄的欲望。我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支,“狐狸”立即撇了烟斗,把雪茄点了起来。他的几个手下却没有这样做:他们根本就不用嘴去吸雪茄,而是把整支雪茄都塞到嘴里,嚼了起来。没办法,人们的喜好各有不同。
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要干的事,红种人的心情变得非常好,于是塞姆开始发问了:“我的兄弟说他们和美斯卡莱罗一阿帕奇人宣战了!这场战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开始两个星期了,我的兄弟塞姆一定不在这边吧,否则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是的。你们各部落本来是相安无事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引起争端的?”“我们的四个战士被那些阿帕奇狗杀死了。就在佩科河边。”“你们的帐篷并不在那里啊!”“可是阿帕奇人的帐篷在那里。”“你们的战士去那里干什么?”那奇奥瓦人没有仔细思考就说了真话:“我们的战士是打算夜里去偷袭美斯卡莱罗一阿帕奇人的马匹。可那些该死的狗防守得非常严,杀死了我们勇敢的战士,于是就有了这场战争。”看来这奇奥瓦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偷盗这种事丢了几条性命,而责任恰恰就在他们自己身上;阿帕奇人有权保卫自己的财产,可是也付出了代价。我真想教训一下那个无赖,我几乎连嘴都已经张开了,可塞姆用警告的眼神制止了我,他继续问道:“阿帕奇人知道你们要去打他们吗?”“这种事还要事先去通知他们吗?我们偷袭他们,他们的人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至于他们的财产,根据需要想带多少就带多少。”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禁不住发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阿帕奇人的马呢?不是说奇奥瓦部落的马多得都用不了吗。”“狐狸”笑着对我说道:“‘老铁手’你初来乍到,所以还不清楚我们这边人的想法和生活方式。是的,我们有很多马,但是经常有白人来我们这里买马,他们的需求量很大;他们说,除了奇奥瓦人的马,阿帕奇人的马他们也会买。所以我们才想要去抢他们的马。”是啊!是谁挑起这场战争的?是那些来买马的白人,他们是间接唆使奇奥瓦人去抢劫的马贩子!我真的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但塞姆用眼色制止了我,然后又问道:“你们这次出来是负责侦察的吧?战士什么时候来?”“我们比他们提前了一天。”“谁是部队的首领?”“我们勇敢的首长唐古阿。我们大概有两百人。”“你们觉得这次偷袭能够成功吗?”“当然,他们对此毫无察觉。”“这就错了。阿帕奇人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狐狸”不相信地摇摇头:“他们从哪个地方得到的这个消息?难道,我们的帐篷里有他们的奸细?”“阿帕奇人有耳目,他们既擅长跑路又很会骑马。昨天我们就遇到了三个刺探军情的探子。”“噢!你是指有三个探子吗?好的,现在我需要马上回去向酋长汇报,我们只带了二百个战士,以为阿帕奇人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可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得组织更多的战士加入。”“你的计划里忽略了一点,阿帕奇人的酋长‘好太阳’是个非常聪明的战士,当他知道他的人杀了你们的战士后,就已经意识到你们会去报仇,于是他就立即动身去你们那里打探。当然,还有他的儿子温内图和克雷基·佩特拉。”“噢,还有温内图!如果早一点知道这个情况的话,我们会抓住这两条狗的!现在他们已经做好了战前准备,我必须回去告知酋长,让队伍暂时停下来,派更多的战士来。塞姆和‘老铁手’跟我一道走吗?”塞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们就赶快上马吧!”
“等一下!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塞姆说道,“虽然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但目的地并不是酋长唐古阿那里,而是去我们的营地。”“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错!难道你们不想活捉阿帕奇的酋长‘好太阳’吗?”“噢!”那奇奥瓦人激动起来,他的手下也开始全神贯注。
“如果还有温内图呢?”
“噢!这能办到吗?”奇奥瓦人对此表示怀疑。
“甚至可以说非常容易!”
“我了解我的兄弟塞姆,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鲍威胁到。
“我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你们可以活捉‘好太阳’和他的儿子。我之前想的是可能需要五六天,但现在看来,还可以早得多。”“在什么地方?”“在我们的营地。”“你们的营地在什么位置?”“等会儿你们会自己见到的,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你们讲清楚,你们就会很乐意跟我们一起去那里的。”“昨天我碰到那两个酋长和克雷基·佩特拉三个人,我自己也觉得纳闷,还以为他们是出来打野牛的,应该同他们的战士离的不远。听完你的讲述,我弄明白怎么回事了。两个酋长到你们那里去刺探过情报,部落的最高首领都出动了,看来这件事真的是非同小可。现在他们已经回去了,温内图因为带着尸体,走的自然就会慢一些,但‘好太阳’先走了一步,肯定会尽快整理好队伍的。”“那我得赶紧回去通报情况!”鲍说道。
“先等一下,让我把话说完!阿帕奇人现在有两个仇人,一个是你们,一个是我们,因为我们那的一个人把克雷基·佩特拉杀了。他们会派出一支大分队去打你们,还有一支小分队来对付我们,酋长和温内图肯定在打我们的这一队里,攻打完我们营地后,再去和大分队会合。我们必须要考虑好所有的事情。我带你看我们的营地,就是方便你们以后可以找到。然后你就去见你的酋长,把我说的情况都告诉他。之后你们就带着那二百个战士来我们这里等‘好太阳’和他的小分队。你们是二百人,阿帕奇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十个,我们二十个白人还会给你们提供帮助,所以打败阿帕奇人是势在必得的一件事。一旦你们抓住了两个酋长,整个部落不都落到你们手里了吗?我的兄弟听明白了吗?”“明白了,你的计划真是好极了,酋长肯定会同意的。”“那我们马上就出发,好在入夜之前就到达我们的营地。”马经过休息已经恢复了体力,我们上了马,飞驰而去。这一次我们不用考虑跟踪的事情了,因此省了很多冤枉路。
不得不说,我很生塞姆的气,居然要让温内图和他父亲以及五十个战士落入圈套!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阿帕奇人的整个部落都会陷入糟糕的境地,他怎么能够出这样的主意!他应该明白我对温内图的感情啊,而且我看得出他本人也很喜欢温内图。
在回去的路上,我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找到和塞姆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想在奇奥瓦人背后劝他打消原来的念头,可他好像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就是不给我和他说话的机会。这让我感到很生气,可以说,我那天的情绪糟透了。
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回到了营地。下马后,我就闷闷不乐地躺到草地上,因为此时此刻我根本没机会与塞姆交流。我使的眼色,他也像没有看到一样,只顾给同伴们讲我们遇到奇奥瓦人的经过以及现在该做些什么。起初,营地上的人对印第安人的出现感到很吃惊,但听到这些红种人要做我们的盟友,帮助他们对付阿帕奇人的时候,他们就变得高兴起来。二百个奇奥瓦人可以把我们围护起来,我们可以放心地继续工作。
奇奥瓦人在营地里面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在饱餐了一顿熊肉后就走了。他们打算整夜赶路,尽快把消息传回去。他们离开以后,塞姆才来到我身边,用他平时那种盛气凌人的口吻说:“今天晚上你的脸色可真差,先生,这是因为什么啊?要么是消化不良,要么就是心里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嘿嘿!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猜是第二种!对不对?”我没好气地说:“当然!”“那你就敞开心扉,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也许,我可以帮上忙。也许你会怀疑,但请相信我可以做到。”“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温内图!”“和你一样,非常喜欢!”“可是你却想要害他?”“我要害他?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但你不是想要奇奥瓦人抓住他吗!这还不是害他吗!”“别想那么多了!我非常喜欢温内图,为了救他,赔上我的性命也是值得的。”“可你为什么要给他设下一个圈套呢?”“这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你对这个年轻的阿帕奇人太过于关心了吧?”“你说得没错!如果他被俘,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救出来;如果有人对他动刀动枪,我也肯定会和他站在一边。关于这点,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这是我对一个临死的人许下的诺言,对我来说,这样一个诺言就像誓言一样神圣不可侵犯。”“这让我感到很高兴,因为咱俩的想法一样。”塞姆说道。
“可是,”我迫不及待地追问他,“你倒给我说一下,你那个恶毒的计划又是怎么回事?”“你对这个很好奇吗?是啊,我在路上就看出来你很想和我谈谈,可是那时候的条件不允许,那会毁掉我的计划的,所以我的想法也会有点另类。我可不想让别人洞察到我的真实想法,嘿嘿!不过我会把实情告诉你的。你的忙我一定会帮的,迪克·斯通和威尔·帕克也会,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好,听着:按照我的推测,‘好太阳’和温内图不仅仅是出来搞侦察的,他们的部队应该已经走在路上了,而且肯定已经行走一大段的距离。那么,既然他和温内图一样整夜赶路,我估计他们在明天早上或上午就会和大部队碰面,后天晚上就能到达咱们这里。你想没想过咱们危险的处境啊!咱们跟踪那两个阿帕奇人,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回来。幸亏咱们能碰上奇奥瓦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实在是好极了!他们会把那二百个战士带到这里来,然后……”“然后去警告温内图。”我插嘴道。
“上帝啊,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塞姆惊叫起来,“这样做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因为他们一旦逃脱,就会继续成为我们的威胁,就算是奇奥瓦人也保护不了我们。所以必须得让他们真的被俘虏、在他们快要面临死亡的时候,我们可以悄悄地救了他们,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对我们万分感激,也不会再把咱们当成敌人,充其量要咱们交出拉特勒,这对我们也不是什么损失。你觉得怎么样,这位义愤填膺的先生?”我把手伸给他,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担心了,亲爱的塞姆,你想出的办法很妙!”“难道不是吗?我的优点还不少呢,嘿嘿!这么说,你已经同意了我的计划?那你现在就赶紧睡一觉!明天会有很多事情的。我现在就会通知斯通和帕克,给他们分配一下任务。”这个老塞姆难道不是一个可爱的人吗?我还要说的是,我用了“老”字,但并不是指它字面所代表的意思。那时的他大约在四十岁左右,可是他的穿着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在这里我要对“老”字解释一下,在德国人的字典里,这个字也不只是表示年龄,也是一种昵称,而且还有一个别的含义,在常用的表达方式里有诸如“一个吊儿郎当的老家伙”、“一个老饶舌鬼”等等,这里的“老”都是加强程度的作用。
大西部的“老”字也是这样用的。最有名的猎人中有个叫“老火手”的,他的枪响就预示着死神快要来了,所以就有了“火手”这个战名,前面的“老”字强调了他枪法的精准。就像在我的“铁手”前加一个“老”字一样。
在塞姆走后,我也尝试着让自己休息一下,但是久久都不能入眠。奇奥瓦人即将到来,营地里的人们都在大声地谈论着,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能睡着,那可是一项技术活;而且我的心里也是满腹心事。霍肯斯对他的计划是那么充满信心,就好像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失败一样,可是我的心里还有点疑惑。我们要救温内图和他的父亲,可是其他那些被俘的阿帕奇族人呢?难道他们的首长获救了,他们就还要受奇奥瓦人的折磨吗?这显然是不公平的。但我们只有四个人,让所有的人获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这事还是暗地里进行的,不能够让别人对我们产生怀疑。而且两个部落之间肯定会发生一场恶战,可以想象得到,我们要救的两位酋长一定是最英勇的,所以他们的处境也最危险。怎样做才能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呢?如果他们不肯就降,就可能被奇奥瓦人杀害,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停地思考,翻来覆去地折腾,最终也没想出办法。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塞姆也许会有好的主意。不管怎样,两位酋长的事,我一定要尽最大的力量去帮助他们,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的躯体去掩护他们。最后我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