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夜时分,紫晓一边摸索那印入石头的指痕,一边发了愿。
关于她的一个个愿,我们将在后文中介绍。
就是在她发完愿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狼嚎。
开始,他们并没将那声音当成狼嚎。紫晓只在电视上听到过狼嚎。像秋风吹过驴耳一样,那种怪异的声响并没在她的心中刻下印痕。但常昊的一声战栗传递了过来。
狼嚎!他叫。
仿佛一下唤醒了某种东西,那声响一波波涌了过来。空寂的夜空中涌着一种奇异的声波。在紫晓的眼中,月光一下变成了绿色。快走!她叫。两人沿着那灰色的小道,向上爬。纷乱的脚步踢下了土块,溅出些许响声。
小心小心!常昊叫。
他们没想到,十多盏绿绿的灯,正在上方的拐弯处等着他们。
常昊叫: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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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紫晓们遭遇狼的事后来成为一个谜。因为,香匈寺的僧人并不认为那是狼。那个瘦瘦的老僧说,这儿只是在六十年代有过狼。后来,人们组织了打狼队,打呀打呀,就没狼了。
真的没狼了。老僧强调说。
紫晓们在前往月亮潭前问询老僧时,他这样回答。紫晓很怕狼。在她的印象里,狼是西部的图腾之一,另一个图腾便是骆驼和沙漠。后来,她便和这几种图腾结下了不解之缘。再后来,她想到西部的时候,首先就想到了黑歌手。黑歌手便超越了西部的其他象征物,成为她生命的图腾。
不过,在她的印象中,最先跟西部结缘的图腾,便是狼。
她先是看到了月光下游弋而来的几盏灯。那是质感极强泛着绿光的灯。后来,她才听说,狼眼采光,它将大自然中的光采了来,在夜里一发出,便成灯了。
听得常昊叫:妈呀!
常昊老是叫妈,在不小心弄疼了身体时,他叫妈;在遇到急难时,他也叫妈。爱叫妈的常昊,在紫晓眼中就成了长不大的孩子。
常昊抱住了紫晓。远处,一波一波的狼嚎声传了来,像月夜色中起伏不已的山的脊梁。
紫晓的大脑一片空白,那种特异的感受一直印进她的心里。多年之后,她的老师告诉她,在那个时候,要是有人为她开示心性的话,她会在那个瞬间开悟的。后来,她真的从那本叫《奶格玛秘传》的书中找到了相似的内容。书中讲了许多修大手印瑜伽的方法,其中之一就是选择凶煞之地,在恐惧袭来的时候,经善知识开示而认知心性。
后来,广州有个叫杨菲菲的瑜伽女子,在遭遇某次巨大恐惧时,笔者也这样开示:
恐惧融诸念,彼时空荡荡。
无法亦无我,空寂而明朗。
无执亦无舍,如梦更如幻。
于此觉受中,警觉并宽坦。
祈请且聆听,放下诸尘缘。
认知自心性,法身已绚烂。
悟道见法性,登堂渐入殿。
修道保任之,忆持光明相。
但在那个月夜,紫晓却被吓呆了。她觉得手脚都变成了跟她不相关的物件。她很想跑。虽然她知道跑不过狼,但那种跑的欲望裹挟着她,手脚却软了。她觉得常昊软得更快。就是在常昊萎倒在她怀中时,一种母亲才有的感觉产生了,她马上恢复了镇定。
常昊瘫在她怀中的事实一直扎在她的心头。后来她多次向相好的女友谈这个细节,她说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靠山。女人是需要靠山的。当然,这靠山还可以换成其他的名字,比如“盼头”,比如“灵魂的依怙”啥的。无论它是啥名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东西要给她一种实实在在的安稳和宁静,能让灵魂得到宁静和寄托。在女人的天性中,她的爱人应该充当这种角色。要是她找不到这种男人时,就可能选择别的东西,或是宗教,或是事业,或是别的依怙。
紫晓摸摸常昊的背。她发现,常昊其实更像是她的儿子。
月光下的绿灯近了些,依稀可以看清狼的轮廓了。最前边的是一匹很大的狼。狼在高处。那身影映在月亮上,显出很美的剪影。这剪影产生了很强的力量。那是一种涌动的力,后来每一念及,都会叫她激动。紫晓发现,自己跟别的女人不太一样。她更像一位诗人,她无法像寻常女人那样平庸地活下去。即使在日常生活中,她也一直在寻找一份诗意。正是在这一点上,她发现,她和常昊后来的分手,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