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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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福尔摩斯归来记(25)

当我们敲吉尔克利斯特屋门的时候,福尔摩斯说:“请不要通报姓名。”一个高身材黄头发的青年打开了门,他对我们的参观表示了欢迎。屋内有一些罕见的中世纪室内结构,有一个结构令福尔摩斯很感兴趣,执意要将它画在笔记本上,他似乎不小心,弄断了铅笔尖,想向主人借一支,最后只借了一把小刀削了铅笔。在印度人的房间中,他重复了这一行动,这位屋主是一个身材矮小、沉默寡言、长着鹰钩鼻子的印度人,当福尔摩斯完成对结构图的描摹时他显得有些兴奋。我看不出福尔摩斯从这两处找到了他所查寻的线索。我们没有能够访问第三处。他没有给我们开门,而且从门内传过来一阵责骂声,夹杂着愤怒的吼声。“无论你是谁,去你妈的!明天就要考试了,别来烦我!”

我们的向导气得脸都红了,一面下台阶一面说:“真是没礼貌!即使他不知道敲门的是我,这样做也太粗鲁了!现在看来,他很值得怀疑。”

福尔摩斯的回答却很奇怪。他问:“你知道他的确切身高吗?”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我实在说不准。他的身高介于印度人和吉尔克利斯特之间。我想差不多是五英尺六英寸吧。”

福尔摩斯说:“这一点十分重要。那么,索姆兹先生,我祝你晚安。”

我们的当事人大惊失色地喊道:“天啊,福尔摩斯先生,你不会这样没事般地走掉吧?似乎你没理解我的困境,今天我一定要采取相应措施,因为明天就要考试了。试卷被人翻弄了,我就不能进行考试,一定要面对这种情况。”

“事情先到这里吧。我明天清早再来和你谈这件事。那时我也许能想出办法来,可是,你要将现场保持原样,什么都不要动。”

“好吧,福尔摩斯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摆脱困境的办法。那两个黑泥球和铅笔屑被我拿走了,再见。”我们走出了院子,在黑暗中又抬头看了看那几扇窗户。那个印度人仍然在屋内踱步,其他两个房间已经熄灯了。走到大街上,福尔摩斯问:“华生,你有什么看法?这完全是个客厅中的小游戏,从三张牌中摸出一张,是不是?肯定是三个人中的一个干的。你选哪个呢?”

“最上面那个讨厌的坏蛋。可那个印度人也很可疑,要不然怎么会不停地踱步呢?”

“这并不奇怪。有些人在努力背诵东西的时候,常常走来走去。”

“他看着我们的那个样子,很奇怪。”“假如你正准备第二天考试的功课,时间紧迫,却突然闯进一群人来打扰你,你也会这样看他们的。我看这一点不能说明什么。至于那两支铅笔和两把刀子全没有问题,可有一个人却让我不太明白。”

“谁?”“那个仆人班尼斯特。他在这件事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依我看,他很诚实可信。”“我也有同感,这正是矛盾之处。为什么一个诚实的人——哦,这儿有一家文具店。我们从这家商店开始调查。”

城内只有四家较大的文具店,每到一家福尔摩斯都拿出那几片铅笔屑,声称要付高价买同样的铅笔。四家全要给他订做一支,因为这不是一支普通尺寸的铅笔,很少有存货。我的朋友并没因此而灰心,只是随便地耸了耸肩,表示那就无办法了。

“亲爱的华生,我们没有得到什么结果。这个最能说明问题的线索也没有用了。但是,我确信我们会查清情况。天哪!已经快九点了,女房东说过七点半给我们做好豌豆汤呢。华生,你总是吸烟,还不准时吃饭,我想房东会不满,通知你退房的,那时我也跟着你遭殃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解决这位坐立不安的导师、粗心大意的仆人和三个前程无量的大学生这些人的问题吧。”我们吃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尽管饭后他沉思了很长时间,对我却只字未提。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我刚刚洗漱完,他就到我屋里来了。他说:“华生,我们应该去圣路加学院了。你不吃早饭行吗?”

“可以。”“如果我们不给我们的当事人一个肯定的答复,他会感到不安的。”“你有什么准确的答案吗?”“有。”“你已经得出结论了?”

“是的,亲爱的华生,真相已经大白了。”“但你弄到了什么新证据呢?”“我六点钟就早早地起了床,不可能毫无所获。我已经辛苦地工作了两小时,最少走了五英里路,最后总算得到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请看这个!”他伸出手掌,三个金字塔形状的小黑泥团躺在掌心上。

“可你昨天只有两个!”“今天清早又得到一个。可以断定,第三个小泥球来自何处,第一、第二个泥球就来自何处。走吧,华生,我们要使我们的朋友索姆兹放心。”我们看到索姆兹在屋子里忐忑不安,连站都站不稳了!他为考试即将开始而他还没有想出办法而焦急万分,是推迟考试,还是允许罪犯参加考试,拿高额奖学金,弄得他左右为难。一见到福尔摩斯,他立刻迎了过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也没有办法,所以不会来了呢,现在怎么办?考试呢?”

“考试必须进行。”“可是这个骗子呢?”“他不能参加。”“你找出来了吗?”

“我想会找出来的。如果不想让事情传到公众的耳中,我们必须有点权威,自己组成一个私人军事法庭。索姆兹,你坐在那里。华生,你坐这儿。我坐在中间的扶手椅上。我想这样足以使犯罪的人产生畏惧的心情。请按铃吧!”

班尼斯特进来了,被我们过于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福尔摩斯说:“请你把门关上。班尼斯特,现在请你向我们坦白昨天的事吧。”他吓得脸都白了。

“先生,我全都说了。”“难道没有补充吗?”“一点没有了,先生。”

“好,我提示你一下吧,昨天你之所以要坐到那把椅子上,是为了掩盖一件能证明谁到房间里来过的东西吧?”班尼斯特脸更白了。“不,先生,绝不是。”福尔摩斯又面色缓和地说:“我只不过给你提醒一下,我承认我没证据来证实这件事。但是,这是极其可能的,索姆兹先生一转过身去,你就放走了卧室里的人。”

班尼斯特舔了舔他发干的嘴唇。“先生,不是这样。”“班尼斯特,你不该这样。到了现在,你应该说实话,可是你还在说谎。”他若无其事地绷着脸。“先生,没有人来过。”“班尼斯特,说出来吧。”“先生,真的没有人。”

“你拒绝给我们提供情况,是否请你留下不要出去?站在卧室的门旁。索姆兹先生,劳驾你亲自去吉尔克利斯特屋中,请他到你这儿来。”

不一会儿,这位学生跟在导师身后来了,他体格健壮,身材高大,步伐矫健,一副愉快和开朗的样子,行动也极其灵活轻巧。他用不安的眼光看了看我们每个人,最后茫然失措地凝视着角落里的班尼斯特。福尔摩斯说:“请带上门,吉尔克利斯特先生,这里没外人,别人也没有必要从这儿知道什么。我们坦诚相待。我需要了解为什么你这样一个诚实的人在昨天做出那种事?”

这个青年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带着恐惧和责备扫了班尼斯特一眼。仆人说:“不,不,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什么都没说,一个字也没说过。”

福尔摩斯说:“但是现在你说出来了,吉尔克利斯特先生,你必须弄清这样一件事,班尼斯特说过话后你就毫无退路了,现在你的唯一出路是坦率地承认事实。”刹那之间,吉尔克利斯特控制不住自己,全身战栗,双手高举,跪倒在桌边,接着把头埋进双手之中,从心底发出呜咽声。

福尔摩斯温和地说:“起来吧,人无完人,现在还没人责骂你,说你心术不正。如果由我来把发生的事告诉索姆兹先生,不对的地方,你来改正,你也许能好受一点儿。我开始说了,好,你听着,以免我把你做的事说错了。”

“索姆兹先生,你曾经告诉我没有一个人,包括班尼斯特在内,知道试卷在你的屋中。这样,我心里就有数了。首先,印刷工没什么嫌疑,因为如果他要偷看试卷,在自己的办公室早就能看完了。其次,印度学生也可刨除在外,因为他不一定知道卷成一卷的校样是什么。那么一个人冒这么大的风险进屋,他一定是看到了试卷,而他又是怎么看到试卷在哪儿的呢?我曾经检查了房间的窗户,当时你的想法荒谬得使我差点笑出声来。你还以为我也认为有个人在大白天不顾对面屋子里众人的目光而强行跳窗入内,其实我是在计算一个身高多少的人才能透过窗子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试卷,我身高有六英尺,还得踮起脚尖才能看清,所以干这事的一定是个高个子的学生。”

“我进屋后,发现了靠窗桌子上的线索,而在中间的桌子上什么也没发现,但后来你对我说到吉尔克利斯特是个跳远运动员,这时我立即明白了全部经过,可是我还需要一些旁证。而我很快找到了这些证据。”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这位年轻人下午在运动场练习跳远。他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跳鞋。你知道,跳鞋底上有几个尖钉。他路过你的窗口的时候,因为个子较高,看见了你桌子上的校样并猜想那可能是试卷。如果他路过你的门,没有看见钥匙在门上插着,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当他看清那的确是校样的时候,他抵制不住诱惑了。他把鞋放到桌子上。在靠近窗口的椅子上,你放的是什么呢?”年轻人回答:“手套。”福尔摩斯得意洋洋地看着班尼斯特。“他把手套放在椅子上,然后他拿起校样一张一张地抄写。他以为这样导师从院子大门回来时,他一定可以看得见。但我们知道,索姆兹先生是从旁门回来的。他突然听见屋门口传来导师的脚步声时,已经没有机会跑掉了,便急中生智地抓起鞋马上冲进卧室里,但把手套给忘了。你们看到桌面上的划痕一头很轻,可是对着卧室的那一头却渐渐加深。划痕深浅说明是朝着卧室的方向抓起跳鞋的。这个犯法的人就躲在卧室里。鞋钉上的泥土留在桌子上,另一块掉在卧室内。我还要说明,今天清早我去过运动场,看见跳坑内用的黑色粘土,土面洒着细碎的黄色锯末,目的是为了防止运动员跌倒。我带来了一小块黑土做样子。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说得符合事实吗?”

这个学生已经站了起来。他说:“是的,完全属实。”索姆兹说:“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是的,先生,当我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后,惊慌失措。索姆兹先生,昨晚我一夜未睡写了一封信,现在我把它给您,我在罪行未被发现之前就写好了它。先生,请您看这封信。我写道:‘我已经决定不参加考试。我收到罗得西亚警察总部的任命,准备马上起程去南非。’”

索姆兹说:“我听到你不打算用欺骗手段取得奖学金,我很高兴。但是你是怎样改变了主意的呢?”吉尔克利斯特指着班尼斯特说:“是他指引给我一条光明之路。”福尔摩斯说:“班尼斯特,你过来。我已经讲得很清楚,只有你能放走这个青年人,因为当时只有你一人留在屋里,并且你出去的时候一定把门锁上了,而且他不可能从窗口逃走。请你把这个案件的最后一个疑问讲清楚,并且告诉我们你这样做的理由。”

“理由并不复杂,只是你并不了解内情。实际上,我以前为这位年轻先生的父亲——老吉尔克利斯特勋爵当过管家。他破产之后,我只好到这儿当仆役,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老主人,因此,我竭尽全力来照顾他的儿子。昨天教授按铃叫我时,我一进来就发现吉尔克利斯特先生的那副棕色手套就在屋角的椅子上,如果让索姆兹先生看到这副手套,那可怜的孩子就完了。我急中生智,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把手套压在下面,一动也不敢动。一直等到索姆兹先生出去找您,我的小主人才出来。他对我坦白了全过程,这孩子是我一手抱大的,出于常情我也应该救他啊!我劝他不要这样投机取巧,这也是替他父亲尽点责任,有什么不对吗?先生,您能怪罪我吗?”

福尔摩斯很高兴地站起来,说:“确实不能。索姆兹,我看我们已经把你的小问题弄了个水落石出,到现在我们还饿着肚子呢。华生,我们走吧!至于你,吉尔克利斯特先生,虽然这次你摔了一跤,但只要爬起来重新开始,你一定会在罗得西亚干出一番成就的。”

金边夹鼻眼镜

一八九四年,我的工作记录有三本厚厚的手稿。要从这么多的材料中选出一些既能引起读者兴趣,又能反映我朋友特殊才能的案件,令我感到十分不易。我翻阅了这些手稿,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令人憎恶的红水蛭事件以及银行家克劳斯培的惨死,看到阿德尔顿惨案以及英国古墓内的奇异的葬品,还可以看到著名的史密斯一莫梯麦继承权案件。此间,福尔摩斯因成功地追踪并且逮捕了布洛瓦街的杀人犯贺芮特,曾得到法国总统的亲笔感谢信和一枚法国勋章。虽然这些都可以写成极好的故事,但总的来说,我认为约克斯雷旧居的事件是最为扣人心弦的,其中不仅有青年威洛比·史密斯的惨死,还有许多起伏跌宕的情节。十一月底的一个深夜,屋外狂风暴雨。福尔摩斯和我静静地坐在那儿,他借助一个高倍放大镜鉴别一张纸片上的只言片语,我则专心阅读一篇新的医学方面的论文。外面狂风阵阵,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我们虽住在市中心,且方圆十英里以内全是高大的建筑物,却仍然感到大自然对于人类的无情威胁,在自然面前,整个伦敦并不比野外田间的无数小土丘更为坚固。我站在窗户旁,打量那静悄悄的街道。但见远处出现一线灯光,一辆一匹马拉的出租马车正行进在泥泞而发光的马路上。那辆马车越驶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