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新疆青河县查干郭勒乡的三道海子。
这里到蒙古国边境的直线距离只有20公里。不过从塔克什肯口岸到这里的公路却有100多公里。三道海子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石堆大墓。这座墓高15米,直径80米,比我在蒙古国境内见到的大墓规模要大得多。
这里曾经是游牧民族的夏季牧场,我曾在2002年5月1日来到过查干郭勒乡,当地人还习惯于把这个乡称为东风公社,或者东风。那时,虽然时值五月初,但山口的雪还没有完全化开,即便骑马也无法到达,我只能遗憾地离开。
如今,从乡上通往三道海子已经修通了柏油路,就算冬天也可以到达这里了。甚至当我在乡上打听时,年轻人都不记得有过冬雪封山这回事儿了。
三道海子还在蒙古人西征的大道附近,蒙古人当年也来到过这里。
在几年前,当地人还把眼前的三道海子大墓称为蒙古人坟。刚发现的时候,甚至有人认为它是蒙古帝国第三任大汗贵由的坟墓。贵由死于一个叫横相乙儿的地方,有人认为横相乙儿就在距离这里大约100公里的克鲁伦河上游。后来,人们才意识到这个墓葬的历史要早得多,可能是公元前的游牧民族所留。
德国人斯文曾经告诉我,在布鲁根附近的山里也有许多类似的大墓,其中一个大墓就在高山上的谷地里,他在做田野调查时,就住在墓的旁边。那座墓不在任何路边,除了最大的一座,还有无数的小墓环绕,让他产生千年之叹。在俄罗斯境内有更多的墓葬。
在斯基泰人的时代,那位游牧人的王不会知道自己的领地已经跨越了未来的三个国家,但他一定希望自己的墓葬能留存到永久。至少,到了现在它还存在。
三道海子也是我骑行的终点。下山后,一位森林公安友善地帮我拦了辆车,送到了几十公里外的青河县。我从青河县坐汽车去了乌鲁木齐,第二天凌晨四点到达。
我骑车到了火车站,等到了天亮,将自行车、帐篷、防潮垫托运回了上海,还给王友民,将驮包托运回了北京还给孔雀,一切物归原主。前几天还在蒙古高原的高山沙漠中骑行的我突然间失去了自行车,心里空荡荡的。
我去了乌鲁木齐的二道桥大巴扎,那儿车水马龙、一片繁华。2002年我来到这里时,许多房子还没有翻修,巴扎还是许多破旧的棚户,而现在的巴扎已经搬进了辉煌的大楼里。热闹依旧,各色的人种聚集在一起,一位维吾尔族老人在街头弹唱,小贩们卖着烤包子和冰淇淋,观光的汉人、西方人……或许还有蒙古人。这里曾经是一个世界交汇之处,至今仍然是多元文化的承载。多么希望这样的宁静和繁荣能够永远持续。
从乌鲁木齐坐火车,我去了嘉峪关,那儿曾经是中国的边关,也是游牧民族和定居民族的界限。蒙古人曾经让这样的关隘失去作用,在攻和守的历史上,守的一方注定会出现裂缝,最终被击破、消亡。嘉峪关和东面的许多关口共同组成链式防线也无法对付快速移动的游牧军队,只能退入历史遗迹之中。如今那座关隘仍孤独地望着西方广大的原野。在南方是祁连山那闪着冰光的雪峰。
我去了张掖,它在古代被称为甘州,与嘉峪关不远处的酒泉(肃州)合称甘肃。我还去了武威,它在古代被称为凉州。甘州、肃州、凉州,它们是历史上西北方最有名的三座城池,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然而如今满眼看到的却只是和平,人们生活、工作、做生意,将历史上的血色忘得一干二净。
我从武威坐火车去了银川。在蒙古人之前,银川是西夏王国的首都,如今,西夏王朝的陵墓仍然在西边的贺兰山麓伫立,当年守城者绝望的哀号和蒙古人的杀戮声却早已经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之中。
接下来,我又去了太原和北京,并南下广州开始回忆和写作此次蒙古国之行。于是,我所经历的,也和其余人的经历一样,沉淀为微不足道的历史的一部分,退入了永恒的时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