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被地理学家的此番话给弄得一头雾水:难道是巴加内尔疯了?
不过又看他那样子倒是显得挺坚定的啊!格里那凡几乎是本能地在摇着头,他根本不认同巴加内尔的话。“确实如此!确实也找错了,那封信上可没这么说啊!”
巴加内尔更加坚定地说。“你快说说为什么,巴加内尔?”少校问。
“其实很简单,少校。我与你们一样,现在都钻进了错误的牛角尖儿,而且也错误地理解那封信上的意思。”
“刚才在回答你们的问题时,当答到‘澳大利亚’,我心中便突然一亮!”
“啁,你认为格兰特船长……”
少校叫道。
“那封信里的austral,并不是‘南半球’,而是Australia(澳大利亚)这个词其中的一部分!”
巴加内尔赶忙解释道。“这样的解释也太怪了。”少校说。“简直就是不着边际。”格里那凡根本不屑地说。
“爵士,在这世上任何事都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认为不列颠尼亚号应该是沉在澳大利亚海边喽?”
“正是。”
“从一个地理学会秘书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结论,这可真让我吃惊啊。”
“有什么可吃惊的?”
巴加内尔为格里那凡因此而提到他地理学会秘书的身份而显得有些不自在。
“因为如果是在澳大利亚的话,那里应该有印第安人,可那里并没有啊!”
巴加内尔胸有成竹地一笑:“亲爱的格里那凡,你的理由是非常勉强的,经过一推敲根本站不住脚的!”
“那就请您说一说吧。”
“其实在信里面根本就没提什么印第安人和巴塔戈尼亚!”
“那个‘indi’是‘indigienes’(当地土著)的意思,而不是‘Indi—ells’(印第安人)!你难道认为澳大利亚那里确实没有土著吗?”
“嗯,有道理,巴加内尔!”少校比较认可地说。“你认为呢,亲爱的爵士?”
“我也承认、这能讲通。可那巴塔戈尼亚又怎么解释呢?”
“那根本就不是巴塔戈尼亚,肯定不是!”
“那是什么?”
“可以是(Cosmogonie(创世纪)、thbogonie(多神教)、agonie(危隘万分),却肯定:不是Patagonie(巴塔戈尼亚)。”
“那就是‘危险万分’!”少校说。
“这个词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最主要的是austral 是指澳大利亚!可惜错误的东西先入为主,已蒙住了大家的眼!”
“如果是先让我看到这封信,也许就不该会这样了。我想我是不会解释错的!”
听他这么说完,大家的脸上又一下有了欣愉之色,围着巴加内尔向他祝贺!格里那凡紧锁着的眉头也逐渐慢慢舒展开了:“亲爱的巴加内尔,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能解决,我就甘心服输!”“那你说吧,格里那凡。”
“按你的解释,那么这整封信该怎么解释呢?”“其实这很简单。”巴加内尔说着,便把那几张珍贵的纸小心地拿出来。大家一下安静了下来。地理学家逐字逐句地宣读着他对那封信的新解释:1862年6月7日,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隶属格拉斯哥港,沉没于……澳大利亚的海上。因急忙上陆,格兰特船长及两位水手……到达大陆……被土著人所俘。
特抛此函……“很好。但澳大利亚只是个岛,怎么能称为是大陆呢?”
格里那凡问。“第一流的地理学家都称其为‘澳洲大陆’,亲爱的爵士。”
“那我现在也只有一句话可说了:去澳洲!”格里那凡叫道。
“去澳洲!”大家一起呼喊道。
“巴加内尔,你果真是上天给我们派来的!”格里那凡动情地说。“好,我是上天派来的,别再继续说了。”巴加内尔赶紧回答。巴加内尔的这一席话把大家从那失望的深渊中一下解脱出来,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照得大家心明眼亮。而在此刻大家的心一下子也就飞到那澳洲去了。
这样再回到邓肯号上就不会让海伦夫人和玛丽悲哀了!
他们真的是忘掉眼下的处境,只为那欢欣鼓舞的情绪所左右。
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立刻出发。
此时已是下午4点。大家一致决定6点吃晚饭,要好好地准备些吃的,以此来庆祝一下。
罗伯尔立即抓起塔卡夫给他们所留下的弹药,擦了擦手枪,便兴高采烈地到“森林”里去打猎了。
“别跑远了。”少校对罗伯尔和后边的巴加内尔喊道。格里那凡去看看主干上水位标记;威尔逊和穆拉地也去照应那灶火。水流之势仍然很快,但水位一点也没有下降,不过也并没有上升。看样子洪水已进入相对稳定的阶段,下一步应该是逐渐慢慢会消退了。这时在树的上面响起了枪声,然后便是传来与枪声一样响亮的欢呼声。罗伯尔的高音与巴加内尔的低音此起彼伏,仿佛就像是两个孩子。
这足以说明猎物非常丰收,晚饭肯定有美味佳肴可吃了!
威尔逊又突发奇想,用一根针和一条线悠然地坐在树叉上钓起鱼来。很快就有好几十条小鱼被甩到了斗篷里。
又是一盘好菜!此刻猎人们也从那“树林”中回来了:巴加内尔手捧着乌燕蛋,而且还拎着一串麻雀;而罗伯尔手里也提着几只名贵的黄绿相间的小鸟。
烤鱼、烧蛋、煨小鸟还有干肉,构成了让人一生都永远难忘记的一顿盛筵。
大家边吃边赞扬巴加内尔,不仅赞扬他有如此丰富的地理知识,而且赞扬他是好个猎手、好厨师……巴加内尔只是谦虚地笑着——那是只有大本事的人才会有的谦虚和微笑。
后来,大家的话题又重新回到这棵大翁比树上。巴加内尔说:
“我和罗伯尔还真是以为到了树林里呢!我甚至还在里面迷了路,往前走分辨不出方向;往后走,又找不到来路!”
“夕阳西斜,丛林之中又响起了猛兽的吼声……可惜,并没有猛兽。”
“怎么,还为没有猛兽而感到惋惜?”格里那凡问。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
“这洪水难道不和猛兽一样吗?多么凶恶!”
“从科学的意义和角度上说,并没有什么凶恶可言……”
巴加内尔回答。“那么按照你的说法,猛兽于人是有好处的喽,巴加内尔先生?”少校说。
“少校!猛兽那可是分类的,门、纲、目、科、属、种……”
“那就叫于人又有何用?”麦克那布斯反驳道。“如果那诺亚方舟上有我的话,我一定会不带什么一对狮、一对虎、一对豹、一对熊之类的东西。”
“你果真会那样做?”巴加内尔追问道。“当然。”
“那从动物学的角度来讲,你犯了错误。”
“但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讲,我却非常正确。”
少校回答。“我肯定不会像你那样!我不仅要带上你不带的那些猛兽,而且还会带上大懒兽、翼手龙以及洪水来临之前所有生物。”
“我应该这样告诉你,诺亚保留的那些猛兽是件大错特错的事!”
少校的一声吼叫引得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少校向来与人无争,可是现在却天天和巴加内尔吵架;今天又为诺亚而吵起来!
格里那凡便又来当和事佬来调解了:“不管怎么说吧,现在并没有猛兽;而这棵大树上也没猛兽,就连这周围也不可能有猛兽!”
“怎么不可能?”巴加内尔显得不是很不服气。“那树上有吗?”
奥斯汀问。“当然有!美洲豹就会上树!而那黑斑虎遇到洪水也完全有可能爬到这棵翁比树上来!”
“至少我们刚才还没碰见黑斑虎吧!”少校说。
“很可惜,就是没有碰见!倘若要是能碰见该有多好啊!那样就可以来一场围猎了!黑斑虎一下就可以把那马脖子所扭断!吃过一次人后就特别爱吃人了!当然,首先是最爱吃印第安人,其次是黑人,再其次是白人黑人混血人,最后是白人。”
“幸而我排在第四位。”少校说。
“那这就只能证明你没什么味道。”巴加内尔用挑衅地口吻说到。“是你让我无味的。”少校答。“这又一次证明你真是太无耻了!白种人向来自以为是第一等人,而黑斑虎未必有同样的看法吧!”巴加内尔一步一步咄咄逼人地说。“好啦,巴加内尔,”格里那凡赶忙又打着圆场。“现在我们这儿既无印第安人也无黑人,更不用说有杂种人啦。你总不至于真的会希望黑斑虎现在出现吧?那样我想我们的处境会更让我们更不舒服的。”
“什么,不舒服?你难道认为现在我们很不舒服吗?”
巴加内尔把话题又引向了别处。“当然。吊在树枝上睡觉能说舒服吗?”格里那凡回答说。“这是我感觉从未有过的舒适啊!栖息在树上,自由自在的如同鸟儿一般!人类本就应该生活在树上啊!”
“可惜只是缺了双翅膀。”
少校说。“将来总有一天会长出翅膀的。”
“在还没有长出翅膀前,亲爱的巴加内尔先生你还是让我去热爱公园的小径和卧室里的地板吧!”
格里那凡说。“格里那凡,难道你忘了随遇而安的训条了吗?你是不是已后悔自己离开玛考姆府那非常舒适的温柔之乡啊?”
“不,没有。”
“我想罗伯尔肯定也喜欢这儿!”巴加内尔以很快地方式转换了话题。他希望因此可以找到一个同盟军。“没错儿,巴加内尔先生!”
罗伯尔很快活地说。“那是因为这种生活与他的年龄太相称了。”格里那凡忙着解释说。“也比较适合我的年龄!”巴加内尔说,“一个人越是随遇而安,那他的所需也就要随之越少;需要少了,幸福那就多了!”
“看见没有?巴加内尔转而开始向一切现代生活进攻了!”
少校说。“非也非也,麦克那布斯。这倒真是让我想起一个阿拉伯故事,不知在座的各位是否有兴趣听?”
“有兴趣!巴加内尔先生!”罗伯尔兴奋地叫道。“你的故事要证明什么?”少校问。
“用来证明一切故事所能证明的东西。”
“听你这般说,那就不能证明任何事!好了,你还是讲吧。”
巴加内尔稍休憩停顿了一下,开始讲他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大教主的儿子老是郁闷不快乐。于是他就去请教一位长者,长者告诉他在尘世中的幸福实在很难寻找,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屡试不爽的方法,可以让你快乐起来。”
“是什么方法?”
“找一个特别快乐的人,把他的衣服穿到你的身上就可以了!”
“于是那大教主的儿子便辞谢了长者,去寻找快乐的人所穿的衣服了。他走遍全世界所有任何的国家,国王、皇帝、贵族的衣服他都试穿过了,可仍旧还是不快乐!”于是他又试穿艺术家的衣服、战士的衣服、商人的衣服……最终还是无结果。他简直是失望透底了。愁眉紧锁地再次回到宫殿里。
“某一天,他到乡下去看看,偶见一个农夫边耕田边唱歌,十分地快活。他心里想:这应该可以算是一个快乐的人了吧?如果连他也不算快乐的人。那么这世界上果真就没有再快乐的人了。”
于是,他便上前走了过去。“嗨,我说,你感觉快乐吗?”
“‘我很快乐,’那农夫回答。”
“那么,你心里还想要点什么东西吗?”
“不想要什么!”农夫回答。“让你去当国王,不当农夫,怎么样?”
“不。”
“那你就请把你的衣服卖给我吧!”
“衣服!可我没有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