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麦克那布斯少校,别人就是从这儿走上一百遍甚至一千遍也发现不了那间小屋!
那只是在雪地上稍略凸起的一点,和周围的岩石混杂在一起,确实很难辨别。威尔逊和穆拉地拼命地扒着小屋上厚厚的冰雪,半小时后才把门扒开。
7个人迅速就挤了进去,缩成了一团。这个窝棚是印第安人用土坯盖在岩石上的,长和宽都是4米,只开了一个门,门口就是石梯。这小窝棚看上去虽然不大,但目前来说避风挡雪、救急用还是可以的。在屋子里还有一个用土坯垒的灶和烟囱,必要时还可以做饭、取暖。“真是感谢上苍,引导我们来到这可以栖身的地方!”
格里那凡说。“啊,这儿比王宫都强,就差没有禁卫军和大臣了!”巴加内尔知足地调侃道。“如果再烧上火那就更棒了!”奥斯汀说。“饿肯定是饿了,但冷还是排在第一位的。也许有可能找到点柴禾吧,那可比打到野味更加让人兴奋了!”
“好吧,那就快去找点烧的。”巴加内尔似乎很有信心地说。“在这儿?上哪去儿找烧的?”穆拉地用怀疑地口气说。“我想屋子里既然有灶,那外面就一定能够找到可以烧的东西。”
少校分析着。“少校说得对。开始准备做饭吧,我出去找柴禾。”格里那凡说。
“那我和威尔逊跟你去。”巴加内尔说。“我也去吧?”
小罗伯尔爬起来高兴地叫道。“不,孩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格里那凡说。“你已在别人还是孩子的年龄就成了大人了!”黄昏时分,格里那凡、巴加内尔、威尔逊三个人一同走出了窝棚。虽然没有风,但是寒气逼人。天上那最后的一丝光辉映在高大的悬崖峭壁上,如同熄灭的灰烬,让人感到十分地失望。
巴加内尔看了一眼气压表:-4°95′。这说明他们此时的高度是11700英尺。它只比欧洲的最高峰勃朗峰低910米!
如果这儿也像勃朗峰上有那么多飓风和旋风,那他们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来的。
他们几个人向前走了一阵,爬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向四周寻觅着。
站在这儿,放眼望去,40平方英里以内的山川景物尽收眼底。
东面是一层比一层低的斜坡,走人应该是没有问题。冰山坍塌时冲出来的纷乱石头都排成一列一列的。
科罗拉多河流域在夕阳西下中渐渐地隐没了,峰峦与平川交错的大地,也慢慢地黑暗下去了。
西面的山峰和突出来的巨石,依然在阳光的照射下,岩石和冰雪反射出耀眼的光来,让人眼花缭乱。
北边的山峰仿佛是用那颤抖的手而画出来的波折线,南边则与这种朦胧的景象正好相反,越近夜晚越显得瑰丽壮观。
安杜谷火山张着血盆大口,在两英里外的地方低低地吼着,向上喷发着火红的、黄褐色的、紫的、绿的……各种各样的火焰,看上去仿佛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万花筒。
电火似的闪烁与持续较长时间的喷射,交替在那寂静的空中上演,余烬四散,如星星般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海之中。
巴加内尔和格里那凡完全被眼前这种壮观的景象吸引住了,他们这一刻从樵夫变成了艺术鉴赏家!
威尔逊却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他提醒他们该干正事儿了。
最后他们在岩缝里找到了不少干枯的苔藓。把这些宝贵的燃料运回窝棚里,等待着的人们马上生起火来。因为空气稀薄,所以那火既不容易点着,也很难维持。
“不过,烧开水倒是比较容易一些。”少校说。“因为水沸不用100度了。爱喝百度沸水煮咖啡的人,只好凑合一下了,这儿的开水不会超过90度。”他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水煮开后,拿温度计一测,才87度。
不管怎么样,大家最终又喝上了热咖啡,就着干肉一吃,简直是舒服极了。
巴加内尔又开始突发奇想了:“要是再来点烤骆马肉,那就更棒了!听人家说骆马可替代牛羊,我今天倒是很想知道骆马肉是否可以替代牛羊肉!”
“啊,巴加内尔先生,难道您对这样可以说是丰富的晚餐还不满足吗?”
少校问。“非常满足。不过,如果再有一盘野味,那真的就是锦上添花了!”“可算得上是美食家了!”麦克那布斯说。
“我很愿意接受您给我扣的这顶帽子。不过,你自己难道一点都不想吃吗?”
“也许想吃吧。”“如果现在让你出去打猎,你能走进寒冷和黑暗吗?”
“当然。”他的话音还未落,大家便听到外面一片吼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听上去这并不是一只两只动物,更不是十只八只,而是成百上千只!难道上天赏赐我们一间小屋后,还要赐我们以美味吗?
这是地理学家的想法。格里那凡却坚持认为,在海拔如此高的地方,根本绝对不会有大群野兽的。“没有野兽,那外面的声音从何而来?”奥斯汀问。
“是雪崩?”穆拉地急切地问。
“不,明明就是野兽的吼声嘛!”巴加内尔却坚持着自己的看法。“看看去。”
格里那凡说。“我以猎人的身份先出去看看。”少校抓起了枪。大家也跟着都钻了出去。
夜幕降临,月亮还未出来,满天布满星斗。周围所有的山峦全都隐没到黑暗中去了。那吼声,由远及近,且音量越来越大,奔腾咆哮着向这边冲来!
是什么?突然,只见一阵排山倒海似的巨浪猛烈地袭卷而至,成千上万只的野兽,吼叫着、奔突着,狂风一般地向这边卷来!
空气如此稀薄,声音还如此之大!这阵动物的狂风从他们头顶几英尺的山岩上疯狂地掠过,大家本能地趴在地上。巴加内尔的好奇心极重,他无论如何也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他并没有趴下;但只一瞬间他就被撞倒了。
“砰!”少校抓起身边地枪胡乱地开了一枪。
他感觉到有一只动物倒在了附近。而那整个狂奔着的动物群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迅速地消失在山坡后面。
“我找到了!”巴加内尔喊了起来。“找到了什么?”格里那凡问。
“我的眼镜。虽然被撞了个前趴,却只掉了眼镜,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啊!”
“没受伤吧?”格里那凡又问。
“没有。只是挨了几脚,是些什么东西呢?”“这东西。”少校拖着那被他胡乱开枪打死的野兽走了过来。大家赶紧都随着少校回到小屋,借着火光,看到一只仿佛是无峰的小骆驼似的漂亮动物:细头、扁身子,腿长、毛软,腹下有白斑。
“原驼!”巴加内尔几乎是喊道。“原驼是什么?”格里那凡问。
“就是骆驼进化之前的那种动物,但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吃!”
巴加内尔回答。“好吃吗?”
“味道真是好极了。我就知道今晚上上天肯定要赐我等以美食的。谁剥皮?”
“我。”威尔逊说。“你剥我烤。”巴加内尔说。
“您还会做饭,巴加内尔先生?”
格里那凡问。“我是法国人!法国人生来就会做饭!”
5分钟后,巴加内尔就已在火上认真地烤起肉来了。
又过了10分钟,肉烤好了。大家立即拿过来便猛吃了起来。但是大家只吃了一口,便都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真是太难吃了!”
“不能吃!”巴加内尔亲自尝了一口,并且沮丧地承认,他做出来的烤肉,连饿鬼都难以下咽。大家开始又开他的玩笑。巴加内尔却一声不吭,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别人在嘲笑他,而是他在竭力思考肉不好吃的原因。突然,他大叫起来:“对了,对了,我知道了!”“烤得太老了?”
少校问。“不是,你这个专爱挑刺儿的少校!是因为跑得太厉害了,我怎么忘了呢?”“什么‘跑得太厉害’了?”奥斯汀问。
“‘跑得太厉害’了,再打死,那肉真是就不好吃了。只有在原驼休息时打死它,那肉才好吃呢。所以根据肉味儿可以断定,这只原驼已跑了相当长的一段路程了。”“真的?”
格里那凡问。“真的。”
“那又是什么东西让它们如此拼命奔逃呢?这时应该是它们在窝里睡觉的时间啊!”
“亲爱的爵士,我也不知道。睡觉吧,我困得不行了。”“睡吧。”大家都裹紧斗篷,又添了添火,紧紧地挤着躺下了。很快,巴加内尔那男低音似的鼾声便响起来。格里那凡却没有睡,他根本睡不着。那群被极度恐惧驱使着的野兽,为什么都朝同一个方向逃跑呢?
没有猛兽在追赶,更不是猎人在狩猎,那又是什么使他们如此感到恐惧呢?
格里那凡隐隐地感觉到,似乎将要有一场灾难在悄悄逼近。
渐渐地,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好像已到了第二天,他们很顺利地下了山,来到了广阔的大平原上。他们开始调查,而且调查也有了结果:格兰特船长和他的伙伴被他们成功地解救了出来。
炉灶里炭火传出的噼啪声时不时地将他惊醒,借着火光他看到了同伴们熟睡的脸和墙壁上显示出的忽明忽暗的影子。
而他的意识又清醒地在告诉他:灾难即将来临。只见他听到外面有隆隆的响声,仿佛是从那山上传来。这是什么声音?那隆隆的响声与地下带有威胁性的响动似乎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仿佛是山腰上来了与雷鸣闪电相伴的暴风雨。
格里那凡钻出了窝棚。月明星稀,神清气朗,天空中闪烁着安杜谷火山那色彩斑斓的光芒。
外面既无风,也无雨;没有闪,更没有雷。然而,那轰隆隆的响声却依然在加剧,仿佛越来越近!
这是什么?
此时格里那凡的心里乱极了:难道奔跑逃命的原驼与这隆隆的巨响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去叫醒疲惫已极的旅伴吗?告诉他们什么?说有致命的危险?危险是什么?怎么办?格里那凡在犹犹豫豫中又进入了朦胧的睡眠状态。几个小时后,一阵哗啦啦的巨响将他猛地惊醒,一种轰隆隆的如无数战车一齐碾过大地般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向他扑来!
脚下的石头在下陷,而窝棚小屋在来回剧烈地摇摆!
“快逃命啊!”他狂吼了一声。
刹那间小屋全裂开了,人们都打着滚儿抱作一团,一下子被摔到了一个陡坡上。
天已亮了,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幅十分恐怖的景象:周围所有的山突然都变了模样儿,只见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突然陷入地下,有的则像天上的云彩一般,向着平原滑去……“地震!”巴加内尔惊呼。
是的,这是地震。智利山区经常会发生这样的天灾。可比亚城两次毁于地震,而圣地亚哥城则曾在14年中4次被夷为平地。
地火在地下燃烧,火山口嫌太小时,便要冲击地面上其它别的部分,从而引起大的震荡。
现在,他们7个人所在的这座山头,正以特别快的速度——每小时50英里——向着平原地带飞驰!只见他们抓住苔藓、扒住石缝,惊叫着,呼喊着,头晕眼花地随着大山在飞行。无路可逃,无处可停,叫也没用,喊也无济于事,此时他们已失去了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石破天惊,轰隆隆的巨响遮盖住了所有一切呼喊和惊叫,大家傻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大山向下飞驰,遇到任何阻碍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夷平,千年古树,万丈深渊,该拔起的被拔起,该填平的被填平;满山的石头也不断地向下滚着,掠过人们的头顶,仿佛石雨一般。
有时滑行的大山突然左摇右晃,人们跟着它也前仰后合,仿佛就像是遇到台风的小船。
一个上亿吨重的庞然大物,以50°的斜角向下猛冲,根本就是无法计算的伟力啊!
这种让人失重的滑落到底还要持续多久?最终要滑向哪里?大家都还能在一起吗?还可能都活着吗?
谁也不知道。
飞驰的速度、剧烈的摇晃、凛冽的寒风、狂舞的碎雪使每个人都处在半昏半迷状态,他们唯一没有忘记的就是抓住所能抓住的一切——因为那是最后的求生本能。
突然,轰地一声,大山最为剧烈地震撼了一次,他们被齐刷刷地甩了出去,滚下了山坡。
大山停住了。经过好长时间后才有第一个人爬起来,忍着剧烈的头晕目眩,站了起来——是麦克那布斯少校。他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定了定神,终于在一个小山坳里发现他的伙伴们——原来他们都被甩到那儿了!少校点了点那些直直地躺着的人们,发现少了一个:
罗伯尔·格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