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几乎没有交谈,因为走起路来困难重重,前进速度极其缓慢,以致出发后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几乎才走了1海里的路程。直至此时,狩猎仍然未见成效。其间,几只鸟儿在树枝下啭鸣,飞来飞去,而且显得很是胆小怕生,仿佛见到了人就引发出它们一种真正的惧怕。在这类飞禽中间,赫伯特发现了一种像翠鸟一样的鸟,长着又长又尖的嘴,而它与翠鸟不同的是,羽毛粗糙而且发出金属般的光泽。
“这大概是一种‘中南美鹫’鸟。”赫伯特一边说着一边在试图接近它。
“这次兴许有机会尝尝中南美鹫的肉了,”这位水手说道,“就看它是否愿意让人烧烤啦!”
这时,这位年轻小伙子灵巧地用力把一块石头掷过去,打中了那飞禽的翅根部位;然而这一击并不足以将它击倒,那中南美鹫用其双脚全速逃跑了,而且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真是笨手笨脚呀!”赫伯特叫喊着道。“不,我的小伙子!”那位水手应答着,“这一击很准,要是别人,恐怕还打不着那鸟。走吧!别怨恨了!我们改天会逮住它的!”
勘察在继续。随着这两位猎人继续前行,走着走着,树木开始逐渐稀疏起来了,这些树长得很美,可没有一棵结出可食用的果实。就在他们边走边看时,一群羽毛美丽、长着光彩长尾巴的小鸟飞了过来,纷纷地落在树枝上,它们抖动身子,那些附着无力的羽毛便纷纷掉落,使地面铺上了一层漂亮的绒毛。赫伯特过去拾起了几根,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对潘克洛夫说道:
“这是一些‘咕鸬咕’鸡。”“我宁可喜欢珠鸡或者大松鸡,”潘克洛夫说道,“可就不知道咕鸬咕鸡它们的肉是否好吃呢?”
“非常好吃,甚至很鲜嫩。”赫伯特说道,“还有,要是我没弄错,这种鸟不怕人,容易接近它们,并可以用木棍把它们打倒。”
于是那位水手和这位年轻小伙子,一起钻进草丛中间,来到了一棵树底下,这棵树上的低枝树叶将这些小鸟遮挡住了。这群咕鸬咕鸡栖息在树上,用毛爪紧紧地攀住中等粗大的树枝,正在等待着吃食那些过往的虫子。
猎人们于是便站起身来,挥动他们的木棍,犹同镰刀割草那般地把它们一串串的从树上打了下来,这些小鸟完全没有想到要飞走,而是呆呆地在那儿任人打杀。当有一些鸟儿要飞走逃脱时,地上已散落有100来只了。
“好,”潘克洛夫说道,“瞧,这种野禽就是我们这等猎手也可以捕捉到呀!即便用手也可以抓到它们啊!”
这位水手用柔软的细枝把这些咕鸬咕鸡穿串了起来,看上去好像是云雀模样。接着,他们又继续往前勘察了。接近午后3点时分,透过林间树木的间隙,又看到了一群新来的鸟儿,它们正在啄食着芳香的浆果,其中有一些树是刺柏。突然,森林里响起一阵喇叭声似的鸣叫,这种奇异而响亮的鸣叫是由美国人称为松鸡的带项羽的鸟发出来的。不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好几对,它们的羽毛呈浅黄褐色和棕褐色相间,尾巴为棕褐色。这种鸡形目飞禽,大小如同家庭饲养的母鸡,可其肉味却较之肥的小母鸡要好得多,潘克洛夫铁定主意,定要捉一只回去。但要捉到它们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它们完全不让人靠近。他曾尝试过好几次,但都不成功,反而将那些松鸡吓跑了,这位水手于是便对那年轻小伙子说:
“既然它们会飞,逮不着它们,那我们就用绳子去钓它们。”
“像钓一条鲤鱼那样?”赫伯特听到这个建议之后惊讶地大声发问道。
“像钓一条鲤鱼那样。”这位水手认真地答道。潘克洛夫早前已经在草丛中发现了半打松鸡窝,每个窝里头都有两到三只蛋。他设想,在松鸡窝的周围绷紧一些绳子——不是套索,而是真正的钓鱼钩。他将赫伯特领到离松鸡窝一定距离远的地方,就在那里精心筹划他的一套奇特的装置,那种只有伊萨克·华尔顿的弟子才会发明的装置。赫伯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那容易明白的工作,同时对他能否获得成功很是有些怀疑。钓绳是用纤细的藤一根根接起来的,长度为15至20英尺。钩子由矮刺槐荆棘丛提供,这类刺粗壮且非常结实坚挺,尖顶处呈现弯曲,分别绑缚在藤的两端,代替钓钩用。至于钓饵,则用地上爬行的大红虫顶替。
这一切准备就绪了,潘克洛夫便走进草丛中间,机警地隐蔽着自己,将装置好钓钩的绳子的一端置放在松鸡窝附近;然后他就持着绳子的另一端回来,同时与赫伯特一块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他们俩都在耐心地等待着。要指出的是,赫伯特对潘克洛夫的这种办法没抱太大的希望。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果然如同这位水手所预料的那样,有好几对松鸡回来它们窝里。它们跳跳蹦蹦,啄地觅食,完全没有感到有猎人的存在。这时,那位小伙子感觉到非常之有趣味,他屏住呼吸。而潘克洛夫则是瞪大双眼,嘴巴张开,像是正要品尝一块松鸡肉食似的,几乎是不敢呼吸。钓饵上的虫子很快就引起了那鸡形目鸟儿的注意,接着,钓钩便不时受到了一下下嘴啄的攻击。三只松鸡,兴许十分贪食,将虫饵连同钓钩一起吞了下去。此时此刻,潘克洛夫猛地一扯绳子,那般鸟翅膀的拍打声向他表明这三只松鸡被逮着了。
松鸡的脚被猎手绑了起来,现在不至于是空手而归了,潘克洛夫对此表示很是高兴。这时天色开始暗下来,他认为该回住处去了。
这条水流的流向完全就是他们要走的路向,只要顺流往下走就是了,因此接近6点钟的时候,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回到了“烟囱管道”,他们的这次游览可是相当累人。
纳布还没回来——那位记者的考虑——晚餐——骇人的一夜近临——可怕的暴风雨——夜间出发——与风雨争斗——离首营地8海里的地方吉丁·史佩莱站在海滩上,两臂交叉在胸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大海,其时天际间正乌云翻滚,随着夜幕的降临,风也越刮越大,天气变得越发地寒冷起来了。
整个天空出现了一片不祥的景色,这分明是暴风雨的前夜。
赫伯特走进“烟囱管道”,潘克洛夫则朝着那位记者走去。后者正在沉思,没有注意到潘克洛夫的到来。“我们马上就要面临一个危险的夜晚了,史佩莱先生。”这位水手说。记者于是转过身来,他看见潘克洛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照您看来,我们的伙伴被海浪卷走的时候,悬篮距离那处海岸有多远?”
这水手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他沉思了片刻后,跟着答道:
“至多距离两链,也就是大约1200英尺。”“那么,”这位记者说道,“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狗失踪的那个地方,距离该处海岸至多不过1200英尺了?”
“大概是吧。”潘克洛夫答道。“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位记者继续说道,“假如我们的伙伴遇难了,那么托普也一样会被淹死的呀,可是,怎么狗以及它的主人的躯体都没有被冲到海岸上来呢!”
“这是不奇怪的,当时海浪那么大。”这位水手应答道,“再说,这时水流有可能把他们带到离海岸更远的地方去。”
“如此看来,我们的伙伴已经在海浪中遇难,这完全就是您的看法了?!”那位记者再一次发问道。
“这是我的看法。”“潘克洛夫,请恕我不恭维您的经验了,”吉丁·史佩莱说道,“在我看来,我的看法就是,赛勒斯与托普眼前这绝对消失,存在着生或死两种可能,是生是死都还无法解释清楚,也仍难以令人置信。”
“我也希望像您那样想,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应答道,“倒霉的是,我那自信话已经说出来了。”
说完这话后,这位水手就回转那“烟囱管道”去了。炉子里的火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赫伯特刚刚往炉里添了一抱柴,因而火焰把通道黑暗之处全照亮了。
潘克洛夫马上动手做饭,他把那两只松鸡拔去了毛,放在旺火前烧烤起来。此时已快晚上7点钟,纳布还没有回来。潘克洛夫对此感到不安起来,他担心这个黑人会发生某种意外,担心他会做出某种令人失望的举止行为。但是,赫伯特对此却持不同的看法。对于他来说,纳布没有回来,是因为出现了新的情况,使得他延长了寻找时间。要不是有某种希望攫住了他,那么纳布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呢?
这个时候,恶劣的天气出现了。来自东南方向的阵风吹刮着狂扫这处海岸,风力强劲,威力无比。人们此时贴地听得汹涌澎湃的浪涛冲击着首层岩石边沿,在这处广阔的海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那飓风将暴雨吹得如烟滚滚,仿佛一些破败的气雾直拖卷这处海岸,那些卵石,在风浪的压力下撞击着岸边,宛如成车石子卸落,发出剧烈刺耳的响声。强风刮起的飞沙走石,与倾盆大雨相互交织,形成了一股不可抵挡的冲击力量。此时这片天空,矿物尘土与水溶尘埃可说是混沌一片。阵阵强劲的旋风在这条水流河口和那悬崖峭壁石壁之间转窜,阵阵气流直冲那惟一的出口峡谷,直至猛冲入这条水流,鞭挞流水,流水翻腾,势不可挡。那处“烟囱管道”也不例外,炉烟常常被风从狭缝里打回,浓烟布满各处通道,已经使得“烟囱管道”不能住人。
所以,松鸡一烧熟,潘克洛夫就把火熄灭了,仅留下一些炭火埋在那灰烬里头。
猎得的野味成了晚间单一菜餐。大家都乐于吃这种肉食,其味道极为鲜美可口。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为此长时间辗转劳碌,更是食欲骤生,吃起来狼吞虎咽。
随后,各人都回转到前一天晚上睡觉的角落去。那位水手仰卧在火炉旁边,赫伯特在他身旁很快就睡着了。
随着夜尽更深,外面的暴风雨也愈变愈烈。那阵阵强风可以跟把这些俘虏从里士满带到太平洋这处陆地上的那场风暴相比。非常幸运的是,形成那“烟囱管道”的这类岩石,堆积是牢靠坚固的,在这里面不会发出什么危险。到了后半夜,潘克洛夫甚至也困盹睡着了。这个时候,惟独吉丁·史佩莱,他由于着急而一直无法入睡。他在怨恨自己没有陪着纳布一块去。他看得出来,纳布是一位不放弃任何希望的人,但是他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躺在沙地上面,辗转反侧,几乎没有在意那外头自然界暴力的争斗。他有时也会合上由于困倦而变得沉重起来的眼皮,但只是瞬间而已,往往由于突然想起什么而双眼即时睁开。
此时夜深人静,大约凌晨两点,正在酣睡中的潘克洛夫被猛然间摇醒。
“什么事?”他醒过来叫喊着道,但又立即回复到水手原有的那种镇定自若神情。
这位记者俯身靠过来并对他说道:“您听,潘克洛夫,您听听!”这位水手竖起耳朵,但除了听到狂风阵阵吹刮的声响外,别的什么声音都没听见。“那是风的声音。”他说。“不对,”吉丁·史佩莱应答着,他于是又听了一会儿,“我像似听见……”“听见什么?”“一只狗的叫声!”
“一条狗!”潘克洛夫跳将起来呼喊着道。
“是的……狗吠的声音……”“这不可能!”这位水手回应着道,“再说,怎么和那暴风雨的轰鸣一起……”“注意……您听听……”这位记者说道。潘克洛夫于是就越发认真地听了起来,而且真的,在暴风中出现暂时平静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听到远处有狗吠声。
“是吧?”这位记者紧拉着那位水手的手说道。“没错……是的!……”潘克洛夫答道。“这是托普!这是托普!”刚刚醒来的赫伯特大声喊道。于是三个人一齐向“烟囱管道”外冲去。他们要出去都极端困难,那强风将他们吹刮得往后倒退。但他们毕竟还是出去了,然而却只能站着倚在石壁处。他们四处张望,不能说话。
夜色黑沉沉,一片昏暗。大海、天空、陆地在那一片漆黑之中全都变得模糊不清。整个天际恍惚连一丝光也透射不出来。
在几分钟的时间里,这位记者和他的同伴就是这般站着,像是被那狂风压垮似的,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个透,眼睛也让风沙吹打得无法睁开。后来,他们又再次在暴风雨稍弱之间听到了那狗吠声,他们断定声音是来自远处。
这只能是托普,它才这般嚷叫!然而它是独自在那儿还是有人和它在一起呢?它很可能是孤零零的在那儿,因为,要是纳布跟它在一起,他们就会急着朝这“烟囱管道”奔来了。
那位水手没法让人听见他的话,于是他捏了一下这位记者的手,示意他“等一会儿!”然后他就回转“烟囱管道”里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他带着一捆燃着的木柴又出来了,他将这捆柴扔在那黑暗之中,跟着吹起阵阵尖厉的口哨。
远处似是在等着这个信号,大家可以这般认为,那越来越近的狗吠声正在作答,而且不久一只狗就冲进这通道里面来了。潘克洛夫、赫伯特以及吉丁·史佩莱也都跟着它回到通道里。
一抱干木被抛到那炭火上面,这条通道由于有那熊熊烈焰,被照得一片亮堂起来了。
“这就是托普!”赫伯特叫喊着道。这正是赛勒斯·史密斯工程师的那只狗。然而它却是孤零零的一个!它的主人和纳布都没和它在一起!
可是,托普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处“烟囱管道”,它的本能怎么会把它引向这个地方?这看起来不可理解,特别是在这茫茫黑夜间,在这如此狂猛的暴风雨中啊!然而,还有更令人不可理解的这样一些细节,托普并不感觉出疲倦,也没显得精疲力尽的样子,身上甚至连一点淤泥或沙子也都没有呀!赫伯特将它拉到自己的身边,同时用双手抚摸着它的头。这狗任由他抚摸,并且用它的颈项在这位小伙子手上来回地擦着。
“既然这狗已经找到,那它的主人也一定会找到的啊!”这位记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