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是一处宽阔的小海湾,岸的南端止于一尖形岬头,完全不见草木,一片非常荒凉的景象。这个岬头与那个海岸由一种相当变幻莫测的外形连结在一起,岬头靠那类高大花岗岩岩石支撑。相反地,在其北向,小海湾出口较大,形成一处较为圆形的海岸,构成海湾弓形的两个端点间的距离大概是8海里。在距离海岸半海里处,小岛占据着这处茫茫大海之中的一狭长边岸地带,像是一条巨大的鲸鱼,它的轮廓现时显得非常之大。
小岛对面那海岸,第一平面景致是海滩,上面布满乌黑色岩石。在第二平面景致处,突起一类花岗岩质壁嶂,陡峭耸立,峭壁峰脊起伏不一。在海岸的高地上面,不见有任何树木,光秃秃的。而断崖后面有着很多绿色植物,高大的树林一片连着一片,直延伸至视野之外。最后,在这处海岸的更远处,那高地的上方,有着一座洁白的山峰,它正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生辉。这是一顶雪帽,正戴在某座远处高山峰顶。
这处陆地究竟是一个海岛,抑或是与一大陆相连,现在还是不能肯定。吉丁·史佩莱、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都在仔细地观察着这处陆地,他们兴许要在这里住上漫长的岁月,要是这个地方远离航线,他们甚至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直至死去!
“喂,潘克洛夫,您认为如何?”赫伯特问道。“嘿,”这位水手答道,“跟任何事物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我们以后再说吧。现在看来是退潮。三个小时过后,我们便可尝试着过去,一旦到达对岸,我们再力求摆脱困境,同时再去寻找史密斯先生啊!”
潘克洛夫的预测没有使得他落空。三个小时过后,海平面低下去了,沙地的大部分都显露了出来,形成了这处水道的滩地。近10点时分,吉丁·史佩莱和两个伙伴,脱去衣服扎成包置放在各自头上,都进入了水道毫不费力地游到了对面海岸。在那里,阳光很快就将他们的身子晒干,他们穿上衣服后,便坐在一起开始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石蛏——水流口——“烟囱管道”——继续找寻——绿树森林——储备燃料——等待落潮——从海岸高处——木排——返回海滨首先,记者叫水手在原地等他,说他会回到这个地方和他会合,接着他就一刻不耽搁地攀登起海岸来了。他顺着几小时前黑人纳布走的方向攀登上去。不久,他就消失在对岸一个拐角后面,他是多么急于得到那位工程师的新近消息啊!赫伯特原本想要陪他一块去。
“留下,我的小伙子,”那位水手对他说,“我们需要准备一处临时居住地,看看是否可以找到某种口感比贝壳动物更结实的固体食物。我们的朋友们回来之后,需要吃点东西以恢复体力呀:我们得分工合作。”
“我准备好了,潘克洛夫。”赫伯特应答道。“好!”这位水手说道,“这就干起来吧。我们来好好安排一下。我们是又累、又冷、又饿。因此,重要的是找一处安身之所,生起一堆火,弄点吃的。森林中有木柴,鸟窝里有蛋,剩下找个栖身的地方就是了。”
“好吧,”赫伯特回应道,“我到岩石里头找个岩洞去,我一定能找到一个我们可以安身的洞穴!”
“就这么定了,”这位水手说道,“走吧,我的小伙子。”于是,他们俩一起走到海滩那巨大的峭壁下面,走到浪头退落、退潮后充分露出来的那片沙滩上。然而,他们不是向北上走,而是往南下行。
这时在峭壁下面,赫伯特向左走了几步,马上注意到有一些覆盖着海藻的岩石,在那些滑溜溜的褐藻类植物中间,到处都是双瓣贝壳类动物,饥饿的人见了是不会放过的。赫伯特于是叫了一声潘克洛夫,后者马上跑了过来。
“哎!这些都是贻贝!”这位水手呼喊着道,“这些东西可以代替我们正缺少的鸟蛋啦!”
“这些完全不是贻贝,”赫伯特一面仔细观察附着在岩石上面的那些软体动物,一面应答道,“这些是石蛏。”
“那这东西可吃吗?”潘克洛夫问道。“当然可以。”“那么,我们就吃些石蛏好了。”
这位水手信任赫伯特。这位年轻小伙子在博物学上是很强的,他以前曾听过波士顿名教授的课,那些教授们都很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孩子。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饱餐了一顿当时在阳光下半开着壳的石蛏,他们的饥饿状态总算是暂时缓和下来了,可还是解不了他们的口渴,而吃了这些自然香的软体动物后,口渴程度更是加重了。因此,必须去寻找淡水,而在这个如此起伏多变的山区,不像缺乏淡水的样子。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为防备着用,又拾了许多石蛏,装满了他们各自的衣袋和手帕,然后回转到这处高地下面。
他们往前走了两印步路,到达了那个切口处,根据潘克洛夫的预感,有一条小河流经过这个地方,河水将会满得溢涨出来。在这个地方,那悬崖峭壁像是由于地壳内部深层激烈变动被震裂开的。
在峭壁下面,形成一个凹形的小海湾,其尽头是一个尖角。这地方的水流,宽阔100英尺,两侧陡坡高度几乎只有20英尺。是时水流近乎直接进入两花岗岩夹壁之间,石壁正雄俯向那河口上游;接着,那水流突然拐弯,并消失在半海里外的矮林中间。
“这里有水!那边有柴!”潘克洛夫说道,“好啊!赫伯特,我们现在只缺住的地方了!”
这水流的水是清澈的。这位水手清楚,潮水这个时候,即海平面低下去时,潮涌浪头上升够不着这处地方,所以水流的水是淡水。这个重要问题解决了,赫伯特就去找寻可以栖身的洞穴,但是找不到,处处都是平滑而又垂直般的陡峭石壁。
然而,同在这条水流那河口的地方,在海平面高起的冲积地上面,有着一堆堆崩塌的岩石,这般高大量多的岩石堆挤在一起,就好像是在花岗岩地区常常可以见到的所谓的“烟囱管道”。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钻进那岩堆间,在沙道里走到了相当深入的地带,此处光线并不缺少,因为光可透过岩石之间的空隙照射进来。伴随着光线的射入,风也一样吹了进来——一种真正的过堂风——而和风一道进来的,还有外面刺骨的寒气。但是,那位水手却认为,将这类沙道的某些部位堵塞住,用沙石混合堵住某几个开口,就可以将那“烟囱管道”变成可以住人的地方。
“瞧,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地方,”潘克洛夫说道,“要是万一我们再见着史密斯先生,他一定会很好利用这座迷宫的。”
“我们一定会再见到他的,”赫伯特大声地说道,“当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觉得这里是还过得去的一处住所。如果我们把炉灶安置在左边通道,再在此保留一处开口出烟,这居所就很像样了。”
“我们能办到,我的小伙子,”这位水手应答道,“这类‘烟囱管道’——这是潘克洛夫为这个临时住所保留着的名称——将会是适合我们的。那我们先去找些燃料来吧,我们可以用树枝来堵塞这些开口。”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离开烟囱管道,绕过拐角,开始攀登这处水流左岸。在行走了一刻钟之后,他们来到了那水流突然转左流去的拐角处。从这里开始,这水流的水继续流经一片美丽的森林。尽管目前不是适时的季节,但这些树木却是保持着其青枝绿叶的颜色,它们叫做“德奥达”。在这类漂亮的树木之间,还夹杂生长着松树丛和其他树木。在行走过那深草丛中间的时候,潘克洛夫觉得,他的脚踩压到干枯树枝,连续地发出一阵阵的爆裂声响。
“好了,我的小伙子,”他对赫伯特说道,“虽然说我不知道这些树的名字,可我起码是可以把它们列入‘燃木树’类,而现时,那可真是我们需要的啊!”
“那我们就拾一些回去吧!”赫伯特回应着,同时即动手捡了起来。拾获是容易的,因为大量的枯树枝就躺在他们的脚下。可是,如果说燃料是不缺的话,那运输方式倒是有待决定。这类树枝非常干枯,想必燃烧很快。据此,必须带上可观的数量到“烟囱管道”去,这样的话,靠两个人背是不够的。对此,潘克洛夫已经胸有成竹。
“哎!我的小伙子,”潘克洛夫应答道,“应当有一个运输木头的方法。干什么事情总得有个方法才好呀!要是我们有一辆车或是一艘船,那就容易办了。”
“可我们有那条水流呀!”赫伯特说道。“说得有理嘞!”潘克洛夫应答着,“水流对于我们将是一条自己行进的路,而木排被发明出来,并非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不过,”赫伯特提醒道,“我们那水流道路的走向与我们自己的道路走向现时正好相反,因为大海正在涨潮呢!”
“我们等到退潮时再离开就行了,”这位水手应答道,“而且,是木排将要把燃料运送到‘烟囱管道’去,我们总得先把它扎好。”
这位水手于是带着赫伯特向着那片森林与这水流交界的拐角处走去了。在那时他们拾捡遍地都是的枯树枝,并且一起做了一个大的木排,然后把起码20个人才扛得起的木柴分次地搬运到木排上。在一个小时内,所有的活都干完了,于是,他们就把那木排栓系在陡峭的岸边上面,等待着那潮汐的交替时刻的到来。
这样就还有几个钟头的时间要打发,于是,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便共同商定,决意到那高地上去,以便仔细观察那更广范围的地区。
正好,在距离那水流形成的拐角后面200步路的地方,那悬崖峭壁由于岩石崩塌至此结束了,它是以一处通往森林边缘的不太陡的斜坡突然结束的。这斜坡简直是一处天然楼梯,赫伯特和那位水手于是就开始攀登起来。他们双腿活力强劲,转瞬之间便到达了峰顶,并走到该处拐角上,呆在俯临那条水流口的地方。
上到峰顶,他们的目光首先即投向他们在十分可怕的境遇中所刚刚横渡过的那片海洋!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注视着曾经发生过倒霉事件的那海岸北部整个地区,正是在这个地方,赛勒斯·史密斯失踪了。他们的双眼在追寻着,看看是否有他们气球的某种残留物,希望看到有一位男子汉原先得以扒攀在上面,而现在却恐怕是漂浮不起来的情形。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大海只是一片望不着边际的孤独水面。至于海岸地方,也是冷落无人。不管是那位记者,也不管是纳布,均无他们的踪影。
“我感到可能,”赫伯特大声说道,“史密斯那样充满活力的一位男子汉,他不可能像一般人那样让自己淹死的。他大概是到了海滨某处地方。您说是吗?潘克洛夫。”
这位水手伤心地摇了摇头。他觉得,几乎是没有什么希望能再见到赛勒斯·史密斯的了,可他不想让赫伯特灰心,于是说道:
“大概是吧,大概是吧,我们的工程师是男子汉,所有别的人抵挡不住的,他总能够脱身啊!……”
在这期间,他正极其注意地观察着是处海岸。在南面,是处天际被一处尖突的岬角遮挡住,叫人不能看清陆地是否朝这方向延伸,抑或是向着东南和西南延展,致使那处海岸成为一个长形半岛。在那小海湾的北端,是处海岸沿着一条比较圆形的界线,将其外廓继续延展到很远的地方。
那里,海滨地势低且平坦,没有悬崖峭壁,只有潮汐落退之时露出来的宽阔沙洲。
这时,潘克洛夫和赫伯特转过身来朝西望去。离他们六七海里外的那座顶峰积雪的高山,它前面的山坡直到距离海岸两海里处,大片大片的树林一直延伸着,还有一些常绿高大优质树种点缀其中。接着,从这处森林边缘直至那处海岸,是一处广阔的高原地带。左边,透过林间空隙,不时可见小水流的水在闪烁着,而且看来,它的水流相当弯弯曲曲,将小水流引向高山的支脉中间,想必这里就是小水流的源头。
“我们是在一个岛上吗?”那位水手喃喃地说道。
“无论如何,这个岛看来是相当大啊!”那位年轻小伙子答道。
“不管多大,岛终归还是岛呀!”潘克洛夫说。然而,这个重要问题眼前还是不能得到解答。要解答它,需推迟到另外一个时间。至于这处陆地本身,不管是岛屿还是大陆,这里的土质看来都是肥沃的,景致都是宜人的,它的产品也都是丰富多样的。
“这个地方不错,”潘克洛夫提醒说道,“这是我们的不幸中的大幸,应该感谢天公作美。”
“真是谢天谢地!”赫伯特答道,他的那颗虔诚的心,对造物主充满着万分感激之情。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他们落难的这个地方观察了好久,但是这般走马观花式的察看过后,他们的未来是个啥样,现在却是难于想像出来。
然后他们就沿着那花岗岩高地南边的山脊往回走,此处山脊显现出来的是一长串奇形怪状的、参差不齐的齿形岩块。那里,成千成百的鸟儿栖息在那石洞里面。赫伯特从岩石上跳下来时,将那整群飞禽都惊跑了。赫伯特认了这种飞禽叫原鸽,肉很好吃,想必它的蛋也会很好吃,于是,他就与潘克洛夫在花岗岩石壁那凹下去的地方认真地搜寻了起来,果然在一些窝穴里找着了不少蛋呢,他们用潘克洛夫的手帕包将起来。当大海快要涨满潮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走下山来,向着那水流走去。
当他们在午后到达这条水流拐弯处的时候,水流已经在反向流动了,他们马上利用这落潮时机把木排放到那水流口去。潘克洛夫又用干藤编织成一条好几法寻长的绳索,把缆索扎绑在木排后部,自己用手拉着缆索另一端,赫伯特则用一根长杆把木排推下水中,并使木排平衡保持在这条水流之中。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木排便到达了水流口,距离那“烟囱管道”只有几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