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凤翰字西园,号南村,别号因地、因时、因病、石顽老人、松嫩道人、废道人等四十多个,晚署南阜老人,今山东胶州市城南三里河村人。
高凤翰是扬州八怪中顶尖的书法高手之一,他在这一方面的成就和影响非常大。
(一)生平简介
高凤翰天性聪敏,少具异才,9岁能作诗,10岁开始作画。他的父亲高曰恭是康熙己卯举人,先后做过诸城、淄川教谕。他教授生徒多人,学术修养誉满乡里。
高凤翰15岁随父赴淄川教谕任。那里距名诗人王渔洋故里近,是文人汇集的地方,地方名士张元、李尧臣皆有才名,长于书画,高凤翰和他们是同辈学友,经常相互切磋。环境使他从童稚时期就接触到文墨的熏陶,从而打下了能诗善画的根基。
19岁那年,高凤翰参加科考中秀才,次年去济南参加乡试,后又两度赴省,但屡试不中。
康熙四十八年秋,高凤翰赴江西,在滕王阁拜见了著名画家沈宗敬。并相互探讨诗画,相互赠答。
康熙五十年,高凤翰时年29岁,考取了秀才。由济南东归,住在安丘好友张在辛家。张张在辛书画、篆刻,收藏极为丰富。高是张的忘年之交,高在张府得见许多金石书画珍品,受益匪浅。
康熙五十年至雍正五年,高凤翰先后游历德州、济南、诸城、莱阳等地,游览名胜古迹,以诗文书画会友。
高凤翰45岁的时候,才由胶州牧黄之瑞推荐参加特考,并被授予安徽歙县县丞的职位。后来虽有调迁,但终未能显赫。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因为是两淮盐运使卢见曾的座上客,在卢见曾倒台时受了牵连,丢掉了并非锦绣的前程。在官场派系斗争中,高凤翰经历了一番磨难。后虽冤案得以昭雪,但他对仕途失去了兴趣。
去官为民后,高凤翰侨居扬州,寄宿佛门僧舍。55岁时,他右手病残,改用左手舞文弄墨,自号后尚左手,刻制“丁巳残人”石章一枚,标志在丁巳年病废右手。他在扬州同扬州八怪文人十分投契,靠他们资助和自己卖画,维持了几年流浪生活。59岁,高凤翰返归故里,八年后病逝。
高凤翰在文学艺术诸多领域有为人称道的成就,他的书法,他的绘画,他的诗作以及他的篆刻和藏砚都值得一提。
高凤翰的右手书法严谨流畅,左手书法上溯魏晋风格,继承元明笔法,气韵流动,古趣横生,被人称赞为明清两朝数百年间以左手擅长书法的尚无人与之媲美并列。当时能得到其只字片幅不是易事。
高凤翰主工花卉山水,宋人雄浑之神和元人静逸之气在其作品中同时流露,艺术造诣十分精湛。高凤翰的画不拘成法,因而被人归于扬州八怪。
高凤翰的诗成名较早,青年时代即负盛名。他的诗颇得明士王士祯的首肯。高凤翰文思敏捷,一次在两江总督尹继善举行的酒宴上,以雁命题,高凤翰提笔立就,其中不乏佳句,令友人交口称赞。
他的诗、书、画、印被人们称为四绝。高凤翰的藏砚也被人们肯定,传世作品有《牡丹竹石图》轴等,并著有《南阜山人诗集》《砚史》等书。
高凤翰在一黑陶罐上的诗刻和画有三足陶器的《博古图》花轴,引起山东大学考古工作者的注意,人们按图上提供的信息往胶州三里河求索,终于发掘出一处重要的古文化遗址。
(二)左手书艺
高凤翰右手残废,但不放弃,苦练左手,终于在艺术上达到了新的高峰。
1.苦练左手
高凤翰不做官后,便寓居扬州,开始了他鬻字卖画的生涯。不料,正当他潜心艺术之际,右手突患麻痹之症,不能再作字画。接连的打击使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苦恼过,失望过,最终还是用左手拿起了毫笔,重新起步,再作探索。
尽管是同一个大脑支配,左手却不像右手那么听使唤。写出来的字,与想象中的简直是大相径庭,甚至大有桀骜不驯之势。
高凤翰也许有气急败坏之时,将笔掷于案上,跺足长叹。他也许是在偶然一瞥中发现,这种不驯服的笔触,不正是他以往苦苦追求的天趣与老辣吗?
平时,右手太听话,太认真了,所以很难体现出这种效果。现在左手却在生涩中,露出了这种渴求的表现方法的端倪,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坏事中的好事!
无意中戳破了悟性的窗纸,高凤翰超脱了,兴奋了,以他顽强的意志,明澈的肝胆和刚刚开发的右脑支配下的左手,进入了创作的黄金时期。
《书怀·石头城外放船行》草书轴是他的佳作之一,从流利的行笔和自然的气势中可以肯定是他右手未病前所书,从始至终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韵味,但是不狂不怪,可谓放而不纵。
如果高凤翰从未发病,这件作品很可能就是他最好的作品了,他的书风就不会再发生质的变化。
就像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词分前后期一样,高凤翰的书风也存在一个分水岭。李清照是以南渡为分界线的,高凤翰则是以左右手的转换完成这种变革的。
高凤翰的作品《窗夜·纸帐生虚白》同是一件草书轴,风格却有了质的飞跃。可能高凤翰本人也不敢正视这个现实,所以落款时加了左手两字。
左手用笔的随意性大大增强了,很可能是它不太听话的缘故。突出表现在用笔的轻重变化相当明显,有几个字格外突出,十分醒目。
高凤翰并非驾驭不住自己的左手,而是有意借助它的活跃,从而变劣势为优势,加强提按,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这几个字的突出,并没有打破整体的协调,由于这种加力是经过酝酿的,安排得比较巧妙,所以就像是一段乐曲中的几个强音,使人振奋,使人赏心悦目,运用得恰到好处。
特别是作品中那个“兀”字,内容与形式达到了近乎完美的一致,仿佛潮水回落时高兀的礁石一样,急匆匆地扑入人们的眼帘,让你简直无法回避。
2.步步深入
高凤翰不仅是书法家,还是清代前期著名的画家、诗人。他曾写过这样一首诗:
老樵卧白云,修柯不以斧。
笑拾泰山松,拄之下梁父。
这首诗正是高凤翰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他就是这样笑对人生的。他有意无意地将诗、书、画的影响相互渗透,相互作用,相互提高。他是刻苦勤奋型的大家,和郑燮、金农等为伍,在繁华富庶的扬州,站住了脚跟。
《墨林今话》里写出了高凤翰当时的知名度,由于向他求画的人太多,有的等不及,就转向郑燮代求。郑燮便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西园左笔寿门书,海内朋友索问余。
短札长笺都去尽,老夫屑作亦无馀。
最后一句,很可能是郑燮的戏语,但也道出了高凤翰的作品,尤其是左手书在当时受欢迎的程度。也许是受到了鼓舞,高凤翰更加潜心他的书作,使得左手书巧拙互见,更现出一种淳朴天真、带着几分稚气的墨趣来,从而深化完善了自己对个性化的探讨,一步步进入自成一家的殿堂。
看一下高凤翰的《凤翰左手行书信札册》,这种感受也许会更加深刻。首先书札是最能体现书家风貌的所在,他可以无拘无束,信手挥就。他不必考虑篇幅,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一派纯任自然的心态。
行书是书札之中最佳选择的书体;楷书书写速度较慢,不适于书札;草书太快,书者可以尽抒胸臆,甚至随时尽情发挥,可读者则瞪目搔首,因一字之不辨,而不解或误解所指。
因此,行书为书札之首选字体,无疑是在情理之中了。也正因为如此,高凤翰的行书书札就有着不加雕琢、质朴自然的风韵。难怪有人说他的书札之中,有一缕超脱之气,冉冉而上。
《凤翰左手行书信札册》中的第二件,寥寥数语,写得潇潇洒洒,由于格式和内容的缘故,出现了一些空白。但正是这些空白的出现,给书札平添了虎虎的灵动之气。一些小字的加入,更是显得变化多端,神采奕奕。
两件《凤翰左手行书信札》也极富个性,有的竖行不直,似有挪让之态,但仍是一气贯之,而毫无懈怠之处。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互为扶持,大有腾空欲飞之势。
难怪《清朝书画录》中说他的草书圆劲飞动。其势在行书中已充分体现出来,更何况草书呢?点画之间的呼应,大小字间的错落,均有过人之处,叫人扼腕慨叹。
3.终得认可
高凤翰颇具才华,即使是在文人聚集之处,他也没有被埋没。他敢于标新立异,不拘成法,使自己的艺术得到社会的认可,这是殊为不易的。他凭着自己的实力,跻身扬州八怪之列,是完完全全在情理之中的。
高凤翰除了行草之外,还善写隶书。对于隶书,他有着同样的创作指导思想。他的隶书兼学同代人郑簠的,但相比之下,他用笔比较迟涩。笔画粗细不一,锋或藏或露,往往以撇画的延伸或捺画、横波的急挑而打破原有的平衡,使得他的隶书有汉之韵味,又汇入新意,毫无矫揉造作之态。
高凤翰还有印癖与砚癖之称,他收藏了许多印石与砚。他很喜欢刻砚铭,技巧相当熟练,治印也极富特色,《续印人传》中说他:
究心缪篆印章,全法秦汉,苍古朴茂。
高凤翰曾刻丁巳残人、残道人、左臂等印,他不回避自己的残疾,反而屡次将残入印,说明他具有正视现实、不畏困难的勇气。这几方印章是他右手病残以后所治,和他的左书一样,敢于用刀,全以气胜,仿佛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刀落印成。
高凤翰是画家、书法家、篆刻家,也是诗人。他的满腹才华从多方面体现出来,真是艺绝千古。直至今天,仍能从他的各类作品中找到笔情墨趣,从中得到熏陶,开阔视野,精神上得到一次次极大的艺术享受。
(三)轶事传说
高凤翰的书法艺术,是扬州八怪中的佼佼者,他的生平轶事也很多。
1.艺坛佳话
高凤翰和那位为朝廷运送财粮的大员卢见曾虽然也有一点关系,却不是结党。卢见曾这个人也很喜爱金石书画,并且也有条件收藏。
一次,卢见曾听说高凤翰收藏了一方汉代大文学家司马相如的姓名印羡慕得很,他的占有欲突然炽烈起来。他派人到安徽绩溪找正当县令的高凤翰,告诉他,卢运使想见识见识这方古印,特地来请他去。来人还暗示说,卢运使会重视他的,否则,恐怕……
高凤翰当时是个小小的县令,卢运使召见,他不得不带着这方西汉铜印前去。卢见曾拿过司马相如印,玩了好久,满脸得意。
高凤翰连忙跪下去,明确地说,这方印无论如何不能奉让,甘愿承受责罚,也不肯脱手。
卢见曾事前曾调查过高凤翰的政绩,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大小问题,并且知道他很受当地绅商士民的爱戴,在绩溪任内也是有口皆碑,而且在文学艺术界他也很有影响,这会儿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卢见曾也舍不得把这方古印还给高凤翰。
高凤翰也就这样跪着,一直不肯站立起来。到了最后,高凤翰干脆斩钉截铁地说:“宁肯在这里跪到死,绝对不肯让出司马相如印!”
卢见曾还不愿意,不还又打发不了这个倔犟县令。就这样僵持了几个时辰,卢见曾只得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台,把这方司马相如印还给了高凤翰,还亲自把他搀扶起来,送到门口。
高凤翰长跪不让相如印,已经成了艺术史上的一段佳话。
2.助人得报
高凤翰先生一日外出时,偶遇一个失明的乞丐,手里捧着一个瓢向路人讨饭,非常可怜。
高凤翰心生怜悯,又见这个瓢看相非常好,于是将乞丐领到了自己的家中,好好的款待了他一顿饭。乞丐吃完后,高凤翰就将这个要饭瓢洗涤干净,并在上面篆刻了一句话道:
黑地昏天,前路茫茫,著脚难奔天涯,叫不出一碗王孙饭。
这句话语句风雅,刀法秀劲,再加上当时高凤翰已有名气了,因此这个失明的乞丐捧着这个要饭瓢,无论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们都争相请他吃饭,只求能欣赏一番高凤翰先生的大作。从此该乞丐借此竟得到了温饱,乞丐后来去世时,也靠将此瓢卖掉而获得了安葬费。
乞丐去世后不久的一天夜里,高先生就梦见乞丐进了他家,说来答谢他的大恩,恰好在那天夜里高家仆人生了一个儿子。
高凤翰悟到这个孩子就是那乞丐转世,因此给他起名瓢儿。这个瓢儿长大了也当了高家的仆人,伺候高凤翰先生非常尽心,超过其他仆人。
高先生晚年得病瘫痪了,走动都要人搀扶,而这个瓢儿就极用心的伺候高先生,早晚不离。知道此事的人都说:高凤翰善有善报,多亏当年帮助了那个乞丐,现在才有人如此尽心的服伺他。